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天漸漸黑下去,周亮一個人呆在房間裡,心裡一片焦躁。
其實房間裡娛樂不少,有很多書,各種類型的都有,也有電視,還有各種棋/牌。
周亮一向對網絡的興趣不大,之前因為照顧周琪眼睛不方便,經常讀書給周琪聽,也因此養成愛讀書的好習慣,有這些書也不至於無聊。
只是任誰被軟禁在這裡,心情都無法平靜下來。
他站在窗口朝下面看去,莊園裡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人影。因為清衡不喜歡吵鬧,所以這個莊子雖然大,人卻不多,一到晚上,更是寂靜無比,連狗叫聲都聽不到,靜的讓人心慌。
他閉上眼睛,一些雜亂的影像在腦海中飛快的閃現,方士諫的記憶和周亮的記憶像是兩個斯巴達勇士在他的腦海中爭鬥著,他頓時有點恍惚起來,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又該去向何處。
耳朵裡似乎能聽到哀鳴,那是年少的方顏棋眼睛被他毀去時發出的。當時他想殺的是幽切,是方顏棋擋了下去。
又是雜亂的記憶湧上來,那是周亮的記憶。
年少的周亮終於開始對外界有了反應,他看著周琪那雙溫柔多情的眼睛,問:「琪哥,你的眼睛這麼漂亮,為什麼會看不見?」
周琪輕笑,摸著他的額頭,說:「看不見也沒關係。琪哥習慣了,也早就不介意了。」
「可是你就沒辦法看書,只能自己讀盲書,太麻煩了。」
「小亮可以讀給我聽嗎?小亮聲音很好聽,我很喜歡。」
周亮臉上靦腆:「好,我讀給你聽。我來當你的眼睛。」
周琪安靜的聽著他讀書,嘴角露出柔和的笑意。
周琪溫柔的笑容不停的浮現在眼前,以前他喜愛的不得了的場景,現在卻不停刺痛他的心。
真是諷刺,把自己的仇人養在身邊疼愛,付出了那麼多的真心,最後得到的回報是被廢掉一隻胳膊。
周亮痛苦的扶著額頭,不能多想,這樣下去,他就沒法做回周亮。當不成周亮,他會沒辦法回家
是方士諫,還是周亮?是做殘虐的方士諫,還是做單純的周亮?
敲門聲響起,打斷他的思緒,他語氣冷淡的說了聲:「進來。」
蕭悅端著食盤開門進來,語氣恭順的說:「少爺,晚飯好了。」
周亮心裡更加煩躁,這裡的飯就算是做的色香味俱全,他仍然覺得不合胃口,然而他現在的*卻是離開食物就要罷工,不吃也得吃。
蕭悅看到他陰冷下去的表情,很乖巧的把食盤放到一邊的桌子上,自己退到一邊,等著他吩咐。
周亮看了看他,忽然用下巴指著食盤,說:「我不餓,你來吃。」
蕭悅一愣,他走過去拿起筷子,每樣菜上面都夾了一筷子吃下,抬起臉對他說:「少爺,你看,菜都是乾淨的,我沒有在裡面下毒。」
周亮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問:「我殺了你雙胞胎的哥哥,你為什麼不找我報復?」
蕭悅垂著頭,露出乾淨的側臉,說:「少爺,我們是蕭家人,是蕭家外宅裡地位最低的人。我們連出門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在宅子裡當最普通的下人,從小學的就是伺候上面人的本事。」他頓了一下,然後補充:「是各種本事,包括一些特殊需求」
周亮看到他的眼中忽然閃現的一絲媚色,心裡頓時有點不舒服,他嘲諷的掀掀嘴角,然後坐下。
「在這樣的環境裡,是不可能存在兄弟關係什麼的,因為,做的好和不好,之間差距是很大的,我們必須使出渾身解數去討好上面的人。蕭瓏,他一直做的都比我好,所以他之前才有資格站在您的門外。」
周亮嗯了一聲,說:「所以我殺了他,你還得感謝我?」
蕭悅笑了,說:「是的,少爺。您這麼說沒錯。」
周亮坐下沉默了一會,說:「你把飯都端下去吧,我沒胃口。」
蕭悅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但是沒有多說什麼,上來把飯端起,就要走出房門。
