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看了看我,又將目光移至身後的雲眉身上,啟唇道:「來人,帶雲眉下去換衣裳,最好把所有的珠寶首飾都給插到髮鬢上去!」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咬牙切齒啊?
有宮女進來,帶了雲眉出去。
他將面具地上桌來,質問著:「你把它掛在門上想做什麼?」
「辟邪。」我小聲說著。
他的俊眉皺了皺,我搶在他前面開了口:「臣妾替雲眉謝謝皇上的賞賜,其實,您不必破費了。」我都將東西準備好了。
他一怔,隨即笑道:「朕的昭儀都要搬空了馨禾宮給宮女當嫁妝了,叫朕顏面何存?再說,這點錢,朕還能做主。」
我也笑了:「不過一個宮女罷了。」也值得他如此?
他站了起來,認真地開口:「楊將軍為朕付出了那麼多,朕指個他喜歡的人給他,雖不是正室,禮數不可廢。」
我輕歎著,早知道如此,還和我說什麼他小氣,不想拿出嫁妝來。
「皇上,臣妾能送她麼?」
「可以。」他很大方地說著,「送到宮門口。」
沉了臉色看著他,他明知道我想送她出宮的。
「皇上……」為了雲眉,我央求他一次,「臣妾想……」
「你出宮,只能朕帶著你出去。」他知道我要說什麼,立馬打斷了我。
「楊將軍是您的師父,您……」
他的嘴角露出邪邪的笑來:「你忘了?朕還在病中,不能出宮去。再說師父不過娶個側室,朕去湊什麼熱鬧?」
咬著唇,也不必求他了,他不會讓我出宮去的。
宮女扶了雲眉來了,她換了紅色的嫁衣,上了妝,盤了頭,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真好看。我不禁上前,抬手,拂過她的嫁衣,視線有些模糊,雲眉哽咽地喚我「二小姐。」只此一句,再無其他。
可,那些她沒有說出的話,我心裡,都明瞭。
「常渠。」身後之人出了聲。
常公公忙過來,他的手中,小心翼翼地舉著一個托盤,上面,一個奢華的錦盒。有宮女過來,打開錦盒,裡頭是一隻鐲子。卻不是玉做的,我不知是什麼打造而成的,通身五彩的顏色,還用了金絲鎖邊。
宮女取了出來,小心地替雲眉戴上。雲眉受寵若驚,忙跪下謝恩。
他也不說話,只一旁的常公公勸道:「姑娘該動身了,可別錯過了吉時。」他的話才落,已有宮女去扶她起來。
雲眉含淚看著我,我點了點頭,鬆開了她的手。
宮女扶了她出去,我欲抬步跟上,手腕被男子扼住,吃驚地回眸,聽他道:「想必朕的御駕此刻也到了。」
出去的時候,果然瞧見御駕在外頭候著了。
他拉了我上去,一直到了宮門口,我再欲下去,他卻拉著不同意。雲眉自前頭的轎子中下來,她的頭上已經蓋上了紅蓋子,此刻,她也看不見我,只朝著我的方向,跪下了,嚴嚴實實地磕了三個頭。
轎子,緩緩地消失在視線裡。
我的眸中噙著淚,卻始終沒有落下來。只因,我聽人家說,成親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的。
「她真好看。」
那嫁衣也好看,紅色的嫁衣,在這宮裡,只有皇后大婚的那一夜才能穿的。而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穿了。
身側的男子沒有說話,良久良久,才聽常公公的聲音傳來:「皇上,該回了。」
這才發現,連宮門都已經關上了。
他又和我一起回了馨禾宮,入了內,聽他叫:「汀雨。」
一個宮女進來跪下了。
「日後,她會代替雲眉伺候你。」他漫不經心地說著。
我看著他,低聲問:「臣妾能不能不要?」他的人,必然就是來監視我的。就好像他要雲眉去監視楊將軍一樣。
果然,他只淡淡一句「不能」。
地上的宮女跪向我,低了頭道:「奴婢汀雨,會盡心盡力伺候昭儀娘娘。」
我黯然,怕是盡心盡力監視我才是。
繼而,又想笑,我又有什麼值得他監視的呢?
