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不言師」,我一笑,「請老先生理解。」
「哦……好,請坐!」老者讓我們坐下,一個年輕小伙子端來三杯茶。
「這是我徒弟」,老者看看那小伙子,「這裡不用你了,去忙吧。」
「嗯,那我先走了師父」,小伙子看看我們,「二位先坐。」
「這孩子挺懂事的,多大年紀了?」我問。
「十九了,再過兩年也該出師了」,老者感慨,「他叫衛東,是我的關門弟子,跟我十年了。」
我點點頭,「名師出高徒,這孩子不錯。」
寒暄幾句之後,老頭一抱拳,「這位先生,敢問尊姓大名?」
「老前輩這麼說話,我可不敢當」,我淡淡一笑,「我姓曾,叫曾傑。」
老頭一愣,「姓曾……您是從北京來的?」
我點點頭。
「嗯」,老者若有所思,「我是北京知青,當年插隊來的寧夏,滿族人,叫金誠。」
「原來是金前輩。」
「哎——別那麼說,道門中不看年紀,只看修為」,金誠笑了笑,「這位小姑娘是您朋友?」
我看看程睿兒,「對,朋友。」
金誠盯著程睿兒看了一會,點點頭,從茶几底下拿出一張圖來鋪開,「曾先生,咱們現在擺一擺?」
「好」,我看看茶几上的圖,那是一張占星譜。
老者拿出兩盒圍棋子,在上面開始擺棋,這可不是圍棋,這叫星棋。所謂星棋,顧名思義就是以星象為棋的一種玩法。道家講天象為棋,因而精通易理之人常以棋為工具,模擬天上諸星,在棋盤上縱橫捭闔,以此來研究其中的陰陽易理。
古人說,圍棋有道。黑白子,周天局,其中蘊含的就是陰陽變化的勢道之法。星棋和圍棋看上去很相似,實際上玩法大相逕庭。以棋盤為載體的玩法,斗的是勢;而以星譜為載體的玩法,斗的是理。
金誠今天擺的就是第二種,他是要和我斗易理。我心裡一笑,這個我可不陌生,老七爺當年教我的時候,我們爺倆沒少這麼玩。一般來說,懂得天陰局的人,這棋就已經能玩的很少有對手了,何況我現在已經學會了六個天陽局。
我耐心的看著金誠擺局,旁邊的程睿兒看的一頭霧水,「這是圍棋嗎?」
「觀棋不語真君子」,我淡淡的說。
「可你們還沒開始呢,我問問也不行?」她小聲嘟囔。
金誠看她一眼,繼續專心擺棋。這是個力氣活,很費心力,擺棋如做局,解棋如破局,當年老七爺經常這麼說。
我示意程睿兒收聲,專心看著,不要打擾金誠。
十幾分鐘後,金誠的局擺好了,他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好了,曾先生,您看看吧!」
「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看他。
「不用」,金誠擦擦汗,「這個局困了我六年了,一直解不開,曾先生您試試看吧。」
我笑了笑,開始擺弄星譜上的棋子,下星棋要一步步的來,每一步都要讓對方看清楚。開始幾步,金誠還面帶微笑,到了後來臉色先是凝重,接著興奮,最後是吃驚。
很快,我動完最後一個棋子,「老前輩,您看還行麼?」
「二十五步……正好是二十五步!」金誠感歎,「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
玩星棋講究步數,越接近二十五步越好。因為二十五是五陽數之和,因而也叫至陽之數。行家伸手,便知深淺,金誠現在是心服口服了。
「老先生過獎了,晚輩愧不敢當」,我平靜的說。
程睿兒懵了,「什麼對什麼呀,我一點都看不懂,蝦米,這是什麼棋,給我講一下。」
「說了你也不懂」,我看看金誠,「您說的那個大局呢?現在可否讓我看看了?」
金誠看了一眼程睿兒,有點猶豫。
「睿兒,你到下面去等我,我和金先生聊點事」,我一推她。
「怎麼又這樣……又讓我迴避?」她無奈。
「知道什麼叫辦事麼?辦事就要有個辦事的樣子」,我平靜的說,「下去等我,聽話。」
她怏怏的站起來,看看金誠,轉身走了。
估摸著她到樓下了,我笑了笑,「現在可以說了吧?」
「請稍等一下」,金誠回到內室拿出一道符,走到正門前掐訣默念了幾句咒語,將符貼到門上。
他回到沙發旁坐下,「如果我沒猜錯,您是曾小七爺吧?」
「您認識我?」
「小七爺是名震天下的局師,您的大名我早就聽說過,只是無緣相見」,金誠頓了頓,「您這次來寧夏,是為了這小姑娘的事吧?」
「呃……算是吧」,我一笑。
「這小姑娘可不正常,您不會看不出端倪吧?」
「金先生看出什麼了?」
金誠想了想,「那我就直說吧,她身上藏著一個靈體,不是鬼,也不是仙,具體是什麼我修為不夠,看不出來。但是
有一點我看的很明白,這個靈體在利用她。」
我點點頭,「我也懷疑這個事,所以才在一邊觀察。」
