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要買地的消息一經傳出,可引來不少嫉妒眼紅的目光,雖說老金家那地不過是八畝多的樣兒,可那都是上等的肥沃好田,出息好著呢,一頂二的誰個不眼紅?就算不是好田,可也實打實的是田地啊,有個啥子,地也在哪,跑不掉,不比銀子,花掉就沒了。
莊稼人就是這種心理,金多銀多不如地多,別看只是區區幾畝地,可十里屯子沒地的人家也是大有人在,田地,才是一個家的根本。
秦家一下子買了這些地,在外人看來,這可算是發起來了,單看顧氏那腰桿子都挺得直直的,傲氣得很就曉得。更因此,秦家開始有媒婆上門兒了,有給秦一說親的,也有給二娘說的,便是三娘,也有人打上注意了,把個顧氏樂得見牙不見眼的。
顧氏也不蠢,自家的情況是慢慢就更好的,媳婦女婿可都要看緊些再定,反正有家當了,不愁娶不到嫁妝豐厚的媳婦。故而,這有媒婆上門,她都說慢慢兒的相看,算是把架子端起來了。
給秦一和二娘說親的人不少,但更多精明的人,卻是把主意打到了秦如薇的身上,誰不知道秦家發起來是因了秦如薇這小姑子啊?人家可是有個賣胰子那金貴物的鋪子呢,娶了她,不就等於娶個聚寶盆回家?
秋播在即,這有意無意的,也不知是誰先傳了出來,鄧家原來的十五畝一等好田,被秦如薇買去了,這可不是秦家,而是屬於她個人的地,地契上寫的可是她的名字呢。
這消息一傳出,雖沒算炸開了鍋,但也引得人議論紛紛了。
秦如薇和鄧家的那些前塵往事誰不知道啊,如今鄧家落魄了,秦如薇卻是好起來了,連地都被這休掉的媳婦買去了,那話是怎麼說的,現眼報?
這還不算,待傳出秦如薇要推了那舊房子蓋大宅子的消息傳出後,那動花花腸子的人可就多了,上門求親的人說個趨之若鶩也不為過,更有甚者,說願上門為入贅的也有不少人在。
有鋪有田有大宅子做嫁妝,誰個不願娶啊,雖說娶個翻頭嫁的不好聽,但這年頭打光棍兒的人可多著呢,寡/婦什麼的都有人娶,更別說人家是個連洞房都沒進的黃花閨女,誰不願意啊?
啥,拜過堂成過親?連洞房都沒進,算啥成親呀,人家可是連祠堂都還沒拜完呢!
不祥?鄧家的祠堂桌子被白蟻蛀了才倒的台不傳得滿大街的?再說不祥,你倒是找個有田有地有宅子有鋪子的不祥人來瞅瞅!
這不,秦如薇和秦大牛家的門檻,算是被人踏破了。
相對於秦家的熱鬧,鄧家卻是愁雲慘霧的,當知道自家的地被秦如薇買去的時候,鄧老太一下子就栽倒在地,老鄧頭抽了一宿的煙,臉上陰雲密佈。
「這肯定是陰謀,一定是陰謀來著,怎麼會是她買去了,這不可能的,不該的。」鄧老太臉容扭曲,額上綁著根暗紅布條,又跳又叫:「那是咱們家的地,叫她還回來,對,我去。」
這可算是入了魔障了!
「你回來。」老鄧頭扔了手中的煙桿,厲聲喝道:「還嫌不夠丟人不成?」
「丟人,咋丟人吶,這都是咱們家的東西,我看是丟命了死老頭兒。」鄧老太氣得臉色發青。
老鄧頭眼角餘光掃到鄧福旺那閃閃縮縮東躲西/藏的樣子,一下子來了火氣,將地上的煙桿撿起朝他扔了過去,吼道:「要不是這小王八蛋幹的好事,家裡至於這樣,作死的兔崽子。」
「哎喲。」鄧福旺被砸了個正著,捂著額頭叫痛。
「你又打他,你打死我們娘倆好了。」鄧老太心痛不已,雙手往腰上一叉,頭一低就向老鄧頭撞了過去。
「你這賊老婆子。」老鄧頭一個不提防,就被撞翻在地,鄧福旺見勢不對,立馬就溜回自己的房間鎖上門了。
老鄧頭和鄧老太扭打成一團,胡氏在門口挺著個大肚子瞧熱鬧,也不上前去拉,鄧鳳珍倒是想拉,可她也被擠倒在地,乾脆就不管了。
鄧富貴從地裡回來的時候就是見著這麼副情景,忙的上前去勸,又回頭沖胡氏吼:「你是死人不成,也不上前勸上一把?」
「勸,我咋勸?我大著個肚子,要是撞倒了,有個啥損失要咋辦?你擔當得起?」胡氏撇嘴擠眼,心裡暗付,拉?恨不得這倆老傢伙打死了才安樂呢!
