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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四章 君王 文 / 甲說

    實在出乎意料,李副使竟然要親自上場演出?得知消息的耶律洪基和蕭觀音相視一笑,看來這位宋使的的確確是被逼急了。作為使臣,卻以藝娛人,回返南朝後少不得要被彈劾、治罪。

    場上靜下來,沈括兩眼直打瞌睡,他早就勸過李琦不得親自演戲,可那楚霸王項羽讓女子來演,實在演不出氣勢。李琦不聽勸阻豁出去了,他也深感無奈,無論如何,先能過了眼前之關再說其他。

    急促的鼓點響起,伴著金戈鐵馬的樂聲,一副肅殺的氣氛蔓延在四周。

    四面都是失利的消息,一身威猛凱甲的李琦如一頭困獸,絕望的愁坐於營帳之中。

    《霸王別姬》迅猛的展開,這齣戲被顧惜惜和沈括改的面目全非,除了京戲的腔韻,幾句李琦記的詞,大多都做了發揮,故事情節也做了調整,短小精湛。

    《十面埋伏》的琵琶聲起,蕭觀音猛的皺皺眉,耶律洪基臉色沉重起來,背後小聲傳出「楚王項羽」的議論聲。

    《十面埋伏》流傳甚廣,實在太有名,始創於唐代,又名《淮陰平楚》,以古代不多的著名曲譜,不論是真正喜歡還是附庸風,沒聽過此曲的貴族、官員太少。何況特裡蹇以琵琶享譽大遼,為著巴結許多人都能數出幾支名曲,其中必有《十面埋伏》。

    演奏的漢女技藝自然比不上蕭觀音,但重在氣勢,而且李琦演繹的是戲,《十面埋伏》只是借用,皇后想挑刺也挑不出來。

    這些天的勞累,顧惜惜更加疲憊,特意修整了下又補了妝容,難掩那絲絲憔悴,正把那困苦憂傷的虞姬演得令人心髓俱碎。

    李琦雙目怒睜,英雄無路,憤然悲歌,「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顧惜惜徹底忘了所在,她的眼中滿含淚水,眼前便是她的所愛,她的君王,她願意用生命相守相擁之人。虞姬活了,如漫天黃沙中的馬蘭花,迎風望著遠行的愛人。「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嬴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寬心飲酒寶帳坐……」

    滴溜溜顆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龐滑落,滴在地上,滴在所有人的心坎上。顧惜惜載歌載舞中,又找到那天和李琦對演《天仙配》時的水**融。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絲竹陣陣,柔腸寸斷。

    人世間有百媚千嬌,顧惜惜只用刻骨柔情來演繹,「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紅鸞殿上,是否還有來世的守候,鴛鴦帳裡,可留有愛人的溫存。顧惜惜捲起青絲,橫劍而臥,一縷幽魂飄蕩在台上,飄蕩在場中,飄蕩在所有人的心頭。

    李琦擁住愛人,悵然涕下。鮮血沁染的盔甲也擋住住男兒輕易不流的淚,烈烈風中,綿綿無盡的心痛。曾經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英雄,只餘下遲暮的嗚咽。

    琴聲陣陣,月色不覺間被烏雲隱入,似乎夜風也痛徹心扉,呼捲著吹向死死不肯放手的李琦。

    悲歌聲中,幾位將士闖入,強行架了痛苦失聲的楚霸王突圍。

    烏江岸邊,追兵趕至,望著一襲薄舟,李琦仰天長嘯,悲慼中,恨聲唱道,「八千里征戰,萬千子弟葬送,枯骨飄零怎堪歸江東。一縷青絲魂,泣血難對妝容,待恩愛已是陰陽匆匆。恨無邊,來世還當稱雄,豪情天縱,攜子生死共!」

    楚霸王自刎於烏江岸,久遠前的故事似乎結束了,琴聲淒厲,如一柄斷劍直刺蒼穹。

    李琦改了結尾,傳說中楚霸王無顏獨自偷生,他卻加了那絲牽掛的柔情,同生共死,一代王者去踐那三生的約定,歸去斜陽正濃。

    場中良久一片寂靜,望著台前沉默不語的兩個身影,眾人心下惶惶,說看不懂那是睜著眼說瞎話,台上明明用的遼地漢話,最多那幾個漢話說不利落的部族首領敢厚著臉皮嚷嚷幾句。但是這戲演的真好,聽得人肝腸寸斷,思慮萬千。原來那力拔山兮氣蓋世的一代雄主楚霸王竟然用情如此至深,宋人的眼裡楚霸王項羽竟是這樣的人,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了。

    耶律洪基長長呼出口氣,他知道輸了,硬要不認只會讓天下恥笑。這種唱法隨便派個人去宋地走一圈便能打聽出來,李副使絕對排的是新戲,而且賭上了自己的前程,無論結局如何,這人回到宋國別想再有出頭之日。

    蕭觀音心頭一片苦澀,那戲台上演的才是她心目中的君王,至死不渝的英雄。很小時,便嫁給了還是梁王的耶律洪基,匆匆年華逝去,當初那個瞅著自己眼神發燙的男人漸漸稀疏了蹤影。

    她日日彈著琵琶,等著那男人、大遼的君王。她知道有許多嬌媚的女子陪侍著對方,夜夜歡歌,絲竹曼卷,甚至耶律乙辛還把弟弟的女人獻出了。那天的《梁祝》撥動了她的心弦,今夜的《霸王別姬》深深拷問著她,愛過麼?那富有四海的男人,他可曾真正留意過自己,用過一絲一毫的真心?

