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秦如薇的小院跟前,老鄧頭兩父子的臉臊得通紅,臉上神色更稱得上百感交集,萬分莫名。
當日一紙休書將秦如薇休了出去,焉知今日會有一天腆著張臉來求她呢?
鄧富貴更是悔不當初,且不說秦如薇有今天的成就,單看她這個人的品性,就要比胡攪蠻纏的胡氏強上百倍,可惜呀,自己錯把魚目當珍珠,卻把珍珠當魚目了。
失矣,悔矣!
「叫門吧。」老鄧頭歎了一口氣,側頭對鄧富貴道。
鄧富貴抿了一下唇,正欲上前,門卻在這時打開了,裡面走出一人,兩方打了個照面。
「哎喲,瞧瞧這是誰啊,可不就是鄧老哥?來這是咋的了?」那人尖著嗓子問。
老鄧頭的臉沉了一下,這人不是誰,卻是村中有名的刺兒頭,更是和他們鄧家有宿仇的江大貴。
要說江大貴和自家有什麼仇?其實那也是因了孩子的事。
在鄧福旺十歲的時候,和江大貴家的兒子打架,鄧福旺是個橫的,抓起個石頭就把人家的頭給砸了個血洞,幸而沒出了人命,鄧家陪了好些銀子才罷休,可江大貴的那個兒子東子卻是因此破了相,自此兩家也就結下仇了,兩家婆娘都不是好惹的,見了面總要罵上幾句才罷休。
所以,現在老鄧頭見了這江大貴也沒個好臉色,心裡卻在搗鼓,他來秦如薇這是作甚?
「鄧老哥來這是作甚呀?哎呀,容我猜猜,莫不是為了那十來畝田來的?哎喲喲,這麼著我倒是想起來了,秦娘子的地可就是從你們家裡給買過來的。嘖嘖,說起這個,可真真是個緣啊,媳婦你們沒娶著,倒是把地給賠出去了,哎喲喲,鄧老哥你們可真是個大方的!」江大貴尖著聲說道。
別以為這是什麼好話,明眼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刺兒話,刺的人臉皮滾燙滾燙的。
老鄧頭氣得七孔生煙。
「不是老弟我說,鄧老哥你這就是不對了,當初不要人家當媳婦,這還沒完全成親呢,就給了休書,生生的把人給逼上了絕路投了河,幸而這秦娘子命兒大,閻羅王可憐她也就沒收了那條命去,不然吶,你們家可真真是造孽了!這不,得報應了吧,本來是大富大貴的命,硬是推了出去,要是我,真要捶爛個心口才叫心息的咯!」江大貴一副惋惜的樣兒,眼中卻滿是幸災樂禍。
現在誰不說鄧家是個倒霉貨呀,本來好好的媳婦,硬是休了,結果咋的?可不就是報應?
「江大貴,你這是想招架打?」鄧富貴捋起了袖子,紅著眼就要上前。
江大貴把眼一瞪,道:「怎麼著,你這王八羔子想要打架?來啊,誰怕誰,不識好歹的蠢貨,我要是你就該拿個繩子吊死了事,還有臉面來這丟人現眼呢!」一邊說,一邊也捋起了袖子。
「你……」
老鄧頭立即擋在鄧富貴跟前,喝道:「你作甚麼,那死脾氣給我收著點,正事要緊。」
鄧富貴滿眼不服氣,但到底也沒頂嘴,只狠狠地瞪著江大貴,眼中滿是狠辣之意。
「江大貴,我們有正事,不和你斗這個嘴,讓一邊兒吧。」老鄧頭淡淡地對江大貴說。
「你說讓就讓啊,我偏就不讓,還當你鄧家跟從前那般,財大氣粗呢,我呸!不也被個龜孫子給敗了個精/光剩了個空殼子,這會子在誰面前擺譜呢!」江大貴冷哼一聲,譏道:「甭以為老子不曉得你們來幹啥,就是為了田來的吧,喲嘿,你們自個兒幹過什麼腌臢好事都忘了?還指望著人家把地給佃給你們,做夢呢吧!」
「江大貴,你別太過分!」老鄧頭氣得額頭青筋突顯,冷道:「我鄧家再敗落,也還有族人,要打架,還怕了你不成?」
江大貴眼神縮了一下,滿臉不岔,當初在鄧家跟前認孫子,除了鄧家給錢砸了捂了嘴兒,就是怕他人多,鄧家可是十里屯子的大族,不是他們江家能比的。
江大貴心有不岔,便道:「打人還有理呢,也罷,老子就不和你一般見識,老子就在這等著,看你怎麼個丟臉法。」說著,果真站到一邊,讓開路去。
老鄧頭的臉都黑了,抿了一下唇,硬著頭皮上前。
門內,糯米早就聽個清楚跟秦如薇報去了,聽得這叫門聲,便看向她問:「娘子,要讓他們進嗎?」
秦如薇面露冷笑,道:「他們要自討沒臉,我還攔著不成,搬個椅子去院子我坐著。」
「哎。」
老鄧頭父子倆進了門,就見秦如薇坐在院子,身邊一張小几,還放了茶和小點,就像是侯著他們似的。
見這架勢,兩人心裡忐忑,卻也得硬著頭皮上前。
「薇丫頭……」老鄧頭才開了個頭,就被楊柳喝住了。
