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喬只覺自己身子疼的厲害,她用力睜開雙眸,發覺整個院中都寂靜無聲,身下便是冰涼刺骨的青石板,說明她此刻仍是在之僑院中。
只聽碰的一聲,不知為何,薄玉喬突然升起了一股子心悸之感,當即不顧身上的疼痛,費盡力氣轉過身子,望見的便是浸滿血色的這一幕。
趙月如單薄的身子狠狠撞上了廊柱,而後便彷彿被斷了生機一般,無力的頹軟下來,跌倒在地。朱紅的廊柱上頭沾了殷紅的血,看著便彷彿奪人心魄的妖花,讓薄玉喬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得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
淚水順著她的眼眸滑落,滲入衣襟間消失不見。薄玉喬想要大喊,叫著這起子奴僕去將姨娘救起,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只得這般眼睜睜的看著。
趙月如的身子軟倒在廊柱之下,素日溫和的面容,此刻被血色所掩,再也望不清楚。薄玉喬只覺巨大的絕望朝向她襲來,讓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在這大乾王朝,唯一疼她愛她之人,便這般去了,那她該何去何從?
薄玉喬站不起身,便只得緩緩朝向趙月如所在的方向爬去,青石板雖說很是光滑,但摩擦起來,仍是將薄玉喬細嫩的掌心磨破,不多時便滲出血絲。
薄正望著此中情景,也是怔楞了一會子,他無論如何也並未想到趙月如會徑直尋死,真真是晦氣至極。
「還不快看看如夫人到底怎麼樣了?」
薄正冷聲吩咐著,即便之僑院的奴僕已然被驚得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違拗主子的命令,當即便有一個婢女,伸手上前,試探趙月如此刻是否還有鼻息。
那婢女手顫抖的放在趙月如的弊端,過了好一會子,還是一片冰涼,當即便讓她大驚失色,便一下子栽倒在地。而後便連滾帶爬的到了薄正面前,顫聲道。
「二老爺,如夫人已然、已然斷絕了生機!」
聞言,薄正倒是並無旁的反應,但一旁站著的封氏明顯有些驚懼,畢竟一想起趙月如先前的詛咒,她便心難安,生怕在夜間時分,趙月如所化成的鬼魂真真會來尋仇,將自己也一齊帶入地獄!
「罷了,好生將屍身收殮罷!安葬在南山後頭即可。」
趙月如不過是薄正的媵妾,自然是不能入薄家宗祠的,所以在南山上尋一口薄棺葬了,也算不得輕慢。
此刻,薄玉喬已然爬到了趙月如身邊,顫抖不已的小手輕輕拂過趙月如沾著血跡的面頰,感受到她已然失了生機的肌膚,薄玉喬痛苦的恨不得嘶吼,卻又根本發不出聲音,好似啞了一般。
薄玉喬此刻並不相信趙月如真的死了,便抬手將手放在趙月如的脈搏之上,發覺全然沒有動靜,好一會子,仍是如此,這才無聲苦笑。
得了薄正吩咐的幾個小廝,想要抬起趙月如的屍身,但薄玉喬卻一直緊緊拽住趙月如的袖襟,無論如何也不離開趙月如半步。見著她如此模樣,那四個小廝著實也為難的很,當即便將眸光投射在薄正身上。
薄正厭惡的掃了薄玉喬一眼,而後便一震袖襟,冷聲道。
「隨她去罷!願意跟著便跟著,你們幾人只消動作隱蔽些,莫要讓旁人發覺,省的亂嚼舌根即可!」
聽得薄正此言,好似全然不在意薄玉喬了一般,畢竟哪有大戶人家的姐兒隨奴僕去墳地的,那般作為的話,可真真是晦氣的很。
之於薄正的言語,薄玉喬便是充耳不聞,畢竟眼下她什麼言語也聽不入耳,只覺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姨娘並沒有死,或許只是困覺了,不多時便會清醒,而後還會似往日那般,抬手輕撫著自己的鬢髮。
那幾個小廝絲毫不敢怠慢,便尋了一塊木板兒,將趙月如的屍身放在木板上頭,而後又在屍身之上蒙了一層白布,這才一齊抬著這屍身,朝薄府外頭走去。
到了薄府外頭,幾個小廝便將趙月如的屍身抬上馬車,隨即便也將薄玉喬也帶了上去。
為首的那小廝見著薄玉喬滿面淚痕的模樣,心下也不由的升起一絲憐惜之感,道。
「這喬小姐也是可憐見的,咱們哥幾個便帶著喬小姐送如夫人最後一程罷!」
聽得此言,餘下幾個小廝也並無旁的異議,畢竟薄玉喬素日也是個純孝的,他們幾個也是聽過這番名聲,如今趙月如枉死,恐怕薄玉喬心中早便傷心欲絕了罷!
