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醒了!」碧葉輕搖著雲雪裳,焦急地喚著。
雲雪裳呢喃著,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翻了個身,睜開了眼睛,碧葉和碧荷兩雙兔兒一般紅通通的眼睛出現在面前。
「怎麼了?」雲雪裳驚訝地坐了起來,輕聲問道。
「娘娘快些更衣吧,各位娘娘都已經到了御花園了,今兒皇上在那裡舉行家宴,宴請赤月使臣,去遲了可不好。」
「說我頭疼肚疼腳疼,隨你們去說。牙」
雲雪裳又倒回了榻上,昨兒晚間的一幕幕又湧入腦海之中。
「娘娘……酢」
「讓娘娘歇著吧。」
碧葉制止了碧荷,自去派人去回話。
碧荷倒了一杯熱茶來,伺侯雲雪裳喝了,突然眼眶一紅,小聲說道:「娘娘,奴婢是赤月人呢。」
雲雪裳睜開了眼睛,轉過身來看向了這妮子。
妮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她,聲音輕輕地:「當年兩國交戰,一打便是三年,先王為了平息戰火,提出休戰,二國互相交換人質,奴婢便隨赤月國小公主來了大越,後來小公主病逝了,先王時有一位貴妃娘娘見奴婢機靈,就把奴婢留在了她身邊,奴婢在這裡已經呆了十多年了。」
雲雪裳坐了起來,一面挽著長髮,一面說:「給我拿那件粉色的衣裳來,我們去看赤月國的大熊。」
「謝娘娘。」碧荷喜極而泣,快速過去拿了她那件新衣裳過來,伺侯她梳洗起來。
碧葉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打扮停當了,只是因為昨晚的宿醉,那眼梢還有幾分緋色,無端地讓這張臉媚了幾分。
一汪碧水,清波蕩漾,一片小舟,美人立於船頭而舞,旋轉間舞衣飄渺如夢境。
花團錦簇裡,安陽煜端坐於正中,雲菲霜依在他的身邊,一雙美目盛滿柔光。赤月的「大熊」坐於他的右側首位,嬪妃們不時看向這大熊,掩嘴輕笑。
用這熊來形容他,太恰當了!滿臉絡腮鬍子,亂糟糟地向四面八方紮著,一頭發也卷卷地篷亂著,一枚耳環穿過了右耳那肥肥的耳垂。
其實,這人是赤月國鼎鼎有名的醉王,之所以封他為醉王,是因為他雖然個兒大,但是卻沾酒必醉。此人勇猛,能掌劈巨石,又救過赤月老皇帝的命,所以在朝中聲望頗高。
雲雪裳遠遠地便停下來,衝著安陽煜行了個禮。安陽煜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只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起來,便繼續和那大熊說笑著,雲菲霜則向雲雪裳微微點了點頭。
她是討厭這種場合的,一群女人,爭奇鬥艷,巴巴地瞅著一個男人,有甚趣味?也懶得看那座上故意演出來的親密,只帶著碧葉碧荷走到了最邊上一個空位上坐下來。
不知道誰說了句什麼話,那大熊便大笑了起來,大熊的嗓門奇大,雲雪裳坐得這麼遠,依然覺得耳朵裡嗡嗡地灌滿了他的笑聲。
「這個不好看!」
突然那大熊扭過頭去,指著湖中心的舞女大聲說道,人群頓時靜了下來。
安陽煜不可置否地一笑,抬了抬手,示意讓那舞女停下來,問道:「不知醉王想看什麼?」
「本王是粗人,不愛這些歌啊舞的,看得頭暈,不如來幾個人和本王比劃比劃,幾天沒練手了,悶得慌。」大熊站起來,拍了拍胸脯,粗聲粗氣地說道。
安陽煜劍眉一挑,一拂袖,唇邊一抹笑。
「擺駕校場,宣雲丞相,趙將軍,陳將軍,林將軍,和醉王切磋切磋。」順兒立刻一甩拂塵,宣起旨意來。
雲雪裳和眾人一起謝了恩,正要退下時,順兒卻屁巔巔地跑了過來,笑著說道:「海棠美人,皇上特點美人一同前去校場。」
雲雪裳想說,老子才不要去!可是轉頭一看,碧荷的眼中亮光閃閃,滿臉渴求。哎,算了,她十多年第一次看到故鄉來的人,權當是滿足這妮子的思鄉之情吧!