    蕭觀音陷入迷茫,拷問對方時自己也糾結著,她不知道自己傾注的感情算不算愛?她是用了心,去等候,一直默默的等候,天經地義的去等候,可是細想起來卻如此蒼白,連那雙雙化蝶的男女都不如,更別提那至死不渝的霸王和虞姬。

    她混亂了,若是耶律洪基陷入絕境,自己肯為他死麼?自己真的能如那虞姬伏劍而臥,心甘情願的了卻君王的牽掛?她被自己的假設嚇了一跳,怎麼會如此?自己怎麼會去想如此可怕之事?

    蕭觀音凌亂中,耶律洪基已經定下心,起身喝道,「彩!」,身後的眾人愣了下,散亂的附和著「彩」聲,有不情不願的,有勉為其難的,有真心實意的。

    李琦一直在後台

    台,顧惜惜演的太過於投入,暈了過去,好半天的勸慰下才走出戲來。顧不上換去染血的鎧甲,終於聽到外面的彩聲,他放了心,掛著淡淡的笑容走至前台,認真一禮道,「多謝陛下誇讚,多謝諸位大遼臣工。外臣僥倖,總算未曾出醜,一曲《霸王別姬》,聊表心意,恭祝大遼國事安泰,蒸騰日上!」

    「同賀!」眾人起身拱手合聲回應,耶律洪基哈哈大笑,邁步向場外回返。

    蕭觀音愣愣的注目了下身著鎧甲的李琦,略一走神,忙起身跟上遼主而去。

    耶律乙辛說不上心中是什麼滋味,場中他是唯一希望宋使贏的。特裡蹇巧妙設了個圈套,若是宋使服軟,太子耶魯斡(耶律浚小名)八成會藉機插手,那對自己的地位將是極為不利。

    宋使贏了,他鬆了口氣,心中又不舒坦,宋人真的太有才,這種北戲也能在短短數日創製出來,難不成大遼真的已是人才凋零?幸好那日約定只說輸了不許再糾纏馬市,並未說宋人贏了就放開馬政,實在好險。合作的事要盡快展開了,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除掉賣馬之事不談,多讓點好處也要盡快敲定。

    掃過失神落魄的夏使,耶律乙辛嘴角勾起個笑容,蠢貨,真以為興慶府一路急趕著使往汴京,自己不知麼?大好的餡餅,為什麼要多個人來分,前幾日連回鶻的使者也來詢問,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耶律乙辛特意到沈括面前,沖這位興奮不已,早已失去睡意的宋使打了個招呼,約定過兩日詳談合作之事,施施然的告辭。

    梁衛幕悔的腸子都青了,那批禮物已被他偷偷托心腹之人轉運向國內,這突然發生的變故讓他措手不及。宋人贏了,還贏的他心服口服,問題是馬政之事怎麼辦?那禮物還得連夜派人去追回,無論如何,都得盡快送出去,即便無法攔阻宋、遼的合作,拖過點時間看另一方的使者能否在汴京取得成效。

    李琦等人耗盡了全部心力,總算贏得了這一關,驛館中,眾人陷入酣睡。

    臨潢府關注十日之約的人太多,李琦等人修整時,那夜精彩萬分的北戲《霸王別姬》已是眾口相傳,如暴風般席捲了這座大遼的京城。

    遼人帶著深深的抑鬱和不甘,無可奈何的承認宋使贏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合作一事要正式展開商榷,宋人似乎在買馬之事上並未再強硬的堅持,特裡蹇設置的障礙讓宋人心有餘悸,多少還是收斂了萬騎縱橫的幻想。

    越來越多的部族首領趕至臨潢府,一個個慶幸不已,還好是陛下的生辰慶賀,恭送賀禮的人員都把消息及時的傳遞了回去。這些人頻頻造訪太師府探聽消息,朝堂已明確詔告,太師耶律乙辛經辦遼宋合作一事。

    太子耶律浚很失落,父皇嚴厲警告了所有人,不得在遼宋合作一事上設置障礙。誰要敢招惹宋使不快,直接綁去餵海冬青。母后近日有些恍惚,似乎丟了大遼的面子,心結抑鬱,不願再插手破壞此事。

    耶律浚在太子府喝著悶酒,他終於意識到,在巨量的財富面前,自己這太子身份也無法壓制那些瘋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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