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陽車站,段金明捏著車票上車,準備先到貴陽,再轉車回湖南。現在是國慶第四天,路上應該不會太堵。
回家這麼多年了,他終於要回去了,可是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回去。
坐到位置上,他疲憊的搓搓臉,把行李塞到上面的行李架上去,然後把座位調低一點,躺上去閉上雙眼。
現在他需要的就是休息,到家裡,他要應付家人的盤問,也許會受到責罰,然後可能還要應付清衡的襲擊。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體力來應對。
體內火焰力量已經慢慢平息下去,也許是接觸過光凰珠的原因。在拿到珠子的一瞬間,他就覺得體內的火焰有了引導,慢慢的順著經絡緩緩歸寂。
他現在只覺得累,身體累,心更累。
他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想李芳谷,不要去考慮他醒了沒有,也不要去考慮他醒來之後會怎麼想。
不要去想李芳谷的好
不要去想他灰敗的臉色
可是,也不能想著自己的家,他怕自己會後悔。
那珠子,本來就是因為李芳谷才能拿到的,如果不是他的血喚醒了祭神殿的靈智,他們全部都要葬身在那裡。
那不是段家的東西,他不能用所謂的大義剝奪李芳谷存活的權利。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呼出心中的痛楚。
什麼都不要想,睡一覺,轉個車,很快就可以到家了
小聶還活著嗎?他還能趕上見他最後一面嗎?小聶應該也二十多歲了,要是能醒來,也該找個女朋友成家了
不行,不能再想,眼眶熱的厲害,他捂著臉,聽到邊上的座位有人坐下。
他把臉轉向窗外的位置,強迫自己進入睡眠。然而邊上有熟悉的靈氣波動傳來,他驚訝的轉過臉,看到扶蘇一臉淡然的坐在他身邊。
他直起身體,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
扶蘇看著他笑了笑:「段先生,我和李先生保證過,要照顧你的安全,一直到你沒有危險為止。顯然你現在還在危險中,所以我和他的約定還沒有完成。」
段金明喉結動了一下,說:「只是因為和他的約定嗎?」
扶蘇溫和一笑:「好吧,我承認,這麼多天,我也一直把你當朋友的。現在你的朋友主動想來幫你,希望你不要因為不好意思而拒絕。」
段金明看著他,然後淺淡的笑了:「既然是朋友的幫忙,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只是,希望你」
扶蘇沉默一下,說:「段先生,將心比心,若是你站在我的立場上,你會在危險關頭丟下朋友嗎?」
段金明沉默。
「既然如此,就別來勸我了。我在這世上無父無母,也沒有其他記掛的人,只有你這一個朋友而已。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個人選擇,既然我決定去幫忙,你就安然接受吧,因為我知道,以後我遇到同樣的情況,你也會這樣幫我。」
段金明喉結滑了幾下,然後垂下頭,沉聲說:「好,那我就只說一句,扶蘇,多謝你。」
扶蘇伸出手,掌心向上,段金明伸手擊了一下,雙掌相擊的聲音,代表著朋友之間的誓言。
段金明臉轉向窗外,臉上帶著苦笑,沒有其他記掛的人嗎?扶蘇,這句話能把你自己說服嗎?