鄧富貴目光落在她的大肚子上,狠瞪了她兩眼,只得自己將兩人拉開,一邊道:「加起來都百歲的人了,打啥子呀打!」
「死老頭子,慫貨。」鄧老太披頭散髮的,又踹了老鄧頭一腳。
「休了,老子休了你這潑婆子。」老鄧頭氣得直翻白眼。
「啥,你說啥?」鄧老太有些不可置信。
「休了你,滾回你許家去,潑皮貨。」
「哎喲,我不活了,我活不成了啊,我一心為了這家,你這死老頭子要休我,你乾脆拿刀抹了我脖子去了你。」鄧老太立時呼天搶地的嚎起來,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我這就抹了脖子去,省得礙你眼兒。」
「去,你倒是快去,死了好乾淨!」老鄧頭心裡有氣。
「爹,娘,你們夠了。」鄧富貴忍無可忍的大吼出聲:「半點不消停,有那功夫還不如多種兩塊地,佃兩塊田種呢。」
兩人的罵聲一停。
「家裡啥光景不曉得?珍丫頭和小四都還沒成親,只靠著我,能掙出什麼來?」鄧富貴滿臉陰沉。
胡氏眼珠子
一轉,手扶著腰走來,道:「要我說,左右一窮二白的,乾脆這回就分了家,各自過去。」
「啥,分家?」鄧老太跳了起來,指著她罵:「你這懶臊婆娘,你安的什麼心?我和老頭子還沒死呢,分家,虧你說的出,你那是做夢!」
老鄧頭也是滿臉不滿,陰測測的瞪著胡氏,彷彿她就是一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似的。
所謂父母在,不分家,這兩老人還健在一般都不會分家,尤其是鄧家這樣的,弟弟和小姑子都還沒成親的,那就更不可能分家了。
胡氏才不怕他們,哼了一聲,道:「從前供著小叔子唸書進學,啥都不用干,就跟一少爺似的養著,那時家裡有田有地的,我就不說了。可現在,家裡的地都被小叔子給敗光了。小叔子呢,現在書是念不成了,也沒見他下地作什麼,哼,左右是我們大郎是鐵打的,啥都包攬上干,不是個人了呢!不分家,還有活路?」
一番話下來,就是指責著兩老偏心偏到胳肢窩裡去。
「放你娘的狗屁,你說這話也不怕遭天譴了你,虧你還是作長嫂的,說這話也不怕臊得慌,你這賊懶婆娘,當初就是娶錯了你!」鄧老太嘶聲裂肺地吼:「你愛過不過,不過就滾回你胡家去,轉個兒我就跟大郎再娶一門,想分家,沒門兒!」
「喲,就這家徒四壁的,找個銅板刮痧都沒有的,你還想再娶門兒媳婦?你那才是做夢!」胡氏一指,又譏笑道:「慢著,我倒是記起來了,你倒是想娶回秦如薇那倒霉貨呢!也不瞧瞧自個是什麼貨色身份,瞧著人家發了,就舔著張老臉兒的去套近乎,想要攀親再娶,我呸!結果咋的,還不是被嚇了個屁滾尿流的回來,丟死個人?也不去外頭聽聽人家傳成什麼樣兒,說你們不要臉呢!我聽著都嫌臊得慌。」
當初就是聽到這老傢伙想要把秦如薇再娶回來,她才急轟轟的回來,她就算是不要的東西,也斷不可能給秦如薇,否則,那不就是她輸了一截?
跟防賊似的防著這一家子打賊心主意,後來,這老東西竟然舔著老臉去攀親,結果卻被差點就被人抬著回,嘖嘖,真個笑死人。
「你……」鄧老太被刺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眼看鄧富貴像只鵪鶉似的呆在一旁不吭聲,不由大怒,指著他罵道:「你是死人不成,由著這婆娘在這耀武揚威的作惡?」
老鄧頭卻是看著他,問:「老大,你說說,難道你也想分家不成?」
鄧老太聽得一怔,一雙吊梢眼使勁的瞪著鄧富貴。
鄧富貴心裡苦澀,漠然地道:「分不分家,爹說了算,眼下,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都要秋播了,爹,咱們家剩下的,就幾畝旱地,總不能天天吃地薯過日子啊,總要佃些田種吧!」
胡氏心有不甘,拉了拉他的手臂,鄧富貴甩開她,冷道:「娘說的對,你愛過不過,不過就回你胡家去,莫在這攪是攪非。」
鄧老太聽得滿意了,得意地瞪她一眼,胡氏氣得甩了句狠話,氣咻咻地回房。
老鄧頭也放下心來,心道總算這大郎沒有失了本心,又聽得他的話,沉吟道:「這佃田,也是必須的,就是這附近也沒聽得誰要佃租的。黃地主家的,租子可是要五成。」
「就佃咱們家的。」鄧老太嚷道,見兩人看過來,便撇撇嘴,道:「秦如薇那丫頭會種什麼田,去讓她把田佃給咱們種。」
聽得秦如薇,鄧富貴就默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痛色和悔意,要是當初……
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