小廝們駕著暗青色的馬車,便朝向南山的方向駛去,過了小半個時辰,便出了京城。
南山說是一座山,但著實荒涼的很,上頭屍骨滿山,儘是大戶人家安葬下人的地界兒。如若似趙月如這般有些身份的婦人,便尋了一口薄棺,好生安葬,餘下旁的,便草草挖坑了事罷了。
到了南山之後,幾個小廝便先將趙月如的屍身給拖了出來,而後又將薄玉喬給抱下馬車。此刻,薄玉喬的眼眸直直盯著趙月如的身體,一動也不動,那模樣看著真真是有些瘆人。
幾個小廝也並未朝南山深處走去,待尋著一塊空地,便就地挖坑,而後將趙月如的屍身放於薄棺之中,再緩緩將棺蓋合上。
薄玉喬望著趙月如那張青白色的面孔,緩緩消失於她眼前。薄玉喬只覺胸臆間溢滿了一股子慍怒,她不過是想與姨娘好生在後宅之中尋一立足之地罷了,為何旁人非與她們母女過不去!
二夫人封寧如此狠辣,薄正冷血無情,老太太見死不救!一個個都使得薄玉喬恨不得將其殺之而後快,但此刻她著實是太過弱小了,弱小的根本傷不到這些狠辣之人。
薄玉喬跪
在地上,低眉斂目,也並未泣淚,只是杏眸中的怒火,好似要將一切都焚盡一般!
將趙月如埋葬之後,幾個小廝便預備順著原路返回,薄玉喬尚未走上馬車之際,便聽得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聽得這聲音,她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想起封氏的那個孩子。
想起姨娘死前吐露的言語,難不成陽哥兒真真是姨娘的孩兒?
一旦懷疑的種子埋在心間,便會似參天大樹一般,不斷的生根發芽。
因著想起了陽哥兒,薄玉喬心下也不由的升起一絲好奇之感,也不顧幾個小廝詫異的眸光,登時便朝向一旁的林間走去。
到了林間,薄玉喬倒是發覺了一條小溪,溪水淙淙,掩蓋的孩子的哭聲,所以才不如何明顯。薄玉喬望著那裹著明黃布料的襁褓,心下突然一震,明黃乃是皇室所用之色,難不成這個孩子是皇家之人?
薄玉喬知曉這個孩子恐怕是個麻煩,如若不是麻煩的話,恐怕也不會讓人棄在此處不顧,假使這孩子並未被自己發覺的話,到了夜間,這南山中的山狼猛獸不少,恐怕也保不得性命!
薄玉喬上前將那娃娃抱起,而後心下便升起了一個瘋狂的念頭,畢竟憑她的能力,想要報復薄正,乃是薄家,無異於癡人說夢,但若是與皇室有牽連的話,雖說危險,但收穫的利益也是不少。
思及此處,薄玉喬便手腳麻利的將嬰孩身上的襁褓給解了開來,發覺這娃兒脖頸上帶著的蟠龍玉珮,登時心驚肉跳。而後薄玉喬才發覺襁褓的反面是大紅的錦緞,隨即便以反面將娃兒包裹上,待到那幾個小廝察覺有些異樣,來到溪邊之時,見著的便是喬小姐懷中抱著一個大紅襁褓,看著好不吃力。
「小姐,您可是要將這孩子帶回府中?」
聞言,薄玉喬便微微頷首。也不理會那個問話的小廝,逕直抱緊那個娃兒,往馬車處趕去。
馬車旁的幾個小廝瞧見薄玉喬吃力的抱著這個娃兒,登時面面相覷,不過小姐的決定他們自然是無權干涉,當即也不言語,待到薄玉喬上車之後,便駕著馬車,朝向京中趕去。
將入了京城,薄玉喬想到此刻尚未給姨娘立一塊牌位,想必以薄家的冷漠,自然是不會在意這些小事。
薄玉喬冷笑一聲,逕直開了口。
「你們便先不要回薄府,我想給姨娘立塊牌位。」
大抵是方才有些受了刺激,一開始還不能言語,眼下能夠開口了,喉間也有些刺痛,著實難受。
聽得此言,幾個小廝也不敢怠慢,便徑直駕著馬車,朝向在裡街的明店趕去。
到了明店,薄玉喬也並未管旁人,便將那娃娃放在車中,隨即便下了車,而後進入了明店之中。
眼下薄玉喬的模樣真真是顯得有些狼狽,水綠色的衣裙之上遍佈灰土,墨發也有些散亂。不過瞧著薄玉喬的衣料,也可知是大戶人家的小娘子,所以明店的夥計亦是不敢怠慢。
「請問小姐需要些什麼?」
聽得問話,薄玉喬便轉頭望著那眉清目秀的小廝,登時便淡淡開口道。
「我要為生母立一個牌位。上頭便刻『生母趙氏之靈位』即可。」
聞言,那小廝心下也不由的對面前的小娘子升起一股子憐惜之意,小娘子不過五六歲的模樣,便生母已逝,看著亦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真真是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