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君上的話,司事房的人來了。」李元碌手搭著拂塵,領了身後一位年歲絕摸也有些年數的內侍進了正陽宮,那內侍是司事房的安公公,同著李元碌算是同鄉了,眼下裡良美人娘娘遣了人送了銀子來,無論如何,今日這事還得靠著他問李元碌進言。
李元碌早在殿門前便被安公公施了眼色,這眼色太明顯不過,李元碌只拿眼角掃了安公公一眼,這安無明便是會識得人的面子。
安無明是他的同鄉中人,早年間送進了王府來之時,便是與他結識了,瞧著與安無明在司事房當著差事,這點臉面還是要給的。
倒不是說他李元碌想要佔上些臉面上頭的薄利,但是若論在了這些內侍的面前,他李元碌不說別的,叫著君上去哪一房他還是能說得上話兒來的,只是,這心思可不能表現在臉面上頭來,否則,君上直接將他給拖了出去。
君上合上了手心裡的折子,唔了一聲,安公公聽得這聲音,立時舉了手心裡的托盤,各個宮內的牌子已齊整羅列在了盤子裡,君上掃了一眼那盤子,其中間躺的是曲夫人的牌子,他想了一番,手指挪向了一旁的風美人上頭。
「那便就她吧。」君上拿了風美人的牌子,隨即扣在了盤子裡,安無明也不惱,這事還得靠著李公公的手段。
李元碌心知君上十有*會翻風美人牌子,當下裡他開口出了聲,「是,君上,風美人娘娘如今風寒剛愈,奴才立時去辦。」
君上心思一頓,擱下了折子,一手撐在了桌案間,滿面上頭都是對著李元碌的詢問,「怎麼?風美人染上風寒了?」
「回君上的話,風美人娘娘前些日子出去染上了風寒,已經招了太醫去瞧了,方才風美人娘娘殿內的春桃姑娘來回了話,說是已無礙。」
君上的聖心難測,風美人娘娘即便是風寒剛愈,那也是算身子有疾,上官大人已對著君上提起過一回,風寒之症來勢洶洶,倘若鼻息間染上了寒氣,必也得被染上症疾,無論上官大人這話是對還是否,君上都不可能不信。
因此,只要提上了一兩句,君上便再無可能去風美人的棲風居。安無明低著頭暗暗腹誹了一句,李元碌這個老東西,果然有一手,不愧是在君上跟前的內侍總管。
「既然如此,就去良美人那裡吧。」良美人的牌子擱在了風美人的右側上,按著慣常的擇選,在想要擇選的右側所選的機會,便是最高層的,何況,君上豈會在這一層上頭多費心思去擇選。
「是,君上。」李元碌面不改色地應了一聲,安公公得了令,立時端了手心間的托盤退出了,這一手倒真是高明,想來,他還有得學的。
君上瞧了一眼站在暖榻間彎著身的李元碌,有些話並未有明說出來,風美人有疾他實是不知,但去良美人那裡,倒並不是因著同著風美人一位的位階,而是,辰北殿離得太醫院最近。
「你最近這心思倒是靈透了些啊。」李元碌的心思他豈會不知,只是這心思倒有些襯了他的心思,以至於叫著他才未有責怪上李元碌一句。
李元碌手指一冽,彷彿有刀鋒橫在自己脖頸間,他的雙腿是硬撐著未有下彎,「奴才不敢。」
君上冷哼了一聲,並未有想要責怪李元碌,這事最終決斷還在他的身上,「行了,叫著良美人準備去吧。」
李元碌搭著拂塵,彎著身退出了正陽宮,以後在君上的跟前便得小心著一些,否則的話,連他是如何丟了性命的也未曾可知。
上官淳耳替著絕月掖了掖被角,再拿手試了一番絕月的額間,有些高燙了,傷勢雖則治了,還是她還得細細瞧著他這身子的變化,內傷可大可小,摸不準了還會損了人的性命,所以,她得時刻不離地守在這裡。
「水,水。」絕月悶著哼了一聲,上官淳耳湊近了才聽得仔細,他這是要喝水啊,說明他身子裡的血脈正在不斷地運轉,才會使得口乾舌燥。
她拔腿去了桌案間,替著絕月斟了一杯茶水,給絕月小心地餵了,她這侍醫當著可真是稱職,連著侍女的活計兒也一道干了。
絕月嚥了茶水,額間上頭的輕皺也稍微的平復了一些,上官淳耳深吐了一口氣,總算是挺過來了,想來,這絕月的底子甚好,若是尋常的人挨了這一刀,這內傷哪裡會好得這麼快的,更別提還在短時間內開口喊一聲喝水的。
上官淳耳絞了在溫水暖絞了錦帕,將絕月額間的薄汗擦試了乾淨,這高燙之症也得給他解了,烈酒於傷口有益,但若是要去燙,還得是清酒最有用,清酒的度數不高,但經過了發醇,純度上是佔了上風。
她把了一下絕月的脈象,內裡已是無大礙了,最要緊的還是這灼燙了。她將絕月的手放進了被子裡,幸得君上冊了她總判院事之位,這太醫院裡的太醫在這個時辰裡是出了宮去,去取清酒便是不會招人懷疑。
才剛一將殿門覆上,小李子四下裡張望了一圈進了她的院子裡,「大人。」這一聲清喚響不大,但在靜謚的院落裡,卻是聲響迴盪。
上官淳耳抬手止了小李子接下來的言語,這病患雖則是在病中,但她可是知曉這病患的功夫不淺,凡事都得留上一個心眼,即便那是暗衛,但那也是君上跟前的人,難保不會將在她這裡的事情回稟給君上。
探知君上行蹤這事,她也是在這幾天才打算起來的,但這也是她讓著心腹在暗裡去打探的,這若是被君上知曉了,她有九條命都不夠殺的,私自探知君上行蹤,勢必會被人指明有不臣之心。
小李子狐疑地望了上官淳耳一眼,眼下裡太醫院中的太醫都出了宮,這裡算得上是安全的地方,但大人抬手止了他的話,莫非大人的這院
院落裡也被人盯上了麼?
