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淳耳領著小李子去了正陽宮,君上早已下了朝,她瞧了一眼李元碌,只見李元碌輕微地搖了搖頭,那暗下裡頭的意思,上官淳耳仔細揣摩了一番,莫不是君上在朝堂間動了肝火?
她不由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都說君心難測,想來的確是有幾分道理的。不過,在上官淳耳掃到李元碌身後垂著頭首的小順子之時,臉面上頭的笑意多帶了一層在上頭,小順子在李元碌的跟前的確是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連同她上官淳耳都有些服氣李元碌的手段,但憑著一個小小的內侍還不敢拿李元碌有何辦法,於此,她也就稍稍安了些心。對待小順子,就要先看看他身後的那人,一旦王后娘娘的病情加重,那麼,小順子的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她朝著李元碌俯了俯身形,「下官來給君上請平安脈,還得勞煩李公公進去替下官通稟一聲。」
李元碌點了點頭,「君上上得早朝之後,食慾有些不振,送進去的膳事君上也未有動上幾口,奴才著實擔憂。奴才這便進去替上官大人通稟,請大人稍待片刻。」
上官淳耳彎身動了動,「多謝李公公。」食慾有些不振,總歸還得是心思上多有牽繞,但是李元碌沒有明說,便就是有些話不能在外頭言說。
上官淳耳想著,莫不是朝堂間出了什麼事,否則李元碌不會不先朝她言明。她聰慧地選擇了閉嘴,這後宮裡少說多做才是正解,否則到頭來連如何殞命都不知。
她在君上的跟前的確是受待見了一些,但這並不代表君上就不會動她。更何況,瞧李元碌這言語間的隱晦,多半是牽扯到了些君上,那麼,她就更加的不敢多有妄言了。
「讓他進來吧。」乾澀澀的聲調叫著上官淳耳心中一疼,君上為宮家翻案已頂了不少的壓力,如今連著聲線都是這般的乾澀,想來君上近日裡來煩憂之事甚多。
上官淳耳湊近了正陽宮閉著的殿門,木門從裡打開,李元碌手搭著拂塵出來請了她進去,順勢眼角還有些上提的弧度,上官淳耳心知,李元碌是在跟她提醒,凡事得仔細著一些。她接了那目光,瞧了李元碌一眼,這才掀了衣擺進去了殿門裡。
墨色的布靴踏在了團花絨毯間,上官淳耳捏著自己的衣擺,低垂著頭瞧見君上坐在桌案間,手指正抵在眉峰間,氣息輕緩,彷彿堵了什麼心思似的面色。她對著君上的正面跪了,「微臣上官淳耳,叩見君上萬福。」
頭首沾地,額間抵在了鬆軟的毯間。她聽得君上嗯了一聲,喚了她起身,「你倒是來得早,起來吧。」
「謝君上。君上是北周的天,對於微臣來言亦然,所以微臣不敢有所怠慢。」她回得很討喜,言語之中將君上放得極重,想來君上聽得她這一番言語,心思上能放得平一些。
「是嗎?本王對你來說,也真是天?」君上哼了一聲,瞧著上官淳耳掀著衣擺站了桌案間的一側,雙手垂在兩邊,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不由得,滿心裡頭的煩悶稍微有些減輕了。
「君上跟前,微臣不敢有所妄言。」上官淳耳彎了彎身形,字字說得分外的懇切,這也是大實話,她沒敢摻半點虛假。身份上她已對君上有所隱瞞,但若是在旁處上也有隱情,那麼,她便是有些知恩不圖報了。
君上微微坐直了身子,將桌案上頭的折子合上,站起了身,緩步往著暖榻間走,其間裡卻是斜著看了上官淳耳一眼,俊朗的面目前透著一股的和煦之色,叫著上官淳耳心下一頓,君上這面色轉變得也太快了一些,方纔還愁悶滿殿,如今卻面上帶了些暖色。
「不知道怎麼的,原本知曉你說這話是有些奉承,但本王聽起來心下裡卻是舒暢。」君上背著雙手,步行得極慢,上官淳耳默著聲跟在君上的身後,她特意叫了小李子在殿外頭等著她,便就是怕君上會有事吩咐她。
如今她肩膀上頭挎著沉重的藥箱,亦步亦趨地跟著君上,她回回來得這正陽宮,總覺著心思就跟擱了一個稱坨似的,重重地壓在那裡,半點緩解的感覺也無。
君上不說話,她也不敢沒話找話,這個時候了,她怕君上一個怒意無法控制,就治了她不敬的罪責。
不過,她的這一番心思,卻是有些小人之心度了君上之腹了。君上從來不會疼惜一個人,但是若真真放進心裡了,便不會輕易地放手,如若不然,也不會對著一個男子動了這番的心性。
