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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江山誰主(80) 文 / 壞妃晚晚

    隔了會兒.見常公公急急地出去.

    隋太醫終是從裡頭出來.我忙迎上去問:「隋大人.皇上如何.」

    他歎息一聲:「臣一直勸他動不得真氣的.皇上他……總是不聽話.」

    「那如今……」

    「臣讓公公去熬藥了.吃了藥.會舒服些.」

    阿蠻扶著我的身子.小聲道:「娘娘放心.皇上會沒事的.」

    顫抖著身子.他以往動真氣.也不會突然昏過去的.昏過去……指尖一顫.我竟忘了北苑的事了.

    此刻.我是不能過北苑去.忙推了阿蠻道:「阿蠻.你替本宮過北苑去看看.柏侯殿下出了事.太皇太后杖責了姐姐三十大板.如今也不知……怎麼樣了.」

    阿蠻未曾想我會突然如此說.怔了下.才將我拉至一旁.壓低了聲音道:「娘娘.此事……柏侯殿下沒事.是……是表小姐故意的.故意讓太皇太后過去責罰她.好……好為娘娘爭取一些時間.」

    阿蠻的話.叫我狠狠地怔住了.

    姐姐竟為了我.做出這種事來.

    「阿蠻……」

    「娘娘若是生氣就罰奴婢.」她猛地跪下了.「是奴婢見娘娘這麼久不出來.又進不去.心裡擔憂才去找了表小姐的.表小姐說.宮裡的事交給她.要奴婢過宮門口去候著皇上回來.娘娘.您若是要罰.就罰奴婢.」

    心一撥一撥地疼.我怎麼捨得責罰她.

    「奴婢.這就去看看表小姐.」她說著.忙爬起來轉身出去.

    我跟著出去.在門口.恰見常公公回來.他急急端了藥進去.我遲疑了下.終是回身.

    姐姐唱了那齣戲.太皇太后又以為是柏侯煜出了事.那麼蘇衍必然還在北苑的.姐姐.一定沒事的.

    心裡安慰著自己.

    裡頭.常公公坐在床沿小心地餵他吃藥.

    他低吟了一聲.常公公回身看我.小聲道:「娘娘.皇上叫您.」

    遲疑著.終是上前.

    隋太醫與常公公退了出去.他的手摸索過來.握住了我的.力氣並不大.冰冷冰冷的感覺.

    「叫你喝.你就喝.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他的話語低低的.可我聽出來了.怒火的味道.他只是沒有力氣.否則.必然會吼著出來.

    我突然哭起來:「皇上不是答應了太皇太后麼.此事臣妾不知.您如今倒是來反悔了.」

    他突然撐大了眸子.蒼白了臉看著我.咬牙開口:「朕應了什麼你不信朕.信她」

    一句話.倒是叫我怔住了.

    他握著我的手微微用了力.可.那分明不大的氣力.卻突然叫我覺得疼.

    眼淚流得越發地多了.滴落在他的手背.

    他依舊惡狠狠地看著我.我欲開口.竟好似有什麼東西如骾在喉.從來不曾如此.叫我難受得一句話都解釋不出來.

    他又突然鬆開禁錮著我的手.背過身去.

    知他心中有怒.

    果然.聽他開了口:「常渠.」

    常公公忙應了聲進來.他又道:「給朕更衣.」

    我吃了一驚.常公公忙道:「皇上.您還是先休息一下.」

    他自個兒坐了起來.低低喘了口氣.厲聲道:「聽不懂朕的話.就不必伺候朕了.」

    「皇上……」常公公白了臉.急急轉身去取他的龍袍來.

    見他起了身.我忙伸手去扶.他卻一手拍開我的手.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徑直出去.我跟在他身後叫他.他依舊不理.

    外頭.隋太醫見他出去.臉色一沉.上前道:「皇上.政事可以緩一緩.臣以為……」

    他冷冷一笑.打斷隋太醫的話:「朕是皇帝.自然政事重要一些.朕沒空來管後宮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常渠.你給朕聽好了.日後這後宮的事.別來煩朕知道.」一番話.他說得太急.似是喘不過氣來.

    隋太醫扶了他一把.他氣憤地推開了他的手.大步朝外頭走去.

    「哎.皇上……」常公公抱了龍袍出來.「您還沒更……」他的話未及說完.那身影已然不見.

    隋太醫朝我瞧了一眼.歎息一聲.只得跟了出去.

    常公公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也只能跟出去.

    我怔怔地站著.抬手.擦了把眼淚.

    我不過是信了太皇太后的話.冤枉了他.何苦就如此來氣.

    穿著朝服.帝冠也不戴.朝珠還都碎在郁寧宮的地上.他就這般出去了.

    喟歎著.我走出乾元宮.遠遠地.瞧見楊將軍過來.靠著他的御駕說著什麼.我沒有上前.只往一側的台階下去了.

    「娘娘.」有人叫我.回了身.才瞧見絲衣姑姑站在一旁的角落處.

