自己過的不如意,我反倒希望身邊的親友,能過的好一點。自上次跟母親通過電話後,已經很長時間,沒給她打電話了。這次在通話中,聽說我年後要帶顧浩然回去看她,電話裡,母親雖然說著浩然太小,出門不方面,又怕水土不服,回了老家,生病了不好交代。但還是能感覺到,她很期待我們回去。
在我的逼問下得知,老劉到現在,心還在外面,收不回來。跟母親過著躲貓貓一樣的遊戲生活。老劉在家吃飯,睡覺,跟母親不同步。幹農活也是避重就輕,讓母親跟老黃牛一樣辛苦撐著家,有苦說不出。母親念著他能回心轉意,不想硬來撕破臉皮,跟他大吵大鬧。老劉反而有恃無恐,偷奸耍滑,跟母親玩起了心眼。母親一輩子老實本分,怕我批判老劉,心裡的委屈我若不問,她也不想跟我說。看她懦弱被欺,我們這些子女又離的遠,心裡的火氣直往上竄。每次打電話,先是安慰,再好言相勸,到最後就免不了我氣血沖天,對她一頓說教。母親人雖老實本分,自尊心卻極強,被我說教,她總是會不高興,也從未按我的說教,讓她自己自強起來。
對於我的娘家,我的母親,我總是會用可憐,又可氣的眼光,去看她們。我這輩子沒辦法選擇我的家庭和父母,就只能是接受她們。贍養她們。如果給些錢,就能了事,我真想扔一堆錢,從此和她們不要有瓜葛,我也不用操她們的心,不用面對她們的愚昧。更不用害怕她們過的不好,落下疾患,往後讓我們伺候。
母親體會不到我的苦心,也體會不到兒女的需要。她一輩子想的,都只是和老劉夫妻恩愛,守望著農田,不求於人,自給自足。至少在她還沒到垂暮之年,無力耕種的時候,她是不會換位思考,來替兒女分憂解難。我們比她自己,更有能力,為她創造出好的養老條件時,她卻不像別的母親那樣對兒女無私奉獻,騰出年輕人的雙手,讓我們出去為自己,為以後給她們養老去打拼。
她能想到的,只有她自己的生活。
也許是我自己過早離開家,步入社會吃苦受累,無依無靠久了,所以我對家,和母親,充滿了不滿和偏見。現在我自己過的不好,體會了有家庭的女人的種種不易和艱辛,我在此時,變的寬容,又善解人意了很多。我不想母親跟我一樣,每天煎熬痛苦度日,站在女人的立場上,我同情起了母親。
掛完電話,我給老劉打了個電話「爸,剛才給媽打電話時,想找你說兩句話,你不在家,去哪裡了?媽說你最近很忙,經常一早出去,晚上才回來,你也沒打招呼,她也不知道你在忙什麼。」
「我還能去哪,村上的人,你媽都認識,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家裡辦紅白喜事,叫我過去幫個忙,有什麼好說的」
「爸,話不能這麼說。你就是住個旅館,走的時候還得跟人家打個招呼呢。何況你跟媽就兩個人在家,去哪兒,出門說一聲是應該的。她就是煮飯,也得知道你會不會回來,要不要給你留飯呀是吧?家裡老房子那麼大,就你們兩個人在家,出門打個招呼都嫌麻煩,那你們整天在家都不說話的嗎?你這樣她能不多想嗎?跟劉麗麗家的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跟媽兩個人在家要和睦一點,出門跟她說一聲嘛。她現在更年期,脾氣又燥,先前對你又有誤會,你也不去化解誤會,經常外出也不打招呼,你一個男人家,就不能大度一點嗎,這樣心裡疙疙瘩瘩的,能把日子過好嗎?」
「我現在還要哪樣大度?她跟我吵,我不還嘴。我出去在朋友家喝點小酒多坐一會兒,回去她連門都不給開。她看我不順眼,那我就少在家裡礙她的眼。家裡地方就這麼大,那我蹲個坑,拉泡屎,難道也得跟她說一聲嗎?」
