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雲氏,原只是安璟侯府的一位庶出小姐,當初先帝為東宮太子的時候,雲氏只為昭訓,卻深得先帝喜愛。雲氏先後給先帝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當今聖上楊崇,另外一個則是襄陽公主。
雖然先帝留有兩位公主,但是襄寧長公主為先帝原配元氏所出,元氏當初做過對不起先帝的事情,所以襄寧長公主並不十分得先帝喜愛。而襄陽公主跟今聖乃一母同胞,又因年歲小些,打小便是被母親跟兄長寵著的,所以倒是更囂張得意些。
如今整個京城,可以不知襄寧長公主,但是無人不曉襄陽公主。
安璟侯府原屬於寒門,是杭州城內一戶打鐵的人家。數十年前,天下動盪,老侯爺雲盎因給高祖皇帝提供大量兵器助高祖奪得天下有功,從而深得高祖皇帝賞識。當初二聖親下江南,封老侯爺雲盎為驃騎將軍,後雲盎領兵攻打西夏國,凱旋後受封安璟侯。
所以,雲太后打小是在江南水鄉長大的,她性情溫婉,賢惠端莊,卻又是個極為有智慧的女人,不然以她的身份,當初也不會獨霸先帝寵愛。
太后娘娘主張節儉,所以往日若非整壽並不如何大辦,但此次乃六十高壽,在貴妃淑妃兩位娘娘的堅持下,太后才將鬆口。
太后高壽,普天同慶,京都城內取消夜禁三日。
昨兒晚上的時候,謝老太太就已經派了貼身的丫鬟去了謝繁華住處,好生叮囑了她一番。謝繁華心裡明白,上次皇子選親的時候,自己大病了一場未能參加,如今太后壽宴就是一次機會,老太太是想抓住這次機會,看看還能不能將自己「賣」出去。
一大早上,謝繁華晨練回來,金貴打了熱水過來給她洗漱,她才將穿戴好,老太太打發的銅鑼過來了。
謝繁華並未如何妝扮自己,因著是宮中的盛宴,所以撿了件鮮亮卻不失穩重的顏色。她知道,今日宴會定然有很多人穿著華麗的衣裙,若她還如往常一樣穿素色衣裙的話,怕是那才會惹眼。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如今不能正面抵抗,就只能在衣著跟打扮上下功夫了。
她已經及笄,便簡單挽了個雙平髻,面上脂粉未敷。
銅鑼進來的時候,見到自家三姑娘妝扮似乎又與往日不同,眼底閃過一絲驚艷。以往三姑娘總愛穿清麗的顏色,就跟清水出芙蓉一般秀麗,她只以為三姑娘是在江南長大的,身上便有了江南女子的婉約美。
可如今瞧著,卻又不同了,三姑娘穿上艷麗的正裝,倒更是一番絕色。這樣的妝扮,才是侯府小姐該有的妝扮,端莊大氣,卻又不失靈動活潑。
銅鑼笑著朝謝繁華問了安,方才問道:「姑娘可準備妥當了?老太太那邊著奴婢來問候一聲,看看姑娘這裡可否還缺些什麼。」
謝繁華正對著銅鏡拂面,抬手將發上簪著的一支赤金丁香花的簪子扶正了,方轉頭笑道:「勞煩姐姐跑了這一趟,已經差不多了,我這就隨姐姐去老太太那裡。」又對著鏡子拂了拂面,有些不滿意了,微微蹙了蹙秀眉,便將那支赤金丁香花的簪子給摘了下來。
謝繁華去老太太那裡的時候,老太太仔細打量了一番,頗為滿意,可見她頭髮竟然什麼首飾也沒有,不由蹙眉道:「太寡淡了些,今兒太后娘娘壽宴,便是你不喜歡那些金的銀的玉的,也得戴上,否則落人把柄,就可大可小了。」轉身對鈴鐺道,「去將我壓箱底的那支荷玉簪子拿來。」
鈴鐺應了聲去了,謝繁華也規矩地朝老太太行了個禮,不好再反駁。抬眸的瞬間,卻見四妹妹謝素華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謝繁華嘴角劃過一絲淺笑,倒是沒放在心上。
謝素華是淑妃娘娘親自點的齊王側妃,雖然因著年紀尚小還未入王府,但是名義上已經是皇家的人了,如今這樣的場合,她自然得跟著去的。謝錦華則不同,已經是待嫁女,去不去都不打緊,偏生她喜靜,總不愛往熱鬧的地方跑。
老太太如今也由著她,倒是隨了她的性子,只是再不似之前那般疼愛她了。
去了宮裡,時辰尚且還早,目前還輪不到這些小輩拜見太后。
老太太好生叮囑了倆姐妹一番,便跟著一個小太監先去了壽康宮,謝素華則瞥了謝繁華,根本不想跟她呆在一起,恰好見著了張家的兩位姑娘,便迎了上去。
張綰綰聽見有人喚自己,便回過身子去看,見是謝家那位四姑娘,則笑著道:「剛好我們想去御花園裡走走,素華妹妹要是方便的話,就一起去吧。」她容顏姝麗,妝扮得體大方,穿著身繡金牡丹大紅底滾金邊褙子,梳著如意髻,個頭高挑,比謝素華高出有大半個頭。
