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十分滿意,他站在葬坑邊的台階上,俯視著下面上萬勇士。
這些人從泥俑中剝落出來之後,初時眼神迷茫,不知身處何地,可當他們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後,眼神中又透出剛強之色。
此時,最前方的四個人當中,有一人突然跪了下去,口稱:「陛下……」
他這一聲叫出來,身後上萬勇士齊齊看到了秦始皇,然後全體一個動作,齊刷刷地跪在地上:「陛下!」
只有三個人不明所以,呆呆地瞧著這些人。
始皇微笑點頭:「王翦,平身,勇士們,平身……」
「謝陛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王翦轉頭瞧了瞧身邊的三人,喝道:「你等是何人,見了陛下為何不跪!」
最左邊的一個錦衣袍服的白面生搖了搖頭:「這裡是何所在?你等又是何人?你口稱的陛下,又是什麼?」
王翦大怒:「胡言亂語,當誅九族……」
始皇輕輕擺手,將王翦壓了下去,看著那生:「張儀,你不認得朕,也不怪你。只因你死得太早。」
那人正是張儀,聽始皇一口叫出他的名字,十分詫異,不光他詫異,葬坑中幾乎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他是張儀……兩次相秦的張儀……」
「誆楚的辯士,以連橫破合縱的張儀?」
「他還活著?」
這個名字在秦國,實在是太響亮了,幾乎是婦孺皆知。
始皇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光是你張儀不認得朕,你身邊的兩位也不認得朕,可朕卻認得你們,名相范雎,大將白起!」
這兩個人的名字叫出來,人們又是一陣騷動。
范雎也是秦國名相,為秦國制定遠交近攻之策略,終使得秦國最終一統六國。而白起……誰不知道此人是百戰百勝的戰神!六**隊被他滅掉的,足有一百萬人。
白起看了一眼身邊的范雎,冷笑一聲:「范相,你我又見面了……」范雎拱手一揖:「哈哈,哈哈……」
這兩人在生前活著的時候,就是死對頭,白起被秦昭王賜死,便是范雎獻策,因此二人復活後一見面,便氣不順。
始皇當然看得出來,他高聲道:「你們能再生於世,皆朕所賜。前世恩怨,到此勾消,誰若再敢記仇,朕能讓他生,亦可讓他死!」
王翦與眾勇士同聲道:「始皇萬歲,大秦萬歲!」
張儀雖然死過一次了,還是不改那玩世不恭的脾氣:「說了半天,敢問這位大王,您到底是誰啊?」
始皇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朕乃贏政!」
一邊的王翦怒聲道:「此乃我大秦皇帝,第三十七代秦王,秦莊襄王之子。掃滅六國,一統天下。建號皇帝,千古以來,唯此一人耳!」
始皇看著張儀等三人:「你等生前為大秦重臣,今日復生,仍為大秦重臣。張儀,朕封你為右相,范雎為左相,白起為大將,王翦為副將,你等可心服嗎?」
秦國以右為尊,因此張儀的位置在范雎之上,張儀倒沒說什麼,他兩次相秦的經歷,已足以說明他的優秀。范雎呢?對這位前輩可說是仰慕已久,位置在張儀之下,心甘情願。
至於王翦,雖然滅六國功勞巨大,可是跟白起比起來,名氣還是小了些。他也明白,沒有白起對六**隊的殺傷,自己是不可能輕易滅了六國的。況且白起在秦人當中,一直被奉為神明,當初他自殺的時候,秦人非常痛心,各地紛紛祭祀,足以說明白起的地位。因此王翦為他做副將,也沒什麼說的。
始皇說完,張儀等三人一起跪倒,口稱:「多謝大王!」
王翦喝道:「要稱陛下……」
始皇一擺手:「且不要稱陛下了,你等可知,如今世上,已無一寸秦土。」
眾人都是一驚!