湖南郴州莽山段家村
扶蘇看著這個被群山包圍的村落,不由讚歎:「這個地方真美!這裡就是段家的本家?」
段金明看著久違的故鄉,點點頭,說:「是,這裡雖然是個村落,但是現代化的設備一應俱全。附近交通也很便捷。這些年,族裡也有人搬到常德、湘潭那裡去居住,但是沒有人會忘記這裡才是本家。」
扶蘇打量著眼前這個看起來相當現代化的村落,每家每戶都是兩層或者三層的私家小樓,整個一個現代化大農村的樣子。村子似乎被分成兩個部分,前面一部分宅子建的密密麻麻,不時有狗叫聲傳出;後面的一部分離前面部分大約有十幾里,房屋少了很多,但是隱約自成一勢,看建築佈局,似乎隱含了陰陽法陣變化。
真沒想到段家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族長就是村長麼?」扶蘇問。
「不是,族長是我父親,村長卻只是個普通人。這個村子裡不光是冥咒師,大部分人其實是普通人。村子的前半部分就是這些普通人的居住地。村子的後面,還有深入山間的一部分才是冥咒師的住地。」段金明解釋,帶著他朝著村子後面部分走去。
正是黃昏時候,村子裡有三三兩兩的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聊天,有的看到段金明抬起頭看了看,然後疑惑的盯著。段金明微笑著和那些人打招呼,然後才有人驚叫出來:「是四明,四明回來了啊!」
頓時村子裡沸騰了,不少人從屋裡探出頭來,和段金明打招呼。
段金明微笑著回應,眼眶已經紅成一片。
段金明和扶蘇一路在村子裡人的目送下走了十幾里到村子的後半部分,段金明說:「我都十幾年沒有回來過了,不知道我父親是怎麼向他們解釋的。我昨天在醫院的時候打過電話回來,他們知道我要回家了。一會要是我被責罰什麼的,你在邊上看著,千萬別上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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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扶蘇點點頭,從被村裡人的熱情震撼中回過神,問:「你會被怎麼罰?」
段金明沉默,說:「我也不知道。段家家規很嚴明,我跑去倒鬥,他們一定會很生氣。我父親可能會狠狠揍我一頓吧。」
「」扶蘇沉默一會,說:「家暴是不對的」
段金明笑笑,說:「我們家沒有家暴這種事情。我們姐弟五個人,小孩子又多又鬧,就算再調皮,也沒有挨過打的。」
他頓了一下,說:「我會挨打,也許最主要的原因是,我離家這麼多年,都沒有和家裡聯繫過。要不是我魂火一直沒有回歸,也許我爸媽連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這次回來,我這頓打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扶蘇大悟,原來是這樣,那這頓打也算值得了。
段金明帶著他走到後面,本來以為會有很多人出來探查,卻發現後面的主樓裡靜悄悄的,他們走了很久,竟然也沒有什麼動靜傳出來。
段金明和扶蘇互相看了一眼,難道,清衡已經來過了?段金明心裡一慌,扶蘇拉住他,說:「別急,前面的村子裡不是還很正常嗎?也許是集中到一起開會了。你們段家通常都是在哪裡集結的?」
段金明冷靜下來,正要開口,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是四明嗎?」
段金明一愣,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眶頓時紅了,他低啞的叫了一句:「二姐。」
段希桐撩起垂落到面頰上的大卷劉海,眼睛也紅了,她踩著小皮鞋跑過來,一把緊緊抱住段金明,眼淚濕了面容,說:「你個不聽話的死孩子,這些年到底跑哪裡去了?逢年過節的也不打個電話回家,沒有人知道你的消息。你是想讓家裡人擔心死嗎?」
段金明緊緊摟著她,也是滿臉激動,說:「我不敢打電話,我怕我會想家!」
扶蘇看到這姐弟兩團聚的場面,也不由受了感染,臉上掛上安靜的笑。
「這位先生是?」段希桐半晌才平靜下來,擦乾淨眼淚看著扶蘇問。
「你好,我是」扶蘇正要開口說。
段金明打斷他:「這是扶蘇,是我的朋友。他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
朋友聽到這個介紹,扶蘇心情躍動。
「哎,這個時候來,是來幫忙的麼?四明,你這個朋友夠義氣的。」
「爸爸和媽媽呢?」段金明問,「還有小聶呢?」
