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剪賜坐。」風美人娘娘笑得分外的溫婉,面額並不曾見著有絲毫的陰沉,她溫和地喚了身側的月剪搬了圓木空心四腳雕花矮凳給她賜了坐。
「多謝娘娘。」在宮內,她為臣下,並不是侍女,舉凡是見著宮嬪還得恭敬地喚上一聲娘娘,想到此話,上官淳耳不由得覺著心下一片荒涼,風家與宮家的那一件事脫不了干係,可她還得喚這風家的女兒為娘娘,當真是有些讓她冷笑泠泠。
「聽聞上官大人身子病著,眼下裡可好些了麼?本妃瞅著這天色也是越發的怪異,也不知是否是風寒多生的緣故。」聞聽得此話,上官淳耳唇線鬆動,漸漸地放得平緩了些,原來如此,想來這後宮內多有明白之人。
還未有試探她前來是何意,風美人娘娘便是先行詢了風寒多生的緣故,天色怪異這話豈能在後宮裡頭胡說的,天就代表君上,君上為天,天色能風寒露重,也不能有所怪異,得罪了天意,那可是吃罪不起的。
上官淳耳也沒有前去言說,只接了風美人的前兩句,「多謝娘娘關切,原本該一早過來給娘娘請安的,因著身子之故,才來得遲了些,還望娘娘恕下官遲來之罪。」
看來,有些事情還在跟著她的想法在行進,風美人娘娘的心思的確淺明瞭,這朝堂若非有風唯幸在,風美人娘娘的位置怕早就坐得不安穩了。
這般的性子竟然居於曲夫人娘娘的位份之下,又是四大家族最末的風姓,曲夫人娘娘素來有傲骨,只怕早已容不下風美人了。
按著曲夫人娘娘的心思,是絕計不會由著自己親自出手。這後宮裡素來宮嬪甚多,會有人按捺不住性子的,就比如她。
風美人娘娘絲毫不知自己的言語中多有錯漏,倒是一旁的貼身侍女月剪面色有些擔憂地望向了上官淳耳,只見著上官淳耳面色上一絲的不滿也未有,反倒還帶了些恭順。月剪提著的心稍微地放下了些,但她實在是不知上官淳耳這面色是聽進去了,還是未聽進去。
上官大人是君上跟前的紅人,言語中就得小心謹慎,瞧著上官大人面色儒,又年紀輕,但她可不敢有所耽擱,君上素來鐵血,上官大人能在君上跟前受重用,必也是有了一些自己的手段,於此,她就更加的不敢掉以輕心。
的確,上官淳耳面上無波無瀾,那不過是薛尚書教導有方,言明了凡事若是過於坦露自己的心跡於面,總是在那一步就已然輸了,她承蒙恩師教誨,謹記於心,只不過,暗下裡卻是掀起了無邊的恨意。
她無意間掃了一眼那貼身侍女月剪,發覺正在打量著她,上官淳耳面上多添了幾絲的柔和,更加瞧不出來是何意。
當年宮家滿門被誅滅,她可是親眼見著的,後來又因著她為了躲避官兵搜捕拜在了恩師的名下,這才有機會進了宮內來,其間的曲折波瀾,又豈是一家閨閣小姐家的侍女所能瞧得出來她的心境。
侍女非是男子,君上能一眼瞧出來她的性子,便是因著君上當年也有她一般的心境罷了,於此,才會在言語中提點她一兩句。
「本妃知曉大人在君上的跟前當差,身子極其的重要,卻是大人言重了。」風美人娘娘壓根不知上官淳耳心下裡的心思,全心都只注重在了上官淳耳最後一句過錯之罪上了。
上官淳耳心下微微冷笑了一圈,想來曲夫人娘娘之所以能忍著風美人在眼皮底下坐穩位置,便就是風美人的這性子,的確能替曲夫人娘娘規避一些風險,位重招人嫉,有人在其間隱隱抗衡也不能不說是衡量了一些的風險。
「微臣惶恐,君上瞧著微臣是因著微臣的醫術罷了,娘娘是君上的妃嬪,又豈是微臣能夠比擬得去。更何況,君上對娘娘一往情深,微臣人微言輕,只不過是一介塵土罷了。」上官淳耳回得恭敬,論及言語上頭的功夫,風美人的確與其他幾宮娘娘要遜色得多。
想來君上寵愛風美人,不外乎是因著與之言說不累心而已了。祁王后身子有疾自是不必說,曲夫人娘娘又身懷有孕,除開之外,風美人處在這高位,風險便就是最大了。
風美人娘娘臉面上頭的笑意越發的明顯,上官淳耳的這一番話說進了風美人娘娘的心窩裡頭,君上寵愛她,喜歡聽她唱小曲,還封了父親上大夫的官職,而她自己也晉了僅次於曲夫人的美人位,不得不說,君上的確是對她一往情深呢。
想到此處,風美人臉面上頭的喜色又多添上了幾層,由著一位男子侍醫這般說出口,她的心思起伏得厲害,連上官大人都這般說了,君上對她是真心的。
「大人怎會是一介塵土,上官大人承總判院事位,宮內的症疾還需得大人把關呢。」風美人娘娘對著上官淳耳又多言了幾句喜氣之言來,叫著上官淳耳心下裡越為的無言,一句捧高之言都能收得這般的效果,看來風美人的確不足為懼。