她們進了宮的女人,就算是死了,骨灰也是要灑在這宮裡的!想見親人,從登天還難呢。
「來。」安陽煜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伸到了她的面前,那汗血馬正衝她擺著腦袋,打著響鼻。
周圍全是揣度的目光,她忍了忍,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安陽煜低笑,一用力,便把她拉上了馬,環在了他的胸前。
「今天真乖。」他濕熱的鼻息噴在了腦後
雲雪裳低眸,腿往馬肚子上一踢,「駕。」
馬兒撒開了蹄子飛奔起來。
塵土飛揚。
校場上,數千將士整齊地拉開了陣式,擁簇著幾位將軍進了校場。
「怎麼樣?」安陽煜低聲說著,語氣頗有幾分驕傲。雖然沒了沈璃塵,可是這支軍隊,絲毫不比沈璃塵在時遜色。
雲雪裳沒說話,目光落在那大熊身上,那熊正興致盎然地看著那些士兵。
「皇上,本王先比劃比劃。」
醉王一夾馬肚子,便衝進了那陣形之中,此時,安陽煜還未下令,但是醉王衝進的時候,幾位將軍卻毫不遲疑,立刻揮旗,讓士兵散開,擺開了陣式。一位大將從陣中出列,迎上了醉王,醉王的手往
馬上一拍,他的隨從便將一柄大刀丟了過去,醉王人躍起,接住刀,又穩穩地落在馬上,往那大將軍的身上劈去,動作靈活凌厲,一點也沒有他看上去那般笨重,那大將居然沒有支撐到三招,便被掀下馬來。
安陽煜擰了擰眉,揚手,又一位將軍衝上前去,這將軍使雙錘,一雙流星錘甩得虎虎生風,士兵們都吶喊了起來,可惜,這吶喊聲只過了幾句,便被那醉王一刀劈得七零八落,兩隻錘一隻飛往東邊,一隻飛往西方。
醉王得意地大笑了起來。
雲雪裳只覺得腰間一鬆,明黃的身影已經從她的眼前掠過,到了醉王的面前,安陽煜的身形在空中一個敏捷的翻身,手中便多了一把劍,直刺向醉王的眉心,醉王的刀還未到,安陽煜那劍又收回,身形一晃,劍鋒再度凌厲而出,直抵醉王心臟之處。只兩招,便讓醉王落了下風,卻又不甘心失敗,拚命揮舞著長刀撲向了沈璃塵,將士們都圍攏過去,驚訝地看著安陽煜。
他是第一回在眾人面前顯露他真正的功夫。
一半,為了醉王。
一半,為了正在馬上看著他的女人。
雲雪裳心中突然湧出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這動作,就像……豹子……
雲雪裳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停滯,心跳猛地加快,像有一根大鼓槌拚命地在敲打。
她早應該想明白的!還有誰能在皇宮裡肆意飛來飛去,不怕人知道?還有誰,敢大喇喇地半夜闖進她的地方,帶她去偷看天龍宮的方向?要知道,整個皇宮的防守,只會比之前更加嚴密,就連沈璃塵都進不來,一個面具男又怎麼可能出入如無人之境,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那個人是安陽煜,他們——不會攔著他!
她昨晚居然是和安陽煜一起喝酒,她還說了好多心裡話!
