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銀針所下去,曲夫人面色慘白著未有任何的反應。朱侍醫也配合著在曲夫人的虎口處下了銀針,但並沒有起太大的作用,「上官大人,力道不行,眼下裡首要顧的便是娘娘的安危。」
上官淳耳的眉峰皺得更為的厲害,她手指間上用了力量,將銀針轉動得厲害了一些,幾近深入進了皮子深處,要扎出血色來。
曲夫人吭了一聲,慘白的面眸上眼眸微微睜開,上官淳耳當機立斷,吩咐了素清取了熱帕子擦了曲夫人的面,血崩之勢情形分外的緊急,「小李子,本官讓你熬煮的固血湯呢?快交給侍女送進來。」
幸得早在她進來之前,便就已經吩咐了小李子下去熬煮了固血湯,固血湯益氣攝血,固沖止崩,總會是有些效用的。
嬤嬤們拿了錦帕子在曲夫人娘娘的被子裡抹了一層又一層的鮮血,原本剛送進來的清水,瞬間又被血色所染,成了一盆滿滿的血水。「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娘娘的血脈止不住了。」
就連在宮內活了多年的老嬤嬤聲線都跟著帶了顫抖,上官淳耳知曉,曲夫人娘娘已是凶多吉少,上官淳耳不由得急喊了一聲,「小李子,固血湯呢,快點。」
小李子連連應是,忙不跌地將湯藥從外頭端進了永延殿裡,遞交到已等在外頭的侍女身上,這才抹了一把的熱汗,長吐了一口氣,退在了殿門外。上官大人如今越發的不顧著自己了,女子產房多有沾染,便會倒霉三年。
即便是曲夫人娘娘,大人難不成就未有想到,如今的永延殿人心惶惶,生怕因著此事有所閃失,大人倒好,還進去了內房。
固血湯最後轉交到了素清的手中,上官淳耳也顧不得讓人嘗,這會耽擱時辰,她唇線一抿,舌尖嘗了嘗味道,裡頭的白朮,黨參的味道尤其的清楚,她點了點頭,「這固血湯餵了娘娘服下。」
朱侍醫搖頭的動作越來越大,上官淳耳不由得與朱侍醫對望了一眼。朱侍醫這面色,或許她的面上更甚,她清楚地知道血崩之勢,回天無力。但是,為了這一條人命,上官淳耳不由得將那大膽的想法湧在了唇線。
「如今沒有別的法子了,只得艾灸隱白穴。」其實她一直對艾灸隱白穴持了保守的態度,因著這隱白穴在療效上能健脾統血,補中益氣的功效。
「隱白穴!」朱侍醫微微有些發愣,唇線上頭極重地念叨了這三個字,一時之間,所有的紛亂焦急都融在了當下,沒有半點的起伏。
上官淳耳點頭,「如今沒有別的法子,娘娘身子越來越虛,血脈溢流得太快,倘若」她的話無需說得多明顯,朱侍醫自然能夠聽得懂她所言的是何意思,行醫豈能遵循尋常的法則,如今若非不是危急之時,她也不會提著這一句來。
朱侍醫極為怪異地瞧了上官淳耳一眼,卻也沒有耽擱,只得點頭,「上官大人所言不無道理,那麼,就請大人備上艾草條子,施針隱白穴就交給下官來辦吧。」
隱白穴,是足太陰脾經上一個重要的穴位,位於足大拇趾內側,距趾甲角一分處,左在中各一穴。倘若施針不夠準確,力道不足,莫說是治得了崩脈溢流,就連性命也得一併給去了。
只是,上官淳耳聽得這話,還沒有等著她回上一兩句,朱侍醫已捏了一根銀針奔到了曲夫人娘娘的腿腳邊,「娘娘,微臣要替娘娘施針,還望娘娘能忍著些疼。」
曲夫人娘娘如今的思緒還未有完全清醒,產子之疼還未有叫著曲夫人娘娘平緩下來,又因著血脈溢流過快,導致了曲夫人娘娘已沒有了力氣回應上一兩句。
上官淳耳抿了抿唇線,望了一眼仔細瞧著脈絡的朱侍醫,這是朱侍醫遞給她的恩情,倘若有任何的閃失,朱侍醫都替她背了。一想到這裡,上官淳耳心下裡滿滿的都是沉重,壓得她無法吭上一聲。
她回身,迅速地取了藥箱裡頭的艾草,拿了火折子燃了火苗,將艾草點了,又轉頭奔向了朱侍醫的身側。
艾灸隱白穴,把艾條的一頭點燃後,懸於一側隱白穴上方一寸半處,每次懸灸半刻,以隱白穴周圍皮色轉紅有熱感為目,先灸一側,然後灸另一側。
艾草一點,整個房裡都是一股香氣,就連人的神色都能為之一震,上官淳耳瞧著朱侍醫已將銀針扎進了曲夫人娘娘足大拇趾的一側,她也沒耽擱,舉了艾草就湊了過去,在銀針上方不停地轉著圈子,以好讓著艾草能夠更好地湧進穴道之中。