她眸光輕鬆地掠過謝素華,視線輕輕跟謝繁華的撞上,微微吃了一驚,方才又問謝素華道:「剛剛見你跟那位姑娘一起來的,可否叫了她一道去?那裡的姑娘多,咱們去了也熱鬧熱鬧。」
謝素華撇了撇嘴巴,壓低聲音湊到張綰綰跟前道:「她是我三姐姐,素來清高慣了的,怕是不願意跟咱們一道去呢。」
跟在張綰綰身邊的女子,秀麗容顏,穿著清淺色的裙子,遠遠瞧著,就像是從上好的山水畫裡面走出來的人物。
聽了謝素華的話,她微微抬眸望了不遠處的謝繁華一眼,眼裡有著隱忍已久的冷漠疏離。謝繁華也早已經看到她了,兩人目光輕輕撞上,謝繁華一直盯著林翹看,林翹則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林翹湊唇到張綰綰耳邊說了幾句話,張綰綰秀眉微微蹙起,點頭道:「既如此,咱們便走吧。」
此時的謝繁華也擰著秀氣的眉毛,倒不是反感謝素華的行為,只是她覺得好奇,林翹怎麼也能夠
進宮的,而且還能夠跟張家小姐處得這麼好。
瞧著漸漸遠去的三人,心裡則想著自己的事情,林翹此人心機甚重,明明做絕了壞事,偏偏所有人都幫她,都覺得她好。上輩子的自己,真的一點都不是她的對手,抑鬱成疾,早早便撒手人寰了。
如今好在自己不用再嫁去夏家,可姐姐卻即將嫁給夏盛廷,若是林翹得勢,怕是姐姐會吃虧。
想著心事,直到漸行漸遠的三人變成了紅點,她才收回視線,卻是被站在跟前的人嚇了一跳。
李承堂穿著甲裝,腰間繫著一柄細長的劍,他兩手都搭在劍柄上,身子立得筆直,只靜靜站在一處微微垂眸看著眼前佳人,那雙黑眸裡瀲著驚艷的光。
乍一見到個人離自己這麼近,謝繁華先是嚇了一跳,待看清眼前人容貌的時候,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想到他前不久闖入自己閨房裡做的那些荒誕事,不由又羞憤又氣惱,抬腿就狠狠在他腳上踩了一下。
因不遠處還站著兩個小宮女,李承堂倒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只用平淡的語調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謝繁華氣道:「你憑什麼管我!」抬眸朝他飛了個眼刀子,又說,「表哥是御前帶刀侍衛,不在聖上跟前好好伺候著,怎麼到處亂跑!」
她心裡著實生氣,有心想刺啦他幾句,可又畏懼著他的身份,不敢真正惹惱他。明明想嘲諷他幾句的,不成想話說了出來,倒是帶著幾分嬌嗔了,謝繁華見眼前男子嘴邊掛著的笑意,懊惱得恨不能咬斷自己舌頭,臉刷一下就紅了。
李承堂此時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他高大偉岸的身子往一邊靠了靠,又說道:「表妹說錯了,我是千牛衛中郎將,可不比一般侍衛,自然可以四處走走。」見眼前嬌艷欲滴如鮮花般綻放著自己光芒的女孩子一直羞紅著臉低頭,他心裡最柔軟的那處都要化了,真恨不得立即將她娶回家去好好疼愛著。
「棗兒,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往後再也不會了。」想他李承堂,打小便是一呼百應的鐵血男兒,在大漠,他幾乎是神一般的存在,還從沒有如此低聲下氣去哄一個小丫頭片子呢,不由連他自己都震驚了,但話已出口,他只能順著感覺繼續說下去,「我小的時候便喜歡你,後來回了大漠後,打發人回京打探你的消息,得知你去了揚州後,每年都會尋個時間去揚州看你。只不過,你從來不知道罷了。」
謝繁華並不想聽這些,她悄悄抬眸左右望了望,想尋個人來救自己,可巧了,不遠處五公主跟雲瑛正朝這邊走來。
「阿瑛!」謝繁華像是看見救星一般,激動地朝雲瑛揮手,然後小跑著迎了過去。
楊喜跟雲瑛目光都在謝繁華身上好一番打量,雲瑛身上去捏謝繁華的臉,歡呼道:「我不去找你,你就不能來找我?也不知道你成日呆在家裡都做些什麼,可想死你了!」
五公主楊喜則看著李承堂,問道:「李將軍在這裡做什麼?父皇派你來的?」
李承堂目光在謝繁華身上掃了一眼,這才道:「恰巧路過這裡,見謝家表妹迷路了,正準備帶她去太后那裡。不過,既然五公主來了,那臣便先退下。」
如今有外人在場,他倒是不想多說話了,只大步離開。
楊喜狠狠跺腳道:「有什麼可傲的!不就是有幾匹破馬麼!有什麼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