周亮頭垂了下去,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蕭悅回過頭,遲疑的問一句:「少爺需要一些特殊的服務嗎?」他臉上露出兩片紅暈,神態顯得楚楚可憐。
周亮冷著臉,說了聲:「滾!」
蕭悅誠惶誠恐的退出去,臨走時候說:「對不起,少爺!我去給您放洗澡水。」
周亮瞇起眼睛看著他出去,心裡自有計較。
不一會,蕭悅敲門進來,說:「少爺,洗澡水放好了,您現在就洗澡嗎?」
周亮點點頭,起身,去對面的衛生間。蕭悅表情恭順的跟在他身後,手裡捧著換身的衣物。
浴室裡熱氣氤氳,蒸騰著人造香精的味道。周亮忽然轉身,問:「毒被你下在哪裡?洗髮水還是沐浴乳裡?」
蕭悅一愣,強笑著問:「少爺怎麼還在懷疑我?」
周亮嗤笑,說:「你這樣低聲下氣的對我示好兩天多了,忍的很痛苦吧?」
蕭悅頭垂下去,滿臉的誠惶誠恐,說:「少爺,您是我服侍的人,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其實您不用這樣
一直懷疑,如果您想要我死,只需要和清衡大人說我不夠好就可以了。」
周亮沒管他,自己說下去:「我從小就很擅長觀察別人的表情,他們臉上的每一個神態變化,我都能看出來。對我來說,看穿你是不是在說謊,太簡單了。」
「從我前世開始,死在我手裡的人不計其數。當然,想殺我的人也多如過江之鯽。我曾經最愛過的兩個人,他們都想殺我。其中一個,還騙我多年。你是沒有見識過他的撒謊能力,我察言觀色的本領說起來還是因為他才學成的,畢竟要想看穿他的情緒太困難了,我花了很多很多時間去揣摩他的想法,到最後我還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我。」
蕭悅臉色慢慢變白,下唇被牙齒咬的死緊。
「你要殺我,我可以理解。畢竟我殺了你最親的親人。不過,我一點也不覺得抱歉。」周亮表情冷淡的說,「一點點愧疚也沒有。即使你在我面前裝的那麼可憐,我還是沒有一點內疚感。所以別指望我會為你哥哥的死而懺悔。」
蕭悅抬起臉,眼中露出憤怒:「畜生!」
周亮一哂,說:「這樣罵過我的人太多了,不痛不癢。當然,這些人最後都死了。不過,你是因為你哥哥的死才會對我這樣,我最喜歡這樣重視感情的人了,我可以允許你選擇死法。要不,我就允許裡死在這通了電的浴缸裡,怎麼樣?」
他伸手揪過蕭悅,右手閃電一樣把他的胳膊扭到背後,讓他變得毫無抵抗能力。
蕭悅臉色猙獰,怒吼:「放開我!你這個畜生!」
周亮神色殘虐,說:「我這輩子第一最恨有人騙我,第二最恨有人囚禁我。而你現在不但在騙我,還當清衡的幫兇囚禁我,我更不能原諒。」
他手上使力,把蕭悅推入浴缸,蕭悅落入浴缸的一瞬間,浴缸裡頓時響起一聲強烈電流通過的聲音,浴室裡的燈急劇閃爍,蕭悅的身體在浴缸裡劇烈顫抖,如同癲癇發作一樣,不一會,胸口處破了個血洞,發出蛋白質燒焦的味道。
大概是被電流的聲音遮蓋了,周亮沒有聽到背後傳來的風聲,等他察覺要轉身,已經來不及了,一陣劇痛從後腦勺上傳來,還有重物砸在瓷磚上碎裂的聲音。
上面還有陷阱!他腦子裡一陣轟鳴,眼前一黑,翻倒在地上。
等他再次醒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房間裡有消毒/藥水的味道,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有點像李芳谷身上的味道。
「你別動,你頭上傷口很大,亂動會掙開來的。」邊上傳來一個年輕稚嫩的女孩聲音。
周亮語氣冷淡:「你是誰?我在哪裡?」
那女孩似乎遲疑了一下,問:「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見?這裡就是你原來住的房間啊。」
周亮一愣,眼前一片黑暗,看來不是天黑的關係。
他現在是趴著的,後腦勺痛的難受,眼前看不見是因為腦部受傷,有淤血形成腫塊留在腦子裡還沒化開,壓迫到視神經的關係嗎?