朱侍醫下針原比她要熟練,手指擠了擠皮子,捏針就下手,沒有半分的猶豫。上官淳耳在一旁看得仔細,朱侍醫的手穩,不像她,還得瞅仔細了才敢施針,想來這便就是熟能生巧的緣故。
隱白穴那可是大穴,雖則足下的穴道最多,但大穴太重,輕則致人有皮肉傷,重則,便就是殞命了。
過了須臾,上官淳耳的手指微微有些發麻,就連眼圈都跟著冒了一層的火辣,叫她差點轉不開眼眸。
「大人,這個法子有效,娘娘的面色有些好轉了。」素清喜極而泣,急急地朝著上官淳耳說著曲夫人娘娘的面色轉好了,朱侍醫抬頭微瞧了一眼,復又低下了頭去,如今他同著上官淳耳額間的薄汗越發的多了一圈子。
這是關鍵時刻,面色好轉不能算是血崩得到了緩解,所以,他們不敢放鬆任何的警惕,上官淳耳熏艾的動作越發地快了,伴隨著朱侍醫撥針的手指,上官淳耳也跟著一起地動了一動。
只是,這法子有沒有用,還得讓人瞧上一瞧。於此,上官淳耳收了動作,「嬤嬤,您瞧瞧娘娘的血崩之勢可有緩解?」
朱侍醫點了點頭,將銀針取了下來,一旁不停換上了清水的嬤嬤們頓時點了點頭,其
間一位年數最長的嬤嬤率先湊了上來。
上官淳耳同著朱侍醫紛紛回頭轉身,不敢去看,只聽得身後傳出來窸窸窣窣的拂被之聲,「嬤嬤,如何?」
那年長的嬤嬤聲線裡也帶了些急切,「大人,這法子有效,娘娘的血流得少了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還沒有等著上官淳耳暗吐一口氣,接著聽到其他兩位嬤嬤驚慌地喊了出來,「天,天吶,大人,這血脈溢流得更快了一些,這,這是怎麼回事。」
溢流得更快了?上官淳耳眼瞳一睜,整個人覺著有一道天雷直劃了下來,不可能!艾灸隱白穴是秘方,若非不是精通醫理之人,是不會知曉這個法子的,這法子一用,血崩之勢必是能夠緩解的,不可能會溢流得更快!
「上官大人!」朱侍醫猛地轉頭喚了上官淳耳一聲,只見上官淳耳對著朱侍醫點了點頭,將艾草捏緊了一些,當下裡同著朱侍醫一道,想將方纔那法子繼續使上一次,還未有等著他們動手,卻只得一些輕微的悶哼。
曲夫人唔了一聲,思緒卻是緩緩地轉清楚了一些,她咳了一聲,聲線如同游絲一般,方纔的情形她聽得分外的明白,無奈暗黑尤其的重,無邊無際地湧在了她的眼皮上方。她原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眼下裡不過是變做了現實罷了。
血脈的橫流已太多,她已經沒有了力氣。祁代瑩果真是容不下曲家的任何一個人呵,曲家欠祁家的人命早已還清了,只是祁家可曾知道,自身也已欠了曲家太多呢。當初曲家若是想要置祁家於死地,何需只動那位生了症疾的老爺子。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曲家斬除祁家的小輩子,得之的效果不是更好麼?祖父思緒清明,又轉得極快,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一層來,祁家可真真是冤了曲家幾百年呵。
「上官大人,不必了。」曲夫人娘娘輕輕喚了上官淳耳一聲,此事若是祁家做的,那麼,她便就叫君上永不動曲家,不知祁代瑩有沒有想過這一層。
除去了心頭之恨有何用,如果不能根除得徹底,落到後頭了,祁家以為能夠自己風立獨行?
上官淳耳湊近了曲夫人娘娘,瞧著曲夫人如今的面色,如同一方素淨的白帕子,慘淡中一絲的血色也無,「娘娘,微臣一定會治好您的病的,娘娘請放寬些心。」上官淳耳心下裡也跟著有些慘白,原本意氣風發的曲夫人娘娘,如今已然奄奄一息。
曲夫人娘娘苦笑了一番,「我兒已由了大人保住,如今本妃自己的身子,本妃自己知道,血脈橫流,自古又是如何可能救。本妃一生無慾無求,是生是死,又有何種關係呢?大人,請你去回了君上吧。」
上官淳耳光潔的額間滿滿的都是糾結,當年的宮家一案,曲家是扯不下干係的,只是,眼下裡的曲夫人娘娘孱弱得讓上官淳耳都有些不忍直視,無論如何,為了孩子,曲夫人都算得上是一位極好的母親,用自己的命,換了殿下的命,也換了曲家萬千子弟的庇佑,這番的心胸,即便是她上官淳耳,都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