她試探了幾番,已覺著夠了,即便風美人擺在明面上頭的不足為懼,實為有些城府深,但宮裡桃花色裝扮,多有金玉佈景,又香氣濃郁卻是騙不了人的,人的心性可是隱藏,可嗜好卻是不容易改變得去的。
就拿她上官淳耳自己來說罷,她嗜愛醫術,若是讓她在尋常的地方學些旁支她也是會心思不順的。將心比心,風美人的性子便是注定了她這殿內的佈景無法登得上大之堂。
曲夫人娘娘心思縝密,宮裡頭的佈景色彩暗沉,但卻是極容易瞧出來華貴的跡象,於此而來,明眼人便就知曉,曲夫人的性子那也是不能一眼就能瞧得明白的。
「微臣愧不敢當。如今娘娘的風寒剛愈,請容微臣替娘娘把脈,以恕微臣的遲來之罪責。」
上官淳耳低頭恭敬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既然風美人不來問明她的來意,那她就自己將來意說出來
,也好叫風美人殿內的那位侍女月剪放下了心防來。
果不其然,月剪這才暗暗吐了一口氣,原來如此,上官大人來替娘娘把脈,多半是因著君上對上官大人交待的,前些日子娘娘因著風寒之疾無法去侍寢,倒是便宜了辰北殿的那位良美人。
良美人素來潑辣,言語上恐落了下風,瞧不得他們殿內的人好,回回見著她們都是拿著鼻孔裡出氣,自己個兒爭不到寵愛,還要拿著別人的事兒言說,當真是可愛得很。如今上官大人又來了她們棲風居,良美人便真真是按不下心思了吧。
說到底了,良美人那日侍寢,還是她們風娘娘瞧著辰北殿的那位可憐,施捨給辰北殿的憐惜呢。
風美人點點頭,應了上官淳耳,「有勞上官大人了。」說著吩咐了月剪撤了桌案上頭的茶盞,給上官淳耳挪開了地方。
上官淳耳自身後的小李子手間接過了純白色綢緞方帕,便是起身朝著風美人微微俯了身子,這才掀了衣擺,跪在風美人的面前,伸了手指給風美人把了脈象。
原本這風寒的深淺就是她一手著力辦的,能不能痊癒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得很,況且,她當時要的就是風美人無法侍寢,以達到良美人身受皇恩目的,如今不過是來全一全她當時手段下的圓滿作為罷了。
脈像輕柔,如同細水般輕輕跳動,其間裡並不任何的起伏之態,想來風美人的身子康健,這風寒之症在她體內竟連一絲的寒氣也未有存下來,想來,應是朱侍醫的弟子莫太醫的手法得當。
將純白色的方帕取了下來,將帕子遞交回了小李子的手中,上官淳耳這才朝著風美人稟明,「回稟娘娘,莫太醫醫術精進了不少,娘娘身子上頭的風寒已然痊癒,只是如今風寒露重,娘娘可還是得注意著寒風的沁擾才是。」
風美人點點頭,她這幾天身子的確感覺著精神了不少,莫太醫的確醫術精進,想來上官大人手底下頭的人安排得妥當,事無鉅細,也是上官大人有心了。
「大人說得是,月剪將本妃宮裡新送來的瓷白鼻煙壺拿過來。」風美人轉頭對著月剪緩緩地言說著,瓷白鼻煙壺這東西有寧神之效,又小巧易收。
上官淳耳眼波未動,這鼻煙壺怕是外頭送進宮裡來的東西。月剪行了一禮,微微搖著頭前去取了鼻煙壺,娘娘這出手也太大方了一些。鼻煙壺是小巧,市面上的材質一般,但風家送進來的鼻煙壺,材質可是用的上等白玉啊,光質度要比其他的成色好。
只是,白玉原就價值連城,拿來做鼻煙壺,總是有些浪費,她原想著多勸說上一兩句,但娘娘的言語已對著上官大人說出了口,她怕她要是多說上了一兩句,上官大人心思上會多有疑惑,那樣,對娘娘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這瓷白鼻煙壺一方小玩意,還請上官大人一定要收下才是。本妃日後還得仰仗上官大人,大人千萬不要有所推辭。」
上官淳耳為難地應了風美人娘娘,原本她就沒有打算推辭,風美人送的東西,她若是拿給有心人瞧見了,難免不會叫著人心下有疑,繼而去查探風家的底細,這樣一來,便才是達到了她真正意義上頭的目的。
「既然娘娘如此說了,微臣多有推辭便是有些有擎,如此,微臣在此先行謝過娘娘的恩典了。」上官淳耳未有起身,還用著跪姿向風美人告明瞭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