「這小姑娘跟那些出馬仙堂打的火熱,所以我想不通,您是風水世家的傳人,怎麼會和她成朋友。咱麼那道家弟子和他們是兩條路上的人哪,難道您這麼做有別的用意?」
「金老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看看他,「機緣巧合之下我參與了這件事,那就應該做到底。今天在天都山上,您一下子就看出她的底細了吧,所以才在這房間裡佈置下了金光陣。」
「要不是小七爺故意在外面多等了一會,我這陣法也成不了啊」,他微笑著說,「她身上的靈體說強不強,說弱不弱,布上金光陣保險一些。」
「您所謂的大局,就是這些吧?」
金誠點點頭,「昨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一個騎馬的女人對我說,『帶著你解不開的殘局去天都山吧,我的使者將為你解開疑惑』。我醒了之後覺得很奇怪,琢磨著難道夢到的是某個神仙?不管怎麼樣,我帶著局上山看看,萬一是真的呢?誰料上山之後就看到您和那小姑娘在那爭吵,我就過去勸了一句。說實話,當時您身上的氣場讓我著實驚了一下,這麼年輕的一個人竟然有那麼深厚的內功修為,實在是不敢相信」,他看著我。
「您過獎了,請繼續」,我說。
金誠繼續說,「接著我專門看了一下那小姑娘,心裡一下子就明白了,那給我托夢的女人就是她身上的靈體。於是我就留了個心眼,和您約好之後就回來了。現在就咱們兩個,我就跟您說實話吧,剛才的一切都是做給那小姑娘看,真正困擾我的不是剛才那個局。」
我點點頭,「這個我想到了,剛才那天機陣,根本不至於讓您困擾六年。真正的局您沒拿出來,是不想讓她看到。可是她知道我來找您是為解開您的局,不做做樣子,她身上的靈體不會相信的。」
「沒錯!」金誠一拍手,興奮起來,「她是不是帶您找了一個出馬仙?」
「是啊,據說是個很有名的人」,我靜靜的說。
「呂二爺吧!」他一陣冷笑,「肯定又是他!」
「哦?您認識啊?」我一笑。
「那個老傢伙,三番兩次派人裝病來試探我,雖然沒見過面,但我對他的伎倆太清楚了!」
「看來那個靈體和呂二爺,對困擾您的那個殘局都很有興趣」,我喝了口茶,「您願意說說麼?」
「這要是別人問,我絕不會說,但是小七爺問,我是一定會說的」,他站起來,「那個局在我的書房,您這邊請!」
我站起來跟著他來到書房,這是一個用臥室改造成的小書房,空間不大,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
金誠拉過椅子讓我坐下,然後自己坐到正位上,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畫好的圖展開,「小七爺您看,這才是真正困擾的局。」
我站起來仔細一看,「七極陣?」
「是啊」,金誠點點頭,「這是我師父傳給我的,六年前他老人家羽化了。這七極陣非常怪異,用的是反陣之理,我冥思苦想了六年也沒找到它的破綻和門道。」最新章節^-^妙*筆閣
七極陣是一種古代的封印陣法,深奧難懂,會的人極少。說它深奧,是因為它表面上看和七星陣幾乎是一樣的,然而內在則完全不同,甚至相反。因為它用的是反八卦的理論,就是金誠所謂的反陣之理,所以一般人對它都束手無策。這種陣法成於西晉,大興於宋,至明朝中期失傳,如今只留下了一些陣圖。
「有一點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尋找破解之法?」我一皺眉,「這七極陣是封印陣法,不能輕易破開,您難道僅僅就是為了研究它?」
金誠沉默良久,「師父羽化之前把這圖傳給了我,他說這關係到我們門派的一個秘密。小七爺是曾家傳人,我想和您說了也無妨。」
我坐回椅子上,「既然是貴派的機密,那您不必說。」
金誠歎氣,「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竟然稀里糊塗的把曾家局師拉來了寧夏,難道這不是天意嗎?您不用多想,我想當今這世上或許只有您能解開這七極陣了,就請您聽我說一說吧。」
「好,您說吧,我聽著」,我說。
「七極陣是很厲害的封印陣法,但它有一個弱點,就是每隔幾百年要重新設定一下陣眼,不然的話,陣法隨時會失效。師父說,我們的祖師爺當年在這天都山上封印了一把寶刀,那是西夏天都王的遺物。據說在那寶刀上,附著了一個西夏公主的怨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