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最近老做噩夢,有天下班回家看見有人擺算命攤,便湊了過去。
算命攤的生意很火。他排了很久才輪到,此時已近天黑。擺攤的張算子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懶洋洋地問:「算什麼?」
「先看看你算得準不准吧。我姓什麼?」周凡故意提出難題。
張算子摸出幾枚銅錢擺了擺,又扯出一本百家姓翻了翻,終於抬頭:「你姓周。」
「真神啦!」周凡趕緊坐下來,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張算子的手,「師父,我這幾個星期老做一樣的夢,夢見……夢見我死去的爸爸讓我給他報仇。我是遺腹子,打出生起就只見過他的遺像,而且聽我媽說,他是意外死的。您說,我怎麼會做這個夢呢?」
張算子一愣,把銅錢放進龜甲裡,搖幾搖,排出來,一陣冷汗,說:「此卦大凶。」
周凡一下站了起來:「那我該怎麼辦?」
「莫急,待老夫再卜上一卦。」張算子又排了一次銅錢,接下來臉色大變,「走,你快走,快走!」
「怎麼啦?」周凡簡直是莫名其妙。
「大凶,大凶!」張算子凸著眼,「大凶啊!」
「大凶?師父,那……」周凡的冷汗流下來,「那我該怎麼辦啊!」
「天機不可洩露!」言罷,張算子竟收拾起攤子,落荒而逃。
當天晚上,他沒夢見父親讓他報仇,只夢見他交給自己一個東西,他還沒看,就醒了。
「媽,我又夢見……」周凡去了母親的房間,老太太還在睡,他就沒打擾。中午從單位回來發現沒人做飯,再一看,老太太還在睡,周凡心裡咯登一下,一搖老太太身子,都硬了。
「這就是大凶吧。」他想。
周凡整理著母親的遺物,他打開了那個他從小就一直想打開的抽屜。打開之後未免又有些失望,裡面只有一本《周易》,書內勾勾畫畫,寫了大量筆記,書後面還有幾張老照片:年輕的他爸,一個半百老頭,還有一個和他爸差不多歲數的年輕人……在哪兒見過?
他聽母親說過,父親當年醉心玄學,早年間拜了個師父,還有個師兄。當年父親出事,還是那個師兄來通知的。
說來也怪,自從拿到這本書,周凡再也沒夢見父親。他想,這書可能就是父親夢裡交給他的那個東西。於是他沒事就把書翻來看。《周易》生澀難懂,但父親的筆記非常清楚,等把書翻完,他用銅錢卜卦,已能夠準確算出事情明細,且百算百准,像是他天生就有學這個的細胞一樣。
有天,周凡望著牆上母親和父親的遺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當天晚上他又夢見了他爸,這次還有他媽。他爸說,報仇,報仇。他媽說,大凶,大凶。聲音很怪,像混了個男人的聲音,那個男人聲他好像還聽過。
三個聲音在他腦子裡打架,聽得他一身冷汗。
「報仇。」他輕輕吐出這兩個字,然後鬼使神差地爬起來卜了一卦。
報仇,大凶。那些照片,易經,師兄。那個師兄……
他笑了。大凶,真的是大凶!
張三和週五是師兄弟,同在一個先生門下學習易經。出師後,兩人一起擺算命攤,週五很有天賦,陰陽禍福算得是極準,來算命的都只找週五,他們說張三算不準。
時間一久,張三就開始嫉妒週五了。他把週五叫出來,說去喝酒。週五推辭說老婆快生了,得在家照顧。但後來還是拗不過張三,兩人一起去喝了酒。
爛醉之後,張三把週五扶到後山頂上,說了一句「兄弟別怪我」,一狠心就推了下去。
張三今天早早收攤,平時都要到天黑才走。他悄悄四處張望,黃昏的街道上沒有什麼人,他似乎放鬆了,心想自己難免有算不準的時候。
「師父,還算不算?」有人問。
張三背著身收拾東西:「收攤了,明日請早。」
「就今天。」
張三詫異地回過頭……
他算準了自己今天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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