君上何等的傲骨,幾時會為了一介男子的事情幾經輾轉無法安睡的,為了上官淳耳的性命之危,連身份都顧及不得挨一棍棒,就這般的心思,便不會隨意將上官淳耳給叉將出去。
只不過,自古君王最薄情,上官淳耳即便是能夠明白這一圈,那也是不敢在君上面前放肆的。皇權至上,無論到了何時,何地,都不敢忘卻。
「微臣實話實說,沒摻半句的虛言。」上官淳耳一手搭在藥箱帶子上,退在暖榻的一側,瞧著君上掀了衣擺端坐了上去,拍馬屁總要拍在適當的地方才行。
「你這唇舌越發的靈便了。罷了罷了。」君上面色一緩,卻是知曉上官淳耳說的話是何意思,也不跟他計較,將自己身上的素服衣袖綰了上去,露了淨白的手腕出來,「還愣著做什麼?」
上官淳耳忙地將藥箱擱在了桌案間,取了素白的錦帕覆在了君上的腕間,她正要掀了衣擺跪著請脈,君上橫了她一眼,她下跪地姿勢頓時卡在了中途,愣是沒敢跪下去,君上盯著她膝頭的眼波太有力量,叫上官淳耳有些不知所措。
「正陽宮你來了也不是一兩回了,把脈這事,本王還稀罕你跪著來請脈?這殿裡沒有外人,這些個繁複禮節就免了吧,省得一會惹得本王心煩。」君上的聲線極冷,對著上官淳耳就是一頓的言語披覆。
/>
這禮節事小,惹惱了君上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上官淳耳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君上這是免了她跪著請脈麼?
「君上,微臣,微臣」微臣了兩句,上官淳耳不知該要如何接下去了,君上的話叫著上官淳耳心中發的忐忑,連言語都無法說得完全。
「行了,說著你瞧起來聰慧,現番連這般的心境都給失了?本王信你,自然是會重用你,不過上官淳耳,本王還得提醒你,後宮的水極深,觸碰之餘還得保全自身。如今良美人身懷有孕,你若是有些功夫,待在醫殿裡多研習些你的醫術,才為要緊。」
上官淳耳心中一沉,她微微抬了頭看向了君上,君上一雙墨色的眸子正一眼不眨地瞅著她看,單薄的唇線間卻帶著對她的擔憂。她微微歎了一口氣,看來,良美人那裡的事宜果真是得緩緩了。
她以為能夠瞞得了所有人,卻忘了這北周的後宮誰說了算,誰的權勢頂天。原來君上心知這一切,她的一舉一動總是有人前去稟告。
「微臣知曉了,良美人娘娘身懷有孕,姜太醫也是出入頻繁,微臣領位總判院事,總得是要相信手底下的人,否則,微臣就是有負君上聖恩了。」上官淳耳默認了這一切,既然君上提了,她就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
「把脈吧。」君上閉了眼眸,這一番話按著他的性子,是絕計不會對外言說,恩師之恩他不會忘,但對於上官淳耳,他總是放不下心來。
瞧起來他分外的聰慧,眉目間還透著一股子的靈性,但行事總是叫人不省心,難不成他的性子全都落到了那醫術之上了?既然性子全都落到了醫術之上,眼下裡跳出來與辰北殿又起上些什麼執著。
於此而來,君上湧在唇線邊的言語便是轉了一番了,他若是將他暗下裡查到的消息告之給上官淳耳,勢必會引起上官淳耳的的行事衝動,當年將南遼書信上交到先君手上的,便就是祁家的。
祁家如何,想必上官淳耳心下裡清楚得很,他若是不謹慎,那麼,到頭來即便是他,都可能無法保全。罪責面前,條例為大,又如何能在皇權之上多有徇私?那天下裡還有王法可遵了麼?
上官淳耳瞧著君上擺在她面前的手腕,她隨即將手指按了過去,君上的脈像有些起伏,隱隱有暗跳的勢頭,想來應是君上心頭素有事宜,所以,才會脈像不穩,不過,這便不是大礙,配些安神開胃的吃食也就是了。
但是,她在仔細琢磨著君上那一番話的意思,良美人娘娘身懷有孕,君上自應是高興的,只不過那言語中彷彿多了一層對她的擔憂,君上莫不是怕她會摻進良美人娘娘辰北殿的事宜?
君上不會無故朝她這般言說,自打她求著君上徹查宮家一案開始,君上對她的安危間素多有言語提醒,如今讓她不去摻合,那麼說來,她所想的果然就是真的了,李家的確是在宮家一案上有牽扯了。
看來,那日她外出之時,瞧見來尋父親進宮的人與李家的確是有關的。當時她掃了一眼那轎輦掛著的名牌,上頭題著的的確確是題著的李府,她還以為她當時眼花了,瞧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