段希桐沉默了一下,說:「這裡現在只有我們家的人在,走吧,先回家。媽媽早就做好飯等你回家了。有話吃完了再說。」
段金明嘴巴張了張,但是段希桐沒有讓他繼續問下去,帶他朝著家裡走去。
三個人走到一棟三層小樓門口停下,段金明看著眼前的房子,眼中酸澀,這房子,竟然和自己離開時候沒怎麼變,只是看起來有點舊了。
段希桐催促他進去,說:「別看了,房子哪裡有人好看!大姐他們都在裡面呢,你還打算躲著他們多久?」
段金明腳步卻是邁不出去,近鄉情更怯,他都十幾年沒有見過家人了,越是離的近了,越不敢上前。
門開了,一個看起來約莫三十歲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段金明看著這個看起來知性溫柔的女人,聲音哽咽,叫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秦雨表情激動,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死娃子,終於知道回家了!還不快點進來!」
段金明這麼多年沒回家,到家之後不但沒有被責罰,還被家人圍在中間,噓寒問暖的照看,扶蘇在邊上看著,又是受感染,又覺得自己現在和這氣氛真是格格不入。
他摸了摸額角,自己站到角落裡,等那一家人寒暄結束。
他靜靜的打量段金明的家人,段金明的父母看起來都很年輕,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與真實的年齡相差甚遠。
段金明的大姐叫段霖夏,長相富貴雍容,姐夫叫邵兵,名字很普通,身上的靈氣倒是很充沛,看來是個出色的冥咒師。
二姐叫段希桐,看起來野性明艷,她的伴侶居然是個女人,一個看起來很安靜溫柔的女子,叫賈芳。
三姐叫段涵盈,她還未婚,看起來很開朗,只是因為見到段金明,顯得很激動,一直在抹眼淚。
然後就是段金明的弟弟段望雙了,他看起來很年輕,五官和段金明隱約相似,很俊朗,眼睛大,線條英氣,有點當兵男兒的風範。
段家的這些人,還都生的好皮相,但是和他見過的蕭家人感覺又完全不同了。段家人身上帶著清正的靈氣,不愧是神鳥畢方家族的後人,看起來便讓人覺得陽光舒服,渾然沒有蕭家人身上的那種陰冷氣息。
扶蘇多看了段望雙兩眼,這個男孩的年紀和李芳谷差不都,但是他給人的感覺倒是和李芳谷完全不同。看起來很陽光,很健朗,一舉一動間又隱約顯示著他的良好教養。段金明現在看起來更沉穩、冷漠一點。難道是因為長期服藥影響了性格嗎?
李芳谷也年輕,但是他臉上倒是常帶著一種看似輕浮的表情,說話有時候聽起來也很輕佻,不過他性格很和善,笑起來便讓人很想去親近,對人也總是真心實意的,和他相處下去就更加喜歡他。而且,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總能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想到李芳谷,扶蘇不由嘴角帶上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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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李芳谷啊扶蘇垂下眼眸,現在還沒醒來呢,難道光凰珠對他來說,果然沒有效果嗎?
扶蘇收拾起情緒,強迫自己關注這邊的事情。段家一家人把段金明圍在中間噓寒問暖,但是只是關心身體狀況,對他做什麼倒是一概沒問。
段金明把扶蘇介紹給家人,然後他的人被段家的族長,也就是他的父親段繼紅叫去了樓上的書房。
扶蘇端起溫和的笑容和段家人打招呼。
待段繼紅和段金明的身影消失,秦雨替扶蘇沏一杯茶,柔柔開口,問:「扶蘇先生,不是人類吧?」
扶蘇笑笑,這個女人眼力真是不凡,不愧是段金明的母親。
「是,在下是個殭屍。」
屋子裡的人都咦了一聲,有靈智的殭屍畢竟少見,殭屍修行幾千年才會擁有靈智,難道扶蘇的修行有這麼深厚了?而且他身上傳來的竟然是清正的靈氣,而不是一般殭屍的那種陰邪氣息,他們段家家族傳承已久,倒是還沒見過這樣特別的殭屍。
扶蘇解釋:「我其實是一個武神,我的主人是蘇州季家人。」
眾人恍然大悟,不過就算是季家人手下的武神,也太過特別了一點。
秦雨有些惋惜的說:「季家也算一個傳奇了,可惜,那麼強大的家族,竟然在一夜之間就毀了。下一個,恐怕就輪到我們段家了。」
扶蘇沉默,有些遲疑的問:「段家的雙翼,現在如何了?」
段霖夏難過的笑了一下,說:「小聶,其實在上個月,魂火就已經回歸了。」
扶蘇愣住了,什麼?