就在她心裡百感閃集亂如麻時,一段白綾突然從天而降,捲住了她的腰,猛的往上一提,她便從馬兒身上飛出,往那碧藍的天空中飛去。
這是她第二次飛翔。頭頂上碧藍的天,潔白的雲,還有清清爽爽的風兒擦過臉頰。
碧荷的尖叫聲響徹雲霄,「不好了,娘娘飛走了。」
安陽煜的怒吼聲隨之而起,「雲雪裳,你給朕滾回來!」
雲雪裳茫然地抬頭,只見白綾盡處,一張有著優笑容的臉!那炫目的紫,讓她的眼眶一熱,接著,便想也不想,伸手緊緊地摟住了那人的脖子。
「不要怕。」沈璃塵微笑著,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伸手抱住了她嬌軟的小身子。
大大的風箏在空中飛著,她低頭看去,那明黃的身影已經越來越小,越去越遠了。
雲雪裳開始興奮,她出宮了!終於出宮了!她看著沈璃塵的下巴,大聲問:「我們去哪裡?」
「你想去哪裡?」
沈璃塵的唇角有微笑,眸中有清輝,小指劃過她的臉頰,把被風吹到她唇邊的發攏開,溫柔地說道。
「隨我麼?」雲雪裳咯咯地笑了起來,眼兒彎彎,笑意醉人。她太興奮了,在藍天上俯瞰一切的感覺,如此的美妙,已經把她心中那一點點惆帳沖淡。
沈璃塵慢慢俯過身來,呼喚陡然急促,她怔怔地看著在面前放大,卻依然俊美無比的臉,他的唇慢慢地從她的唇上滑過,到了她的額上,輕輕地印上了一個吻。
風聲陡然小了,天地如此安靜。
她聽到沈璃塵輕輕地說道:「隨你!」
一瞬間,陽光如此的燦爛,照亮她身體中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胞都為了這個詞而興奮了起來。
江湖,一雙璧人,一生一世……她夢裡的生活就要實現了嗎?
難道陪她的人就是沈璃塵?
她羞澀地一笑,小聲說:「謝謝你。」
沈璃塵依然只是微笑,捉住她的冰涼的小手揣進了自己的懷裡。
這風箏穿過風,越過雲,慢慢落在了一個空地上。
一匹黑色的俊馬正等在草地上,一見沈璃塵便立刻揚起了前蹄,嘶鳴起來。
「他叫荊棘。」
沈璃塵扶她站穩,又彎下腰去,替她整理好身上的衣裙,這才站直,牽著她的手,往那邊走去。
不知道那沒血性的汗血寶馬叫什麼名字?陡然間雲雪裳腦中閃過了那匹狂傲的紅色的大馬,還有高坐馬上那唇邊含著譏誚的男子、安陽煜!
一時間,她有些恍惚。她這是真出宮了,還是在作夢?
沈璃塵連喚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掏了掏耳朵,不好意思地說道:「好多風裝在耳朵裡了,聽不到你說話。」
沈璃塵低笑了起來,側過身
來,把她擁進了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良久,並不說話,只是越來越用力地抱緊她。
「王爺,我透不過氣來了。」雲雪裳被他摟得太緊,尷尬地說道。
沈璃塵這才放了手,俊美的臉上透出幾絲羞赧來,眨眼時,彷彿千朵萬朵鮮花在他眼底驟然盛開。
造物主,怎麼會造出如此美的男人來?
雲雪裳越加迷茫。她的夢想來得如此之快,而且還給了她如此天人一般的人物,擁抱了她。真實嗎??怎麼比夢還像夢?
這個男人,英俊,有權,又武功超群。更重要的是,他肯為她不娶公主,肯為她造出這樣一隻大大的風箏來,帶她去萬水千山快活逍遙。
這樣的人,誰不愛?
「走了。」他低低地說了一聲,快馬加鞭,往前飛馳。
馬不停蹄,一路塵土飛揚。
一日疾奔,將那大越皇城丟到了千山萬水的身後。
荊棘山莊。
原本以為,這多金的主,一定私藏了一座龐大如皇宮的大宅院。
卻不料,只是三間木屋,在山野蔥籠中擺出了遺世而**的姿態,慵懶而倨傲地看著這位外來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