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該說對不起的不是我。」周時離蹙著眉頭，攪動包上的掛飾：「我畢竟只是一個人，但是那些被你傷害過的人，他們包括他們的家人，才是你該說對不起的。」
嘴邊的微笑，有些苦澀。
想起，那些小時候，她來不及知道的事情。
那些跟她一樣的小孩子，以及他們的家長，他們的哭聲，以及撕心裂肺的咒罵。
「爸爸，我比較幸運。」活著，總是好的。
哪怕她曾經，想過放棄生命。
可是，活著，總是可以相聚。
「爸爸，你活著，你好好的，我已經很感激了……媽媽已經不會回來了，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了……等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我居然會開心，我爸爸，還可以站起來，不同一輩子都躺在病床上……可以，有一天，走到我的面前，我們重新把周家重建起來。」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甚至，眉眼間，都神采飛揚。
她真得是那麼想的。
他爸爸打傷了五個人。
其中有兩個，變成了植物人，一個是骨頭被砍斷，成了殘疾人。
她被迫地接受了那些事實。
然後由警察帶著，遠遠地看了眼，依舊高大，可是遍佈滄桑的老爸。
「時離……」他抬頭。
眼睛裡血絲遍佈，最近幾天，他一直在失眠。
按照以前的慣例，她是在兩天前就該到了的。
從四天前，他就一直在等待。
等待她能夠出現。
可是她遲到了兩天，才出現。
雖然晚了，不過總算人是來了。
見面時的驚喜，到了現在，演變成了心底，最濃烈的沉痛：「我一直以為，一直以為你一定會恨我的？」
他哭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在她的女兒面前哭了。
哭地很淒慘，可是，他的哭聲裡，還帶著笑。
「在女兒心中，爸爸的形象是很高大的，可是，我把你的幻想全部都打滅了。」
「我以為你恨我，就算你不說，可是心底肯定是恨我的……時離，你該恨我的，沒有我這樣子的爸爸。」
「天底下，就不該有我這樣子的爸爸。」
只顧了自己逞一時之快，妻離子散，他要一次次地讓她去賣，賣給一個有錢人，這樣子，自己就能好過一點，也許還有可能會被放出去。
而她呢？
她全部都默默地接受，又告訴他，其實她從未恨過他。
甚至還為了他那麼無恥那麼殘暴的舉動，感到慶幸，受傷的不是他？
他的女兒，到底是長大了嗎？
他錯過了她17年。
整整十七年裡，兩個人見面的次數也只有十七次。
每次見面的時候，她都會笑，笑地很開心。
「時離，是爸爸錯了，真得，是我錯了，我就不算是個爸爸！」面對警察的時候，他是無所畏懼的。
因為他是個男人。
做了，就是做了。
他不會說後悔的話。
可是今天她的女兒，一句話，真得就擊潰了他所有的自以為是。
周時離還是那副溫和的樣子，一抹淺笑，在她的嘴邊，悄悄地盪開了：「爸爸，你怎麼就不是我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