沒關係,一般這種情況過段時間就會自動緩解,倒是沒有生命之憂。只是,在這個環境下,眼睛忽然沒法使用,倒還真是雪上加霜。
身邊的這個女孩身上的味道讓他覺得很舒服,燥亂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他問:「你不是蕭家人,你是誰?」
那女孩怯怯地說:「我是季家的人,我叫季鈴鑾。」
「季家的人怎麼會在這裡?你也是被清衡抓來的?」周亮淡淡的問。
季鈴鑾咬著嘴唇,泫然欲泣,說:「季家,季家已經全被毀了。我那天在外地,沒有回家,所以躲過一劫。我聽到訊息之後,回家查看,結果被守在那裡的一個男人抓來了。那個男人只有一隻手,我不知道他是誰。」
看來是清衡沒錯了。季家已經被毀了?他倒是不意外,畢竟在見識到清衡本體的強大之後,他就早有預感,他只是沒想到清衡的動作這麼快。
「你還知道其他什麼消息不?」周亮閉上眼睛,忍著痛坐起來。
季鈴鑾連忙過來扶著他,勸阻他:「你,你傷的挺重,別亂動比較好。」
周亮搖搖手,說:「沒什麼,我自己就是醫生,知道是怎麼回事。」
季鈴鑾的手碰到他身上,他咦了一聲,問:「你沒有靈力?」
季鈴鑾嗯了一聲,說:「我沒有遺傳到家族裡的能力,什麼能力也沒有,只是個普通人,所以家族裡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一隻手的男人一直逼問我問題,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擦掉眼角掉下來的淚水,止住聲音裡的哽咽。
「他問你什麼問題?」周亮推掉季鈴鑾的扶持,自己按著記憶在屋子裡緩慢的走著。他這是暫時性的失明,按照他的恢復能力,最多持續幾天而已。
這幾天倒是難得的體驗,讓他也嘗一嘗失明的痛苦。前面應該是書櫃,大概有五步遠的距離?他淡然的邁開腳,一,二,三,四他悶哼一聲停下來,腳尖踢到書櫃上,一陣鑽心的痛。
季鈴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的眼睛跟著他的身影移動,細細打量他的表情。
他靜靜的站著,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泛著朦朧的一層光。季鈴鑾打量著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只是那表情看著,竟然讓她覺得有點難過。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失明是這樣的讓人恐懼。」半晌,周亮靜靜的開口。
季鈴鑾想了想,說:「你這應該
該只是暫時性的,沒關係,我看你的傷口癒合的很快,應該只要幾天」
「我知道,我並不害怕我會永遠失明只是驟然陷入黑暗中,抓不到身邊的光亮,一切陷入未知,想使力,卻朝哪個方向都無法控制一切的未知讓我不安。」
雖然他知道這只是暫時性的,他還有希望
周琪呢?忽然,方顏棋那張稚氣的臉,那雙明亮的眼睛清晰無比的映入腦海。
那樣漂亮的眼睛啊,被他毀掉了,還是自己迷惑了他的親生父親毀掉的
心臟像是被緊緊攢住,疼到讓他說不出話來。
他滿臉茫然,接受季鈴鑾的攙扶,坐到床邊。
他靜靜的坐著,過了很久,他蒼白的臉色緩和許多,語氣裡帶上難過的情緒,說:「我前世是個大惡人,我殺了很多人」
季鈴鑾靜靜的聽著,她明白,現在的周亮只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所以她靜靜的聽著。
「我殺了那麼多人,我一次也沒有愧疚過,因為我從小就不被允許有那種情緒,所以我就把那些情緒全砍掉了,就像用手術刀切斷神經,一刀下去,神經就斷了,所有情緒都不存在了。就像是打開關上開關一樣,你覺得有意思嗎?」
季鈴鑾點頭,又搖頭。
「而且,他們對我又不好。他們和我是沒有關係的人,我為什麼要為他們難過,愧疚?可是我越來越和別人不一樣,也越覺得寂寞。你知道寂寞的感覺嗎?」