「這非親非故,請叫我家娘子為秦娘子。」意思是別在這攀親帶故的。
老鄧頭聞言,臉上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燙。
鄧富貴看著秦如薇的眼神複雜。
秦如薇曼斯條理的喝著茶,淡道:「你們來作什麼?」
老鄧頭想要開口,鄧富貴卻是上前一步,搶先道:「秦娘子,我們來也沒有別的事,就是想看看你的地是否佃租,我們想佃租來種。」
「不租!」秦如薇想也不想地道。
她回得乾脆,也早在
在兩人的意料之中,但聽在耳裡,也不免心涼。
「那些地,你也知道,我們料理了十幾年,也是熟絡,你要是佃租給別人,不如佃租給咱,我保證會侍弄得妥妥當當的。」老鄧頭不死心,道:「至於租子,你開個數。」
「我說了不租,你們是聾的還是讀得書少聽不懂?不租的意思就是,我不會租出去,更不會租給你們,哪怕你們交上十成的租子。」秦如薇冷冷地笑道:「哪怕我任由這十五畝地長了荒草,也不會租給你們鄧家!」
不是她托大,這些地她就沒打算租出去,左右都要找長工來料理,她幹嘛要租出去,這兩天,她都打發掉不少人了。
再者,租給誰,她都不會租給鄧家,哪怕他們跪著舔她腳趾求,都不租!
「你,竟這麼絕情?」鄧富貴聽得臉色驟變。
秦如薇渾身的氣息一冷,重重地擱下茶杯,瞇著眼睛看他:「我絕情?我不也是學你鄧家嗎?當初是誰怎麼對我的,怎麼逼的我,怎麼使我成了大笑話活不下去?是誰?」
「是你鄧家!」秦如薇目光冷厲:「是你鄧家逼的我投河自盡,丟了命。」
江大貴說的閻王爺可憐她,其實不然,本尊早就死透了,她不過是異世之魂佔了身罷了。雖說這是本尊懦性使然,但若沒有鄧家這般行事,又迫不及待的就娶了新婦,也不會逼得她投河丟了命。
不過是個十來歲的丫頭罷了,不過是那什麼牌位倒了罷了,何苦要逼人如斯,還硬被安上個不祥的名聲。
「當初是我鄧家對不住你,但現在我們也遭了報應了,你就不能看在過往的情分上,放了我們一馬?」鄧富貴艱澀地問。
「放你們一馬?真是可笑。」秦如薇呵呵地冷笑:「我是要你們的命還是奪你們的財了,不就是不把地租給你們麼,我咋就成了你口中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了?這罪名我可擔不起。」
「放你們一馬,當初你咋就不放我一馬?我死過一回了,你們家三番四次的欺我辱我壞我名聲,那時咋不說放我一馬?」
秦如薇越說越來氣,本來兩家沒干係那也就罷了,可偏偏,丁點事,鄧家的婦人也來鬧個不安生,煩不勝煩。
鄧富貴正欲再說,老鄧頭卻是阻了他,只看著秦如薇問:「我們家的地,是不是你讓人設計福旺弄了那一茬事給買去的?你是報復我們家?」
「爹!」鄧富貴瞪大眼看著他。
老鄧頭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鄧如薇,心裡在狂跳,如果是這樣,那這女娃子也太狠辣了!
秦如薇心裡一跳,臉上卻是鎮定自若,淡淡地道:「這話我可聽不懂了,什麼設計不設計的?我這地可是真金白銀從中人手裡買過來的,可不是用什麼計騙來的,鄧老,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會有這麼巧?福旺再大的膽子也不會這麼幹,若不是有人誘導他,又怎會……」老鄧頭明顯不相信。
「還真有這麼巧,你老要是問我咋就這麼巧買了你們家的地,原因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想噁心你們,怎麼著?」秦如薇笑得狡詐,老鄧頭他們卻是臉色從青變白,從白變黑。
「還有,別把你兒子看得這麼乖,鄧福旺有今天,還不是你們慣出來的?子不教父之過,要怪,就怪你們自個兒。」秦如薇厭惡地道:「給我滾出去,我家的地,租給誰都不會租給你們鄧家!」
鄧富貴欲說,秦如薇瞪著他道:「鄧富貴,你別逼我,你早前那腌臢心思,我還沒和你算呢,信不信我會讓你們鄧家最後幾畝旱地都沒有?」
鄧富貴臉色微變,想起過去那些事,臉色憋得醬紫,老鄧頭自一旁看著卻是心驚起來,難道還有什麼東西是自己不知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