    我略皺了眉:「姑姑怎的在此.」太皇太后還被元承灝氣得躺在床上呢.她不該近前伺候的麼.

    絲衣姑姑的目光向著不遠處的御駕看了一眼.才上前來.小聲問:「皇上無礙吧.」

    我才想起方纔她跟著元承灝出郁寧宮來.還扶了他一把的.

    也是本能地看了那邊的御駕一眼.見御駕已經緩緩起了.

    「姑姑也瞧見了.皇上沒事的.去御書房了.」我只淡淡地說著.

    她似是鬆了口氣.又言:「可嚇了奴婢一跳.方才奴婢扶他的時候.他的手冰冷得厲害.」

    微微攥緊了帕子.那是因為他發了病.

    「皇上從小如此.有什麼.都不說出來.他剛來宮裡頭.才這麼高.」她比劃著.「才三歲.真小.奴婢是看著他長大的.冷了.熱了.不舒服.他從來不說.方纔他跟奴婢說不舒服.奴婢當真嚇了一跳.」

    絲衣姑姑心疼他.這次來.也勢必不會告訴太皇太后的.

    我忙道:「許是皇上今兒累了.姑姑可別擔心.隋太醫會照顧好皇上的.」

    聽我如此說.她才真正放了心.

    「姑姑還是先回郁寧宮吧.」

    她卻抬眸看著我.突然朝我跪下了.

    我嚇得不輕.忙彎腰去扶她:「姑姑這是作何.」

    「娘娘.您聽奴婢說.」她不肯起.看著我道.「今日太皇太后做的事.您會恨她也是自然的.只是奴婢想求娘娘.此事.就當過去了.太皇太后不容易.奴婢跟了她十多年.看多了恩怨.奴婢.也是先帝指給太皇太后用以監視的.如今先帝去了.奴婢的主子是換了一個又一個.呵.這宮裡頭.能有什麼是真的呢.太皇太后活了半百的年紀.卻也沒有哪天過得安生過.」

    我不曾想她會來給太皇太后求情.不免怔了半晌.繼而又覺得好笑:「本宮不過一個妃子.安能記恨太皇太后.」

    絲衣姑姑卻道:「皇上在郁寧宮如此動怒.還是頭一回.無論太皇太后做什麼.她都還是希望皇上好的.如今皇上和她生了間隙出來.太皇太后還能指望誰.」

    略鬆了手:「姑姑是說.本宮錯了.」阿蠻不該找了元承灝來.我就該不聲不響地喝了那碗藥.然後在元承灝的面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麼.

    她的眸中一驚.低了頭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想起在郁寧宮的時候.她多次為我說話.此刻.我倒是覺得自己的話說得重了.動了唇.只聽她又道:「太皇太后想要保葉家的勢力.她也沒有錯.娘娘該聽過一句話.人在高位.身不由己.宮裡.不是你想避世就能避的.誰都有無可奈何.太皇太后做了那麼多.不過是一個『不信』罷了.」

    「不信皇上.」那還和我提什麼做了那麼多希望元承灝好的話.

    絲衣姑姑卻是開口:「是不信她自己的能力.」

    一句話.倒是叫我怔住了.

    她又道:「當年太皇太后是想指望先帝.可先帝年紀輕輕便撒手人寰.將這偌大的江山丟給她一個婦人和一個三歲的孩子.這麼多年.她也不容易.各地的王爺蠢蠢欲動.朝中勢力幾分.她能到手的又只有幾分.」

    驚愕地看著面前之人.她不過一介宮女.正如她所說.這麼多年.她看了太多.感受了太多.那樣的局勢.她幾十年旁觀者的身份.比我透徹得太多太多了.

    低著頭.凝視著她.我竟語塞了.

    「奴婢今日來.想求娘娘勸勸皇上.讓皇上過郁寧宮去給太皇太后賠個不是.」她終是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我.

    原來.這.才是絲衣姑姑急急過乾元宮來的原因.

    心裡忐忑著.我咬著唇:「皇上是姑姑帶大的.他的性子你該比本宮瞭解.」他若記了恨.沒有那麼容易消除的.

    她卻鄭重地開口:「此事娘娘務必要規勸了皇上去.皇上才行了冠禮.才親政.若是就傳出他一腳踢開了多年扶植他的太皇太后.您叫天下之人怎麼看他.叫各位王爺怎麼看他.還有前朝那麼多大臣.天下人會說.皇上沒有仁孝之心.一旦有差池.王爺們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鬧事.大臣們.會說皇上沉溺女色.忘了忠孝.那麼娘娘您.就是紅顏禍水.」

    她渾身顫抖著.繼而俯身.似是長長地鬆了口氣:「奴婢僭越了.請娘娘責罰.」

    呆呆地看著底下之人.她的確僭越了.可.她說的.哪一句不是實話.

    她說她曾是一個監視太皇太后的宮女.可如今.她為太皇太后.也為元承灝.

    在這宮裡.人人都會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地害人.身不由己地幫人.

    步子.往前挪了一步.

    我再次伸手.親扶了她起身:「本宮.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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