「寂寞啊,就是你什麼都有了,你得到了權勢,地位,你有永遠的年輕,你有強大的力量,你端著美酒,坐擁美人三千,你的眼前是江山無限,可是當你轉頭想找人說句心裡話,卻發現他們的眼神都躲在一層霧後面,他們對你只有畏懼。你對他笑,他覺得你要害他;你對他哭,他覺得你瘋了」
「當我晚上睡覺的時候,只能看著自己的帳子頂發呆,我就想,要是我身邊能有個人陪我一起發呆,只要我能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度,那我要的世界就這麼一點小就夠了,就這麼方方正正的一點小,反正人死了躺在棺材裡,也就那麼一點的空間,還不如一張床大。所以後來我還是動心了。我希望有人可以包容我,留在我身邊,為了留住他們,做什麼我都願意」
「可是他們不願意留下,甚至要殺了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甚至不知道我錯在哪裡。」
「今天,我終於知道了,原來我傷害他們那麼深而傷害了他們的我,甚至還奢望他們可以原諒我」
季鈴鑾看著他清亮的大眼睛裡水汪汪的一片,不知不覺也受感染,心裡難過無比。
「我以前不知道家人有什麼好,我為了留下雍霞,把她從家人身邊奪走,我現在終於知道了,原來離開家回不去是這樣痛苦的滋味,難怪雍霞會恨我。」
「我因為害怕琪哥的力量,毀了他的眼睛,我現在也懂了,原來失去眼睛是這麼可怕的事情。」
「我想和他們說對不起,想補償他們你說我現在這個想法是不是太可笑了?」
周亮說了很多,季鈴鑾一句也沒插嘴。
「他們不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雖然我也因為他們受了很多罪」可是畢竟他還活著,他還有個家可以回去
周玉會來帶他回家嗎?
周琪會接受他回去嗎?
如果可以,為什麼周玉還沒有找到他?
「小七被你傷到心了」周玉的話響起。
周琪生氣的是什麼?
失去眼睛,又失去一隻手,是什麼感覺?
困在黑暗裡,找不到任何方向,只能呆呆的坐在那裡,等著別人來牽著他走,是什麼滋味?
怎麼補償?
怎麼可能補償?
他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補償?
他以為他還可以回去,原來現在最介意的是他自己,他根本就回不去了
他任眼淚掉下來,一滴一滴的砸在手背上。
「我很想回家我希望我從來沒有前世,我希望前世的記憶從來都沒有回來過」
季鈴鑾看著他的樣子,握著他的手,安撫他,說:「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但是,我覺得,如果你真心的去道歉,不管被你傷害的人原不原諒你,你的心裡會好過的多。」
季鈴鑾的聲音似乎帶著魔力,周亮的情緒慢慢平復,竟然覺得有點困頓起來。
「周亮,我知道你現在為什麼會狂躁,你在方士諫和周亮這兩個人生之中徘徊不定,你想做單純的周亮,但是方士諫的記憶又困擾你。方士諫的冷酷,還有他的殘虐、自私,都在影響你。明明是方士諫做的壞事,卻要周亮去承擔,這不公平。」
周亮的思緒像是沉到一灘清水中,變得無比平靜,不,還在下沉
像是沉到不知名的湖底,無比安詳,舒適
「周亮,你只是周亮啊,你誰也不是,你不是方士諫,你不是」
是啊,自己根本就不想做方士諫,雖然強大,雖然富有,雖然權勢滔天,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有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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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他寧願只是周亮,有一對簡單開明的父母,有兩個溫柔體貼的哥哥,雖然不被回應,心裡卻有個戀戀不忘的愛人
