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藥的確算是上層,用了白藥也是好得快些。讓司事司的進來吧。」君上俊白的面容間上頭,沒有了起伏之意,吩咐了李元碌一聲,將眼眸落回到了桌案間的折子上,凌熙生產血崩,倒是叫著祁家的心生了懈怠。
不過,君上的眸光一收,曲家之所以未有明動,便就應是將其間的曲折想得通透,即便他想著上官淳耳萬不該踏足永延殿,但他那醫術,還算是不差強人意,再加之凌熙身子向來康健,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所以,按著曲家的心思,這一系列的事情,應就是出算於祁王后之手了。君上盯著玉墜上頭的祁家,心中的肅殺之意就分外的明顯了,他留著祁家,不外乎是不想在此時傷了北周的根基,如今慕陽的蹤跡方才尋到,萬不可出了差池。
那麼,祁家如今只得安撫,將祁家所掌的重臣之位通通收回在手,至於曲家,同著祁家的仇怨也忍了這幾百年,不在乎再多忍幾時。
擾外必先安內,若是連北周的王都都掀起了血雨,對於南蠻子來說,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君上修長的手指將玉墜子拿捏起來,不動聲色將玉墜子放進了袖口裡,再將折子覆上,放到了一撂折子的最底下,便不再多看上兩眼。
宮家冤情一案上,若是與著祁家有關,那麼,李家也脫不了干係,當初書信呈上的是祁家的人,而將書信的事情捅到君上那裡的人,可是李家的。
至於風家,風唯幸能夠爬上上大夫一職,還是頂了自家好友的位份,太傅當年官承上大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唯幸又同著太傅交好,一旦太傅殞滅,那麼他繼位之位,上大夫之位,就非風唯幸莫屬了。
風家,祁家,李家,三者聯合,而曲家也借此機會上了位,就不能不說明問題,祁家原就敵對曲家,曲家若非不是想要強大,遲早會被祁家所吞併,宮家覆滅,曲家難免不會因此而上位,那麼,參與其中的,曲家也有份了。
「君上,請您翻牌子。」安公公雙手托著木盤,小心地奉上紅牌子,李元碌在外頭同他的話,還清楚地反襯在了他的耳旁,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他自是知道的,所以,有關外頭的風言風語,他全當是聽閒話聽了,並不以為意。
論及君心之上,李元碌總要比他精明一些,事情有關上官大人與君上,他有幾顆腦袋都不夠砍,所以,還是聽聽李元碌的,他直覺這事情還是少去參言得很。
君上瞧都未瞧安公公一眼,也未有翻牌子,只順口問了一句,「柔美人如今的身子也應是好全了,今晚就她吧。」
安公公恭敬地應了一聲是,也不敢多話,得了君上的諭令便下去棲風居傳召了,出門碰著李元碌,他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告之給李元碌此事他未有敢多有妄言,瞧著李元碌點了點頭,他這才帶著司事房的其他內侍走了。
君上微閉了閉眼眸,拿手在自己的額間輕輕地刮了一番,說他不擔憂上官淳耳是假的,但這一次,他不能去看他,不為別的,凌熙屍骨未寒,上官淳耳又是替凌熙治疾的侍醫,左右是脫不了責任的,罰他八十幾板子,為的,便就是堵了有些人的口。
若是上官淳耳聽話一些,也不會自傷了身子,君上想要歎息一聲,什麼時候他才會懂得保護好自己。
明明就是身為男子,思緒上應較女子快上一些,怎麼的倒了上官淳耳的身上,一切就變了呢,當真是令人費解。
且說從早間回去府內的祁丞相,盯著晚間擺好了的晚膳,愣是沒動一下的筷子,當下裡祁家小輩祁代玉與其庶弟祁林玉,及其他幾房姨娘所生的庶弟們,也沒敢擅自動上一動,祁代玉瞧著祁林玉一眼,這是怎麼了。
他這幾日忙著查案子,也未有見著自家父親有這般俊冷的面容,他可是知道自己父親脾性的,面容上頭越發冷硬,心裡頭的怒火就分外的大,也不知是誰惹著父親,叫父親生了這般大的氣。
「父親大人,您這是怎麼了?氣著了自己的身子總是划不來,孩兒擔憂得很。」祁代玉不著痕跡地勸了一眼,卻眼見著自己的母親,祁家的當家主母王氏朝他掃了兩眼,那意思極為的鮮明。
事出必有因,先問就要先承受怒火,王氏瞧著自家兒子出頭詢問,心下裡有些氣極,這個愣頭孩子,生氣總歸是有原因的,平白的這個時候逞什麼能耐去問上一兩句的。
祁代玉知道自己母親的意思,但話若是不問出來,父親若是自己想不開,那後頭的怒火便就更重,他身為祁家的嫡長子,其妹又是當今的王后娘娘,這話只有他來問,才會起到點晴的作用。
果不其然,丞相祁元掃了當下裡的幾個兒子好幾眼,對著嫡長子的面色才稍稍好轉了點,不過也有些陰霾在其間,祁元一把將自己個兒面前的碧藍內白底子瓷碗掃在了地上,啪啦一聲,聲響分外的明脆。
當下裡聽著這聲響的人,沒有一個人敢再吭一句了,紛紛低著頭瞅著面前的飯菜,聽著自己父親的責罵。
「說,誰派了堇風出府的?連為父都不問過半句,自顧著做了決定,是存心想氣死我嗎?」祁元的一席話出口,其間裡頭的人臉色各異,只有坐在祁代玉身側的祁林玉身子有些發抖,但沒敢承認。
祁代玉倒抽了一口氣,堇風是誰,祁府暗衛裡武功最好的一位,深得父親的器重,也不過而立過年便得了父親親賞的祁家錦玉,堇風派出去,目的何在呢?