始皇接著說:「爾等與朕一起,在此沉睡了一千八百年,世上早已是朝代更替,不知幾何,如今一統天下的,是一個叫明的國家。世上既無秦土,我又豈能再稱陛下,自今日起,朕仍稱秦王。」
眾人一齊高叫:「大王……」
秦王突然拔劍出鞘,光寒滿室:「大秦勇士聽了,世上已無秦土,我等老秦人復生,乃是天意。朕定當率領爾等,用你們的戈,用你們的矛,用你們的弩,去重新開創我大秦王朝,復興大秦,重統天下。」
「復興大秦,重統天下……」
「復興大秦,重統天下……」
萬人的和聲在葬坑中迴響,久久不息。無數件青銅兵器映著火光,發出懾人的寒芒。
秦王雙手一揮,叫聲立止,他高聲道:「離此不遠,便是故都咸陽,白起將軍,我命你即刻率軍,收復都城!」
白起意氣風發:「領命!」然後輕聲問道:「大王,不知我們如何才能上得地面?」
秦王道:「且隨朕來!」
他領著頭,帶著哆哆嗦嗦的方秀才,大步回到地宮,在他的身後,是浩浩蕩蕩的軍陣,戈矛生輝,箭頭閃亮。
眾人來到地宮,秦王又開啟了一條甬道,與通向陪葬坑的甬道大致相似,只是更寬一些,也是斜斜通向上方。等
到了甬道盡頭,開了厚重的石門,外面仍是封土。
秦王吩咐:「挖開封土,就可以到達地面。」
白起一聲令下,上百士兵輪番挖土,漸漸開出一條通道來。
挖了足有一個時辰,只聽一陣歡呼聲傳來,同時一股清洌的風吹進來,所有人都明白,他們已經挖開了厚厚的封土,來到地面了。
洞口外是一片樹林,很是隱蔽,士兵們擴大了洞口,白起第一個走出地宮,重生於世……
再活一次的感覺……真好!
此時仍是夜間,已經將近黎明,白起吸了第一口人間的空氣,辨了辨方向,驪山就在眼前,千百年過去,驪山還是原來的樣子,無論人世變遷,王朝興替,只有它永遠靜靜地臥在那裡,一成不變。
白起發出了第一道軍令:列陣!
一隊隊的士兵從地下走出,開始整齊地排列,他們都是久經戰陣的勇士,訓練有素。排兵佈陣只是最基本的,他們甚至睡著覺,都能知道自己應該站在哪兒。
每個人心中都燃著一團火,這團火因為他們生命的復活而越發的抑制不住。他們祖上都是老秦人,世世代代生活在秦國,以前的三十六代君王率領著他們的祖先,開疆拓土,保家衛國,對秦國的感情已經滲透進他們的骨髓裡。
眼前已無一寸秦土,他們也成了一群棄卒,這對他們來講,是最不可容忍的事情,只要將軍一聲令下,他們就是死,也要奪回自己的國家。
更何況,這個將軍,是他們心目中的戰神,白起。
無論哪一個士兵,都想在他的麾下效力,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白起一生七十餘戰,無一敗跡。
沒有人,想當失敗者。
眼下,他們就要收復咸陽,復興大秦了,每個人的眼中,都放著惡狼一般的光,彷彿看到了羊群一般。
他們果然看到了羊群,白白的羊群……
這些羊群不是敵人,而是他們自己。
任何人都沒有想到,他們還沒有列陣完畢,前面的士兵剛走出幾百人,後面的上萬人還沒出來,怪事就在眼前發生了。
外面有風,夜風,初冬的夜風已經冷的刺骨,刺骨的夜風撫過每一個人的臉龐,身體,吹動了每個人的衣服。
然後每個人身邊都瀰漫起了一層黑色的霧氣!
那不是霧,而是他們的衣服。
所有人的衣服被風吹過的同時,開始裂紋,裂縫,接著如同魚鱗一般片片脫落,還沒等落到地上,就變成了粉末樣的東西,被夜風吹起,揮灑,最終無影無蹤。
不光他們的衣服,士兵們手中的兵器,除了幾個手執青銅長劍的人以外,其餘人手中的長戈,長矛,弩機,羽箭,所有除了青銅以外的部件,無論是木柄,箭桿,全部都開始龜裂,紛紛斷折,而箭羽和弓弦,都化做了飛灰,隨風而散。
只是眨眼功夫,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秦鐵血軍團,就變成了幾百個白光光一絲不掛手無寸鐵的人體模特軍團,幾乎所有人都發出一聲怪叫,急不迭的掩住自己的要害,雖然他們很清楚,這裡沒有其他的人,更沒有女人。
只是羞恥之心,讓他們做出本能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