「爸,你一個做父母的,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你竟然這麼委屈,那我就一句話:要過就給我好好過。不過,就給我分開,給我離婚!」
聽見我最後一句怒吼,老劉沒了聲音。我氣憤的掛了電話,真想回去把老劉掃地出門。
他這些年,沒給家裡做過大貢獻,現在跟母親嫌隙還這麼深。以前在我面前,從來都不會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現在,他這是擺明了不想跟母親好好過。他也知道,我離的遠,把他沒辦法。也知道母親是個軟柿子,他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母親說,老劉經常在外面,跟村上的懶漢二流子在一起打牌、吃喝,深更半夜不回家。說了幾回無果後,回來晚了,母親便不再給他開門。他因此怨恨母親,農活也不上心。為了刻苦母親,他還在農忙時,以回他老家找名貴菌菇和山參賣錢,為家裡籌措零用為借口,來逃避重農活。等家裡忙好之後,他拿著幾十塊錢的成果,甚至有時還空手而歸,母親都處處包容他,都沒數落過他的不是。
現在,母親來上海生活了一年多,到底是長了些見識,加上有我們這些兒女給她撐腰壯膽,她也不像當年那般逆來順受了。不高興了,總歸還會跟老劉爭吵幾句。老劉一定是氣惱母親不再順從他,他在家地位下降了,不能整天呼朋喚友,吆五喝六了,他覺得沒了面子。所以就想跟母親彆扭,在精神和感情上遠離母親,讓她孤立無助,好讓母親後悔,向他求和,從而順從他。
可惜老劉如意算盤打錯了。沒什麼本事,卻還想在家處於主導地位,他也不看看,我們已經不是當年那幾個受他壓迫,被他粗暴管教,任由他使喚的孩童了。我們被他像監管犯人一樣,年紀小小就被他「逼迫」出去掙錢養家,在外無依無靠,吃苦受凍。我們被社會層層打磨,變成了如今這副像標本一樣的軀體,和一個沒有安全感,又遍體鱗傷的靈魂後,我們長大了。我們終於不受壓迫,懼怕他的臉色。我們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終於可以舒心自在的,生活在我們自認為有安全感的地方。老劉還在妄想,以為母親還像當年那樣離不開他。
他搞不清楚這個家裡的形勢,以為我嫁出來了,就管不了家裡的事。他在家吃裡扒外,無非是覺得自己對家裡不作為,沒有為我們付出過,我們必然也不
會給他養老送終,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開始惶惶不可終日,竟然想到去找劉麗麗她們家那種備胎,來圓他的養老夢。我揣測分析了一番老劉的心理,實在沒想到他現在已經癡心妄想,老糊塗到這種地步。想到這裡,我越發的覺得應該回家看看,看看母親和老劉,現在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生活狀態。
春節過後沒多久,是母親五十歲的生日。
養兒方知父母恩,以前從來都不知道,我自己的生日當天,是一個母親的苦難日。自己生了顧浩然,我才深刻體會到,一個母親誕下生命的日子,是多麼的痛苦和危急。那以後,我向母親問來了她的生日,決定在她有生之年,只要有時間,我都回去給她慶生。讓她也像城市裡那些老太太一樣,享受著兒女的孝敬。回顧一下,她當初被她的母親,把她降生在這個世界時的喜悅。
儘管人在出生時,是啼哭著來到這個世界,可一直到壽終正寢的那一刻,我們想的卻是能帶著微笑,安詳的離開世界。所以人活著,就該為自己,為她人,帶來幸福快樂。這樣,才是人性價值最好的體現。我有這樣的感悟,同樣想把這種感悟,傳達給黎小雨和黎洋洋。黎小雨到是懂事,接了我的電話,安排了時間趕回了老家。