他揮了手:「去外頭候著。」
常公公和汀雨都退了出去,他忽然起身,拉了我進內室,坐下了開口:「今兒下午朕沒事,教你識字。」
我怔住了,他的話,還當真呢。
不知為何,聽他如此說了,心裡居然有些小小的高興。
他乾脆又叫人進來準備了筆墨紙硯,在桌上,滿滿的鋪了一桌子。
「光會念有什麼用,還得會寫。」他招呼我過去,「握著,這樣。」
第一次執筆,我有些顫抖。他的大手覆蓋在我的手上,緊緊地握著,在宣紙上寫下三個字。
「宮嫵妡。」我認得,是我的名字。
他輕笑著,又在一旁另寫三個字。
那個「元」字我認識,那
是國姓。而那連起來的三個字……
心跳緩緩地變得飛快,聽男子的聲音從上頭傳下來:「朕的名字。」
他的名字,元承灝。
無端地緊張起來,手越發地顫抖了,臉頰也似乎燙起來,我咬著唇開口:「這麼多的筆畫,誰記得住……」
「記不住也得給朕記住。」他命令著,繼而,又笑,「抖什麼?你膽子不是很大麼?朕的名字就把你唬住了?」
慌亂地將手從他的掌心抽出來,把我唬住的自然不是他的名字。
是……是……
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雙手,說不清楚的感覺,就是……我討厭這樣的他!
說這樣的話,他想討好我麼?
心裡狠狠地想著,沒什麼好討好我的!姐姐的事不解決,我依舊恨他!
「怎麼了?」他擱下筆回身看我。
我退開幾步,低聲開口:「皇上今兒不必過慧如宮去麼?您讓汀雨來教臣妾好了。」
他笑:「汀雨不識字。」
錯愕地看著他,這算什麼意思?
「那,臣妾不想學了。」他手把手的教,我會緊張得顫抖不已,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就是覺得不舒服。
他也不逼我,逕直朝我走來,一面說著:「那叫人擺了棋進來,朕和你對弈一局。」
我愕然,他又想殺我個片甲不留?
不悅地開口:「和臣妾下棋怎能顯出皇上的精湛棋藝?」他那純粹就是欺負我。
他一拂衣袍坐了,笑道:「你若贏了朕,朕可許你一個願望。」
「此話當真?」明知道我贏他不可能,可聽他如此說,我依舊忍不住想要躍躍欲試了。
他點頭。
「包括我姐姐的事?」脫口急急說著。
他的臉色微變,倒是沒有不悅,只道:「你就不能想想你自己的事情?比如,要朕放你出宮云云的?」
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腦子裡只想著姐姐的事情,這事倒真的沒有想到。
不禁上前:「您會放臣妾出宮?」
他朝我笑得燦爛,伸手拉住我的手,言道:「不會。」
元承灝……
我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心。
他也不顧我同意不同意,只吩咐了人準備了棋盤進來。
我不想下,一點好處都沒有。要我贏他,根本就不可能。他這根本就是在耍我。
他也不看我,逕直說著:「贏了,朕許你一個願望。輸了,你欠朕一件事情。」他說著,抬手推動了自己的卒往前走了一步。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元承灝,我再找不出比他還無賴的人了!
「皇上這不公平!」
他一挑眉:「這話從何說起?贏了輸了,大家各一半兒,這怎麼不公平?」
「臣妾根本不會,您是皇上,您贏臣妾再多也不光彩。」他選我不會的,還和我講公平。
將手中的卒放下,他這才抬眸看向我,淺笑一聲道:「哦?那麼你選一樣東西,我們比比,如何?」
「皇上當真要臣妾選?」試探性地問了他。
「當然。」他倒是說得快。
我不禁笑了,快步上前,在他身側坐了,瞇著眼睛道:「那比跳舞啊,您敢不敢?」他不還叫我下棋麼?可我拿手的是跳舞啊。
他的臉色頓時黑了下去,大約是不會想到我竟然會如此說,太侮辱了他帝王的尊嚴了。
「皇上若是不跳,就當時棄權了,那……可還算臣妾贏了?」
他咬著牙:「這什麼爛主意!」
「皇上心服口服麼?」我才不管他氣不氣的,他不會跳,也是他技不如人。
他哼了聲:「朕一點都不服氣。」
我聳聳肩:「您不服也沒關係,下棋您贏了,跳舞臣妾贏了,大家平手。」
「這……」他站了起來,欲說什麼,卻語塞了。是他自己叫我選的,他也沒規定什麼能選,什麼不能選啊。此刻再想要反悔,倒是顯得他輸不起了。
一轉身,將面前的棋盤掀翻了。「嘩啦」一聲,黑子紅子全都滾落在地上,有的,撞上牆壁去,發出「光當」的聲音。
「妡兒,你真不會討好朕。」他憤憤的說著,臉上卻還能瞧得見笑。
他生氣的時候就這樣,笑得讓你覺得發慌。
我癟癟嘴:「因為討好您沒用。」
他不笨,知道我什麼意思。怔了怔,將我箍在懷中,狠狠地用了力。我吃痛地皺起眉頭,也不叫痛,他卻是附於我的耳畔,壓低了聲音開口:「屆時,朕寵著你姐姐,你會不吃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