周亮的思緒越來越平靜,緩緩的,他覺得有東西從身體裡分離出去,而他的意識漸漸沉到水底,水底無比靜謐,沒有任何紛擾
「周亮,其實你現在最需要的,是找到自己的本源」季鈴鑾的聲音帶上魔性,牽引著周亮的的目光朝上方看去,方士諫和周亮的人生如靜止的畫面,攤在眼前,他變成了旁觀者,冷眼看著,像是在看兩場戲。
「周亮,你的本源是誰?」季鈴鑾的聲音如此問道。
畫面動了,方士諫的人生閃過去了,周亮的人生也消失不見了,湖底一片清涼,冰藍的一片
「周亮,你的本源是誰?再想一想,在你還是方士諫之前,你還是誰?在你作為方士諫之前,你還有一段記憶,你慢慢的回憶,把那段記憶找出來快想起來,想起你原來的名字」
湖底還是一片冰藍,清澈無比,空蕩蕩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誰也不是我誰也不是」
季鈴鑾的聲音停滯了,半晌,她不死心的問:「你再想一想,你還是誰?」
周亮煩躁了,湖面出現波動,似乎有什麼東西要過來了,他急躁的回答:「我不是,我誰也不是!這裡什麼也沒有,空白的一片!你別過來了,這裡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季鈴鑾的聲音扭曲起來,說:「不可能!一定有!你要想起來!你是清衡啊!你才是真正的清衡!你和凌端陽來自同一個地方,你和他有著同樣的秘密!凌端陽為什麼要殺你?因為他要守住那個秘密。而你,你必須把那個秘密告訴我!」
他真的不知道那個秘密,他的記憶裡就是一片空白,如果有秘密,也是在
忽然,湖面破裂了,劇烈的響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有東西衝了過來,漆黑無比的,扭曲無比的東西。
那東西瞬間衝入周亮的腦海,一串記憶湧進來:清衡來到蕭家,清衡死而復生,清衡被蕭家人逼問,清衡的眼中湧入黑氣,清衡性格驟變,清衡與蕭家人達成契約,清衡在自己身上種下一顆種子,種子在清衡體內發芽,長成漆黑的樹把清衡包入其中,雲姬走入樹中,雲姬又走出來,雲姬分離出一滴血,血液與咒法相溶,又回到她腹中,雲姬生下一個孩子,雲姬離家出走,雲姬又生下一個孩子,雲姬把那個孩子取名叫方士諫
彭!
水面消失了,影像也都消失了,周亮的眼中黑暗全部散去,眼神恢復一片清明,意識回到身體中。
清衡臉色青白的坐在他面前,屋子裡除了他,誰也沒有。哪裡有什麼季鈴鑾,根本就是清衡為了套問他的話在他腦海裡製造的幻影。
清衡滿臉陰沉,說:「士諫,你該向為父解釋解釋,你靈魂裡的清衡哪裡去了?」
周亮後腦隱隱抽痛,他平靜幾秒,忽然笑了,問:「我是清衡,那你是誰?」
對面的清衡笑了,說:「我也是清衡。」
「真是有趣,既然你是清衡,你為什麼說我是清衡?」
「哈哈哈,問的好。我也是清衡,你也是清衡。不過,就像你說的,像是用手術刀切斷神經一樣,你就是被我切斷的那根神經,你是被我扔掉的那一部分。」
周亮閉上眼睛,平復呼吸,然後睜眼,笑問:「好,看來你把一件有用的東西也一起扔掉了,你現在想重新找回來?」
「不錯,你把那樣東西弄到哪裡去了?」清衡獰笑著問。
「你不是已經潛到我意識的最深處看過了?那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周亮語氣淡然。
「不可能,你告訴我,三界的界碑到底在哪裡?」清衡失去耐心,巨大的力量壓下,周亮悶哼一聲,頭上一陣陣發暈,感覺隨時都會昏厥過去。
清衡見他滿臉冷汗滾下,表情還是淡淡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中一動。
他撤去施加的威壓,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說:「不錯,我去你的意識底層看過了,那裡確實空蕩蕩的一片,什麼都沒有。但是我不會放棄,你不願意說,也許是我用錯了方式。這個方式對你來說太溫和了,所以沒有效果。」
