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像一張巨鱷的嘴,將特工隊還有翼龍一口吞沒。那聲懊悔的嘶叫之後,四周寂靜得可怕。彷彿在這一刻,一切都走向了末日。
一切,黑暗如同一位君王,平靜得不發出一絲一毫的漣漪。忽然,海螺結構又扭曲了,變成直坑。
「小凱,你知道為什麼眼睛能看見東西嗎?」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抱著一個叼著奶嘴的稚氣男孩,從花叢中摘了一朵油菜花,別在男孩胸前。男人伸出手,逗弄男孩奶嘴,惹得男孩「咯咯」憨笑。
男孩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道:「因為能看見啊。」男人笑了笑,陽光穿過森林,灑在他臉上,泛出一絲莫名金光。附近貌似有條小溪,男孩稚嫩的心靈居然聽清了流水沖刷石頭的聲音。
「呵呵」,男人撓撓頭,放下了男孩:「因為有光。」男人高舉著手,想要抓緊一縷陽光。男孩叼著奶嘴,愣愣望著男人,許久才吐出一句「爸爸」。
男人又是一笑,俯下身,刮了男孩鼻子一下:「不同波段的光,映入視網膜就是不同的眼色。小凱,想知道世上為什麼存在黑色和白色嗎?」話音剛落,只見男孩捨了奶嘴,張開小手親自摘了一朵花,戴在耳朵上。
「爸爸爸爸,我帥嗎?」男孩很臭美,但聲音帶著奶氣,讓人苦笑不得。事實上,男人啼笑皆非,只得連連點頭,嘟囔道:「黑色吸收了所有的光呀,白色反射了所有的光呢」忽地,男人蹲下來,雙手緊緊抓住男孩的肩膀。
男人神情嚴肅,男孩不禁怔了怔,戴在耳朵上的花掉了下來。「小凱,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絕對的黑白,黑白只在這裡。」男人忽然莞爾一笑,攥起拳頭輕輕捶了男孩心窩那兒,男孩歪著頭,若有所思。
「不要悲傷爸爸要走了。」男人霍地站起身,男孩一驚,就被男人揪了起來。用力一拋,男孩掠過一道拋物線,轉眼落在天際另一端。
而那個奶嘴,被無情捨棄在花叢中。
男孩看清了,在他快要墜下來的一瞬間,在他即將失去意識的一瞬間,在他眼眶裡不自覺流出一滴眼淚的一瞬間。一個炮彈從男人站著那個地方向上射了出去,擊中一艘航空艦。航空艦爆炸了,耀光遮掩了大半的天空,然而更大一枚炮彈也向男人射了下去。
「砰」的一聲,男人站著的地方瞬間化成火海。
「爸爸!」被叫做「小凱」的男孩閉上了眼睛,一顆晶瑩的淚珠滑過臉頰,掉落在草地裡。他已經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感官強烈暗示他自己可能要粉碎性墜毀。
就在此時,一個有力的臂彎托住了男孩。男孩滯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識,耳邊彷彿呢喃著這麼一句話:母親死了,父親也死了,孩子,以後就在指揮部成長吧
一幕又一幕過往的場景在方凱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掠過,方凱霍然驚醒。
「爺爺,他醒了。」附近彷彿傳來一聲略帶驚喜的女音,緊接著方凱的視野中多出了一個滿臉白鬚的老頭。老頭不容分說,剛進門,就搭上方凱手腕上的經脈:「嗯,脈象平穩,已經沒有大礙了。年輕人,你是怎麼來到此地的?」
老頭話鋒一轉,放下方凱的手,面帶微笑望著方凱。後者呆了呆,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怎麼來此地?方凱已經不清楚了。他只記得,喊出那句懊悔的話後,黑暗如同潮水一樣淹沒了他的腦袋。
等等,當時他記得自己一夥人是順著結構掉下來的,現在自己怎麼躺在這裡?
方凱面色頓時變得白了幾分,他瞄了眼老頭,就再也移不開眼睛了。老頭瞳孔深處似乎有種魔力,在吸引著方凱。「這裡是什麼地方?」方凱打了個激靈,脫口道。
老頭沒有立刻回答,他盯了方凱雙眼許久,才吐出幾個字:「鄧家村。」話音一落,老頭立刻招呼著她的孫女,也就是剛才通知他方凱醒來的女音的主人。
「小月,拿一些草藥來,我要給他敷一下。」被稱作「小月」的小女孩應了一聲,一蹦一跳就離開了房間。僅僅片刻,她就將老頭口中的草藥取了過來。
方凱吃驚地望著老頭熟練地將草藥嚼碎,右手一運,草藥渣霎時被攥成一個團。老頭沒有說話,一把將草藥團塞進方凱左臂。此時方凱才注意到,自己左臂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血洞。血洞的大小,恰好是草藥團的大小
「你們是什麼人?」方凱覺得眼前的老頭,還有小女孩都很不一般。他明明記得自己從后羿墓地下結構掉了下來啊,怎麼來到一個村落?想著想著,忽然方凱想起數據庫裡一個記載。
地球中國晉代的時候有個叫陶淵明的傢伙,有一天出去玩耍,稀里糊塗地跑進一個村子裡。那個村子,後來陶淵明寫了一篇章,專門記錄它,名叫「桃花源記」。這什麼鄧家村,莫非也像桃花源那樣?