黎洋洋不想回去,我回老家的那天,他在電話裡跟我說「老大,媽的生日我不回去了。現在也沒錢孝敬她,路上來去還得花路費。我現在還是控制不住想去玩機器,但是我知道去了又會輸,不去就撈不回本,我覺得心裡好難受。我不想在這個地方呆了,我想離開上海。只要不到有老虎機的地方,說不定我會控制的好一點」
「你如果想回去,來回車票我給你買。如果不回去,那你記得給媽打個電話。老虎機到處都有,不是你換個地方就能控制的,你要學著克制自己才行。就算老虎機擺在你面前,你也不會去碰它,你要做到這樣,才能戒掉心癮。逃避根本就不是辦法。如果你戒不掉癮,走到哪裡都會想去撈本,只會讓你越陷越深」
「我知道,我聽你的,已經兩個月沒去玩了。我就怕控制不住自己,我跟同事調班,白天黑夜的工作,累的一回到宿舍,倒頭就睡了。只要沒有空閒,我就不會去想。但我害怕到時發了工資,手上一有錢了,我又想去。所以我想這個月發了工資,想換個環境,去廣東那邊找個工作干」
「你只要懂得克制自己了,就說明你有進步了,以後就會好起來的。有空閒的時候唱唱歌,或者是出去走走,找點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心裡不要再去想你的本錢。你現在只要能控制住,每月把工資存起來,錢一點點積攢的多了,你多看看你攢下的錢,心裡缺失的部分找補回來了,你就不會再去想輸掉的錢了。如果你每天只想著輸掉的錢,而且還要繼續去撈本,那你手裡一直都會是空的,一輩子都會一無所有。你一定要記住,要腳踏實地的奮鬥,千萬別想著老虎機能讓你一夜暴富。它就是一台吃錢的機器,給你拋點誘餌,讓你上鉤,讓你拿錢去輸,一直讓你輸。你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我知道了,現在就是做什麼都覺得沒勁,輸那麼多錢,真的不甘心。媽過生日,我會給她打電話的,以後等我掙了錢再回去。你這幾年沒上班,靠著東哥,我不想花你的錢,你別給我買票」
「那行吧,你如果堅持要離開上海,我建議你去湯表姐那邊吧。她們自己開了家化妝品代理公司,你去那邊跑跑業務鍛煉鍛煉。湯表姐說她們公司的業務員做的好的,一個月能拿六七千塊呢。表姐說我們表姐夫整天忙的見不著人,家裡也不操心,你去了給她作個伴也好,順帶也能幫表姐看看咱表姐夫在公司忙什麼。她現在一個人帶著景泰,跟我一樣,也沒法出去工作。你去了,有空也能給她換把手,工作上她也能教教你。廣東那邊就別去了,人生地不熟的,社會治安也不好。除了進工廠以外,工作也不好找。而且進工廠的話,制度又嚴,整天在流水線上加班,你這性格肯定幹不了」
「表姐那個城市,我也不熟悉,去了又得麻煩人家、、、,那我考慮一下吧」
「別考慮了,都是自家姐妹,有個人照應,總比去陌生的地方好。我一會兒就給湯表姐打電話說一聲」
「那好吧。我沒做過化妝品行業,就擔心去了什麼都不會」
「她們公司代理了好多個品牌,主要業務都是向周邊縣市裡發展,向一些綜合性的超市,和化妝品專櫃,銷售供貨。就像上海的屈臣氏,或自然堂,那些化妝品專櫃。公司裡有資料,你去了肯定得先培訓,看資料,然後才能接觸客戶。只要你用心做,就一定會做。要有信心,做業務很能鍛煉人,接觸的人也不一樣。你一個大小伙子,是得找個像樣的工作,為以後著想了,總不能幹著一份沒前途的工作,一直混日子吧?」
「好吧,那我去湯姐那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