段金明跟著段繼紅來到書房。
段繼紅把門關上,自己轉身走到書桌邊坐下。
段金明跟著他,然後撲通一聲,跪在他的面前,沉聲開口:「爸爸,你責罰我吧。」
段繼紅歎了口氣,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說:「我最疼愛的兒子離開家整整十三年,這十三年來幾乎音信全無,只是偶爾托人來告知一聲還活著,叫我們不要找。我和阿雨早也盼,晚也盼,就盼我們一家可以早點團圓,盼了這麼多年,終於盼到你回來了。你見到爸爸的第一句話不是『爸媽,我想你們了!』而是『爸爸,你責罰我吧!』四明,要是為了離家這麼久的事情責罰你,那你不用開口了。爸爸媽媽只盼著你回來,你回來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責罰你?」
段金明任是再堅強,聽了這話也是心裡潰不成軍,他眼眶通紅,淚水還是沒忍住落了下來。
段繼紅表情很沉重,看著他把頭低下去,沉默了半晌,把淚痕擦乾淨,又抬起頭來,說:「爸爸,對不起,是我做錯了。」
段繼紅笑了笑,皺起眉頭問:「你說這些之前,先跟爸爸說說,你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麼,然後再讓爸爸判斷你到底錯沒錯吧。」
段金明把這些年的經歷簡單的說了一下,說道李芳谷的事情的時候,他幾乎張不開嘴。但是還是沒有欺瞞,一五一十的說了。
段金明艱難的開口:「爸爸,我從來沒有戀愛過。以前只覺得那些事情都是小說閒書裡編造出來的。等自己親身經歷,才知道,那確實誘惑力太大。我雖然認識他時間不長,但是每次他都不顧一切的護著我,我也很喜歡他的性格。如果不是出了這種事情,我想和他在一起成個家,安心過一輩子。等以後,我還想帶他回到家裡來,讓你們見見他。他真的是個性格很討人喜歡的人。誰知道」
房間裡一片靜默。
段金明難過的閉上眼睛,說:「爸爸,我知道我做的錯了。他和段家上百口人命比起來,確實微不足道,我這樣的做法,太自私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那樣睡下去,然後再也醒不來。爸爸,我太殘忍了!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小聶,也對不起整個段家。」
「我也想過,如果把珠子拿回來,先把小聶喚醒,有小聶在,段家肯定可以逃過這一劫。到時候,如果他死了,我就陪著他一起去。我對不起他,我就用自己的命去償還。可是看到他一點一點在我面前虛弱,我狠不下那個心」
段金明把頭深深的垂下,等著段繼紅憤怒的、痛心疾首的指責。
段繼紅沉默了半天,問:「還有呢?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段金明搖頭,滿臉心如死灰的神色。
段繼紅歎氣,很久,才說:「四明,你從小就非常聰明,別人十七歲的時候還在讀高中,你就因為中學時候連續跳級,最後上了大學。你失蹤那年,正好上大一吧。」
段金明一愣,不知道他為什麼從這個話題開始,但是他還是老實的回答:「是的。我一直都很喜歡古董,所以報考的是考古系,這個專業對家族的事業毫無幫助,但是您一句也沒有責備我,就由著我了。」
段繼紅說:「爸爸從小就教導你們,讀書很重要,人可以沒錢,但是不能沒知識,沒見識。可惜你竟然把自己的學業中斷了。」
「我認為找辦法喚醒小聶,這件事比我的學業重要。」段金明執拗的說。
「爸爸不是責備你這個。」段繼紅看著他,「要是有方法喚醒小聶,就算要我拿命去換,我也願意。你做的是對的。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真有五鳳珠遺存。若是早知道,便是舉全族之力,我也要去把那光凰珠拿到。只是聽你說起來,這些事情還是得看機緣。」
段金明思索,是啊,要不是李芳谷走了蠻荒
荒界一趟,要不是自己和他分享了魂火,要不是魔凰現身,他們又怎會找到失落的光凰城?又怎麼可能得到光凰珠。自然,李芳谷體內的封印也不會破掉,生死懸於一線了。
凡事靠機緣,倒是一點也沒錯。
想到生死不明的李芳谷,他心裡又是一陣黯然。
段繼紅說:「爸爸不是在責備你為了找到光凰珠而倒斗這件事。你現在心裡愧疚的就是緊要關頭你選擇了心愛的人,放棄了族人,是嗎?」
段金明遲疑一下,然後點頭承認。這也是他現在心裡最痛苦之處。
段繼紅說:「四明,你要是完成了學業,恐怕就不會被這樣的問題困擾了。你聽過著名的『電車悖論』?」
段金明沉默下來,說:「父親,我記得。現在的我,就是那個拉桿人,對嗎?」
段繼紅點點頭,說:「不錯。命運就是那個瘋子,他把我們段家綁在鐵軌上,任著電車開下去,我們就會被撞的粉身碎骨。而你可以拉桿改變電車的方向,讓電車走上另外一條鐵軌,但是鐵軌上被綁著的是你心愛的人。四明,你認為,愛人的性命和我們的性命誰輕誰重呢?」