周亮心裡一跳,升起不詳預感。
「你那麼在意你那個瞎眼哥哥?」清衡一字一句的問。
周亮忍住心慌,沉著氣說:「你要的答案,我是真的不知道,也許你該去問凌端陽。畢竟,他為了守住那個秘密,幾乎無所不用其極。我落到現在這副境地,還要拜他所賜。」
「你說的沒錯,他我也要去問。不過,凌端陽的狡猾程度你也知道,本座要找到他也不容易。還不如,先從你身上下手來的容易。」清衡哈哈一笑,說:「沒關係,你那兩個哥哥都是我的阻礙。現在,冥咒師五大世家只剩下段家,待本座恢復了,收拾段家輕而易舉。現在輪也輪到你那兩個哥哥了,不出兩天,我就為你送上一份大禮!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衡的身影在狂笑中消失,周亮渾身顫抖。
半晌,他平復下情緒,開始思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是在什麼時候開始陷入幻陣中的?
難怪這兩天一直情緒不穩定,他從來不是那麼悲春傷秋的人,居然會為了前世的記憶而狂躁不安,果然是因為清衡對他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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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蕭悅真的存在嗎?他仔細回想,蕭家怎麼可能會有雙胞胎的存在!所以蕭悅和蕭瓏是一個人。
那幻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觸發的?應該是從他出手殺了蕭瓏的那一刻。之後蕭瓏一直在表演,用拙劣的演技激怒他,讓他大動肝火,趁機動搖了他的精神。
季鈴鑾也不存在,是清衡虛構出來,先是隱藏所有力量降低他的警戒心,又在他脆弱的時候裝作安撫他,趁機用聲音引導他,誘惑他踏入陷阱。
不,也許之前季鈴鑾是真實存在的,清衡在毀了季家的時候殺了她,利用自己的能力偽裝成了她
為什麼清衡會知道自己對季家的人有好感?是了,清衡記住了李芳谷身上的氣息,他只是賭看看,結果被他猜對了。
為了讓他更加確認幻陣裡的真實性,清衡還暫時封住了他的視力,利用他對周琪的愧疚,讓他的精神變的更加脆弱,趁機入侵他意識的最底層,看到他所有的記憶,除了
幸好,幸好在最後關頭
還有,清衡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是清衡靈魂的一部分?
他回想凌端陽曾經說過的話。
凌端陽是三界界碑的看守人,清衡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和凌端陽知道同樣的秘密。
難怪在且末的時候只有他和宋微微可以進入墓穴裡最後一處封印。
凌端陽要殺他,是怕他會洩露界碑的所在地嗎?
可是他分明不知道
不,也許原來的方士諫知道,而這部分記憶分到了他被斬下的那半魂的身上,之後又被凌端陽取走了。
難怪,他以前一直想不通,既然有了那把可以割碎魂魄的法器,為什麼不把他的魂魄直接毀滅,只是分成了兩部分,看來凌端陽的目標只是那段記憶而已。
凌端陽為了達到目的還真是不擇手段。這樣看來,他還得感謝凌端陽手下留情才是。
界碑,難道界碑就是凌端陽保管的那些盒子?
他站起身,走到衣櫃上的穿衣鏡前。
鏡子裡,周亮逆光站著。
周亮閉上眼睛,然後再次睜開,滿眼湧上黑氣,而鏡子裡的周亮臉上帶著妖魅笑容。
周亮開口:「謝謝你剛剛在我的意識裡幫我隱去了玉哥的身世,閣下是何方神聖?為什麼和我長得一樣?」
鏡子裡的人也開口了,聲音直接傳到意識中:「初次見面,我的名字叫蕭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