祁元瞧著當下裡沒有一個人應聲,大掌在膳桌上頭一拍,整個木桌可憐地跟在發顫,「誰做的最好自己承認,等會子等本相查出來,你們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王氏悶著聲不說話,只拿了帕子抹了一把也有些被驚到了
的面色,祁元所謂的下場沒有人比她更為清楚了,祁元就如同君上一樣,只要是牽扯到了祁家的利益關係,哪怕殺掉一個兒子也是沒有任何的關係。
更何況,老爺喚了兩聲堇風都無人能應,那麼,堇風就必然是不在府內,按著堇風的性子,若不是祁姓的人使喚,連應都不會應的,如今若是將堇風派出去,勢必是跟著祁家有關的,這樣一來,祁元是怕動了殺心了。
祁林玉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心下裡做起了思量,若是現下裡應了,難免不會惹火燒身,若是不應,他也沒有好日子過,這應與不應,擇選起來當真是難了。
得不到人回應的祁元,冷冰冰地開了口,「無人回答嗎?堇風是何人,你們有何人不清楚?既然都不應,便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好樣的,來人吶。」
這一聲高喊將祁林玉的思緒震回了身體,這事情左右都是避不過去的,還是認了吧,等會子父親若是查出來,他還有命在嗎?
「父,父親大人,是孩兒,孩兒將堇風派出去的。」祁林玉的話剛一說話,祁元端了面前的瓷碟子一把朝著祁林玉甩了過去,祁林玉避無可避,額頭硬生生地挨了這一下,瓷碟子應聲而碎,將祁林玉的額間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潺潺地溢流了出來。
王氏捂了嘴,堵了即將呼出口來的尖叫聲,老爺這性子越發的難以拿捏了,那可是她的親生兒子,挨了這一下,指不定有多疼呢。王氏的眼中泛起了淚花,她可憐的小兒子,連兄長都未有去顧著的事情,他去逞什麼強啊。
「別叫我父親,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敗家子,祁家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堇風兩日未歸,意味著什麼無需本相提醒你,你還好意思坐在這裡吃飯。」祁元花白的鬍鬚間滿滿的都是戾氣,瞧著一臉是血的祁林玉,只恨不得一劍劈了他。
祁代玉坐在祁林玉的身旁,眉間隱隱有些輕皺地勢頭,「父親息怒,此事以兒子來看,還是先聽聽林玉是如何打算的,聽完了再罰他也是不遲。」好說還是他的親弟弟,若是換成了其他族弟,他祁代玉也沒有必要開了這一番口。
祁元冷哼了一聲,沒有答話,倒是祁代玉踢了自己的庶弟一腳,這才見著祁林玉抹了一把額間的鮮血,跪在地上開了口,「父親,父親大人,清絕一死原也不打緊,但那兵營裡多有人見過他,雖則清絕與咱們祁家並無大太的干係,可這世上哪裡有不透風的牆,遲早是會查到咱們祁家來的啊。」
祁元冷笑了一聲,「你這個蠢笨東西,本相怎麼會有你這個扶不上泥牆的兒子,清絕那是什麼東西,與祁家的比起來又能拿什麼比較,他一死,即便是有人前來查探,那也是無根要據,你倒好,將堇風派將出去偷屍體,本相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
祁代玉的心涼了個透,林玉這事情做得的確是太不上道了,無根無據即便是鬧到君上的桌案間,那也只能有個疑惑,可是林玉倒好,堇風這兩日不見,鐵定是被人所擒,這樣一來,他們祁家也沒有辦法洗脫嫌疑了。
唉,林玉啊林玉,叫他說什麼好呢。連小妹都不如,若非不是他的親弟弟,他非一刀結果了他不可,也難怪父親會生這般大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