段金明為難,他不想做選擇,族人的命是命,但是李芳谷的命也是命。他不想失去任何一個。
段繼紅最後歎氣,說:「既然都是命,那麼就都至高無上。一個人只要活著,就能創造無限的可能,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最後創造出來的是怎樣了不起的東西。對,你的愛人只有一個人,或許他的能力有限,他很弱,但是你又怎麼知道讓他活著不會改變世界呢?我段家雖然人口眾多,但是我也不敢保證我段家人就全是好人。或者說這個世界少了段家就會立刻毀滅。」
「雖然我身為段家的族長,但是我不認為段家人的命就比你那個愛人的命更高貴。你只能在一方之間選擇,既然兩邊的籌碼是對等的,那麼不管你選擇哪邊,你都沒有錯。既然你沒有錯,我為什麼要責罰你?我又有什麼資格責罰你?」
段金明聽著他父親的話,久久沒有出聲,最後他低下頭說:「爸,就算我的行為沒有錯。但是在我心中,我仍然做出了選擇,我認為李芳谷更重要,比自己的家族更重要」
段繼紅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蹲下去,說:「四明,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的人,在茫茫人海中遇到真心相愛的人,你知道幾率是多少嗎?」
段金明嘴巴動了動,沒有回答。
「我認為遇到自己真心相愛的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既然這麼難得,他當然值得珍惜。要是我遇到和你一樣的情況,要在你媽媽和族人之間選擇一個,我也會一樣痛苦。不過我相信,要是你心愛的人還能保持清醒的意識,他一定不會讓你選擇他。」
段金明點頭:「是,他不是那種人。他瞞著我不說,就是不想我面對這樣的選擇。是我逼問他身邊的人才知道這件事的。」
「看來他年紀雖然小,品德倒是不錯。爸爸是過來人,經歷過的事情比你多,對事物的想法也與你不同。我認為,在你的心中,家人的性命和你愛人的性命是一樣的。不管你選擇了哪邊,你都會一樣覺得痛苦。四明,你不是救世主,你也好,我也好,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也好,這世界上是沒有救世主的。做人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不該把那麼重的擔子抗在自己身上。」
「而且,你這次的選擇確實一點錯也沒有。」段繼紅歎氣,「因為即使你帶回了光凰珠,小聶也醒不來。」
段金明抬頭,驚訝的看著他。
「小聶的魂火,其實在上個月,就已經回歸了。現在是全族人合力佈置出的假象,用來拖延時間的。」
段金明吃驚的張開嘴巴,心裡一陣酸痛,什麼?小聶已經?他竟然還是沒有來得及。
「上個月,有一天小聶的靈體忽然失蹤了一段時間,後來雖然又回來了,他跟我們說他去了蠻荒界一趟,還說看到了你。當天晚上他的*就死亡了。小聶回歸之前交代我們要維持雙翼魂火一段時間,等你回來,我們因此照做了。果然像他所說,你終於還是回來了。」
段金明整個人都呆住了,原來當時在黑山口裡面把李芳谷拉出來的,果然是小聶。小聶一定也是因為那樣耗盡最後心力,所以才
段繼紅撫慰他:「所以,四明,你做的這些,也許才是真正正確的,是冥冥之中老天爺的示意呢?」
「爸,族裡的人呢?」段金明問出自己的疑惑,「怎麼家族裡的其他人都不見了?」
段繼紅臉上輕描淡寫:「是我讓他們都轉移了。」
「爸,魂火又無法轉移。只要清衡來了,我們要是抵擋不了,魂火滅了,那其他人就算活著,也從此就是普通人,甚至」
「魂火滅就滅了吧,只是無法再成為冥咒師罷了。我看這冥咒師當不當,也無所謂。只是我身為族長,既然段家要滅族,我總不能第一個當逃兵。我和全族共存亡。你媽媽她和我感情深厚,一定不會棄我而去,我也不用多勸。但是我還是希望她能活下去。你已經回來了,興許你說話會比我有用,你有時間就去勸勸她,讓她也早點走。還有你三個姐姐和你弟,你們還年輕,不要在這裡和我一個老頭子白白送命。」
他又歎一口氣,說:「在滅族前咱們一家還能團聚,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段金明跪著朝前一步,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父親,哽咽著說:「爸,我想家了。」
段繼紅摸摸他的頭,深深歎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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