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剎那,方凱思緒頗多。然而老頭終於動容了,捋了捋白鬍子:「小傢伙你沒事吧?」老頭探出手,貼在方凱額頭,確定這個人是不是發燒。
嗯,正常的人是不會問這麼白癡的問題的。
算了,問了也是多餘。方凱忽然意識到這一點,於是轉移話題,問道:「謝謝你們救了我,那個,我想問你們有沒見過我的同伴?」話音一落,方凱飛速比劃著若子三個的外貌,當然翼龍他就不說了。
那個傢伙是條恐龍,無比強悍,不用方凱操心。
然而,老頭一直搖頭,顯然沒見過若子幾個。看到這一幕,方凱有點頹喪,心道為毛每次意外都是這樣,總會失散。彷彿在暗處有雙無形的
手,在操控這一切似的。
「喂,你還沒說你怎麼來的呢。」小月撇撇嘴,歪著頭問方凱。方凱苦笑不得,這小女孩真是人小鬼大,給人一種大人的感覺。這拷問的語氣,還隨意至極。孫女的不禮貌,並沒有讓老頭有一丁點的出奇,顯然他習慣了。
方凱也不想瞞什麼,如果沒有眼前這兩人,他都不知道還躺在哪裡呢,於是緩緩道:「我昏過去前掉進了后羿墓裡」後面的話方凱也不想說太多了,本來就不清楚事情的始終。由始至終,他都無法理解神秘結構的週期變化。
原本方凱不期待對方有什麼反應,畢竟后羿墓在中國也談不上一個神秘,抑或是震撼的詞。可是,一聽到這個詞,老頭像是被雷電擊中那般,僵住了:「很久了」
「什麼很久?」方凱一愣,老頭這副模樣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莫非,這裡面有什麼貓膩?又或者,后羿墓跟鄧家村有什麼聯繫?方凱是很擅長聯想的,從一點可以發散成一根線。
老頭長歎一聲,揮揮手示意小月退下。小女孩吐吐舌,對方凱做了個鬼臉,才走出了房間,弄得方凱十分尷尬。
「也罷」,老頭笑了笑,捋著鬍子續道:「小傢伙,不妨告訴你,后羿墓是我們天花板。」話語傳入方凱耳朵,後者一愣,沒回過神來:「什麼?」
「呃」老頭尷尬一笑,也發覺自己沒用好名詞。他搔搔頭,不過也想不出更好的詞了,只能咳嗽道:「咳咳,是這樣的。額,我們世代居住在后羿墓底下,就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
方凱終於明白,老頭說的「天花板」什麼意思了。確實,沒有其他詞能更好形容后羿墓對於鄧家村的位置關係了。細想不難知道,方凱一行人被神秘結構吞噬而下,黑暗深淵裡竟然存在一個村子,一個名叫「鄧家村」的村子。
忽然,方凱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這麼說,這些人豈不是傳說中的地底人?
「我想我明白你說的東西了,只不過我更著急找同伴。請問我現在的情況,什麼時候能活動?」剛醒來時方凱覺得渾身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現在又覺得渾身不舒服,像被螞蟻咬似的。
五臟六腑,翻滾倒海一樣。
方凱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一聲,看到這一幕,老頭反而輕鬆起來:「快了,現在草藥起作用了。放心,這些草藥都屬寒性,對你傷勢大有裨益。好了,你躺會,好了就自便,我出去散散步。」
話音一落,老頭對方凱揮揮手。霎時間,方凱覺得老頭更顯年輕,一頭白髮銀光閃閃。「這老頭不知活了多久了吧。」方凱在心中嘟囔,手卻不自主對老頭揮手,彷彿道別一樣。
不錯,是道別。從這一刻開始,方凱再也沒見過老頭還有那個小女孩。
雖然此時方凱不知道老頭有沒忽悠自己,因為內臟還是很疼,一團火在裡面燃燒一樣。臟腑扭曲起來,方凱不敢照鏡子,這時候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於是,方凱決定躺下來。他閉上雙眼,只要這樣,黑暗才不會顯得恐怖。然而他不知道,他剛閉上雙眼,四周的環境就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