上官淳耳也不多話,帶了小李子臨著院落門前一些,這才壓低了聲線問了小李子,「眼下裡情形如何?」
小李子心想著上官大人這般的細緻必是有自己的道理,他也跟前上官大人一起壓低了聲音,「回大人的話,聽司事房的奴才說,君上原本翻了風美人娘娘的牌子,臨到後頭改了主意過去了良美人娘娘的辰北殿。」
上官淳耳抿了唇線一鬆,小李子同她說話的聲線被刻意放快了,這響聲也只有兩人能夠聽得見,想來,她前幾日的法子還算是有些用,風美人娘娘殿內的雕花木窗,她吩咐了小李子找了不相熟的奴才去買通了棲風居的侍女給打開的,風美人娘娘就是不染風寒,也得咳上幾日。
其實她也並未有太大的把握能確定君上會去棲風居,她也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想不到竟然真被她給猜中了。
但司事房的人,還得靠著姜太醫替著良美人吹了吹耳旁風,那方子有無有用,還得靠著君上親臨才成,良美人已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又如何不去上下打點一番呢。
「小李子,這事情你做得好,若非未有你在,本官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那也是不能成事的,如今霜寒重,腳心是最容易受害的,這是凍傷膏,塗抹在了腳間,便是會去些痛癢。」上官淳耳遞了些她自己研習出的凍傷膏遞到了小李子的手上,要用人,自當還得要恩施威並才行。
小李子也未有如同前些日子那般客氣,做奴才的不能為主子分憂,那便是連一枚棋子也是做不成的,於此,他雙手接了那白瓷藥瓶在手上,恭恭敬敬地謝了上官淳耳。
「丁玲,丁玲。」好聽的鈴鐺碰撞聲由遠及近地透了過來,還伴隨著眾人行進的腳步聲,有尖細地聲線唱諾著君上駕到。
上官淳耳同著小李子在一處細細地聽了一會,聽得嘈雜的聲響越來越淺,面色上喜色皆然,「君上去了辰北殿,若是良美人娘娘想要懷上王子,如今的心性也得是該要收斂一些,這要是再不能成,那良美人娘娘被打入冷宮的日子,也是不遠了。」
君上那樣傲骨卓絕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因著良美人娘娘是女子,便手下留情,況且良美人娘娘的娘家可是李家,牽一髮而動全身,良美人娘娘一倒台,李家在朝堂間的位置便是岌岌可危了。
這後宮內的女子大多數還算是聰慧的,良美人娘娘不會不知道厲害關係,況且她已多久未見著君上,自是要同著君上溫存一番的。
上官淳耳不由得一陣心酸,前些日子君上來瞧她之時,便是替她分析了利弊之處。處處護得她安危的君上,她若是心下裡未有一絲起伏,那便是說笑的。
只是,上官淳耳不由得將思緒轉向了其他處,她怎會在這個時辰裡想些兒女情長的事情,身為男子,當真不可情緒有太多的外洩。
小李子點頭稱是,「大人心思縝密,姜太醫著道便是遲早之事,大人不過多於擔憂。」姜太醫不是處處跟大人作對麼?眼下裡也不知還能作到幾時。
上官淳耳擺手,「你何時起也說些奉承的話了?事情還未成之前,凡事都不能掉以輕心,你這幾日叫著小木子多瞧著些姜太醫,若是有風吹草動,隨時來回稟本官。」
小李子俯了俯身形,領了上官淳耳的令出了殿院,成事在人,謀事在天,無論如何都不能出上一絲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