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雷哥!」小雷哭紅著一雙眼睛找到了站在救生艇邊的二雷,他滿眼的淚水,劃過沾滿灰塵的漆黑的臉頰,洗出一條條白色的垂線!
「小雷!怎麼了!大雷大哥呢?」王二雷見小雷一個人過來了,並沒有帶上王大雷,心裡本能的就是一陣不祥的預感。
「大雷哥他!……大雷哥他!」王小雷哽咽著「大雷哥他說,他要和廣乙的鍋爐生死在一起,然後就衝進了全是火焰的鍋爐房,大雷哥他…………他回不來了…………」
話到這裡,王小雷已經泣不成聲。
「你這個混球,你怎麼不拉住大雷哥!你怎麼這麼笨呢!這麼蠢!我怎麼和姑母他們交代呀!」王二雷又是傷心,又是生氣,想打王小雷一頓,可又知道不是他的錯,到最後,王二雷自己也嗚嗚的,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王二雷!王二雷!」一個高聲的怒吼漸漸的靠近,原來是抱著沉睡著的廣乙的林國祥到了這附近,在鍋爐房爆炸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廣乙號完蛋了!
「管帶大人!」軍人的本性讓王二雷勉強止住了自己的淚水,他想起了林國祥之前的吩咐,心裡一片的悲哀,難道說,管帶大人也認為廣乙沒救了嗎?
果然,林國祥的話印證了王二雷的想法。
「二雷!把廣乙小娘子帶上,帶她去濟遠上去!」林國祥話說完,才發現二雷淚流滿面,而他身邊的小雷,更是哭的不成樣子。
「你們怎麼了?就這麼怕死嗎?」林國祥以為王二雷和王小雷是因為害怕而哭泣,不滿的質問道!
「不是的!不是的!」王小雷邊哭,便解釋說「是大雷哥!大雷哥他死在鍋爐房裡了!」
「大雷他是條漢子,死也死在自己的崗位上!」林國祥讚歎道。
「不是的!不是的!」王小雷接著解釋「炮彈打過來的時候,大雷哥本來是在搬運燃料的,他不在鍋爐房裡,我還親眼看見他了。」
「那怎麼還會死在鍋爐房裡呢?」林國祥不解道。
「林管帶,大雷哥他說這是匹夫之勇,要像個匹夫一樣,和廣乙的鍋爐永遠在一起,於是,他就又衝進鍋爐房裡了…………」
「這個傻瓜!」林國祥也驚呆了,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的漢子,為了心中的志氣,居然就這樣主動的殉葬了。
「這樣的中華!這樣的北洋!豈是日本這幫倭寇能欺辱的!」林國祥狠狠的把自己的帽子摔在了地上,把懷裡的廣乙小娘子一把放到了王二雷的懷中。
「二雷!小雷!你們的大哥是好樣的,他既然已經為了廣乙而慷慨赴死,我又豈能不如他這個鍋爐師傅!你們兩個帶著廣乙小娘子給我去濟遠號上,找到方管帶,讓他好好的照顧廣乙小娘子!我林國祥,給他做最後一次撩艦了!」
「管帶大人!您不走嗎?」王二雷一愣,林國祥居然把廣乙交給了他,自己不走。
「我不是說了嗎?我林國祥堂堂的大清北洋水師廣乙艦管帶,豈能比不上一個大字都不識一個的王大雷呢!」林國祥拍了拍胸口,一瞬間,王二雷彷彿從林國祥身上看見了中華民族的縮影。
「對了!你把這個帶上,交給方管帶,他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林國祥從懷裡取出了一個金絲繡著的繡袋,盯著這個繡袋,林國祥喃喃自語道。
「再有幾天就是廣乙的生日了,本來準備送給廣乙當生日禮物的,看來,要提前交給她了!」林國祥看著繡袋,又看著昏迷的廣乙,這個五尺男兒的北洋軍官,又一次流下了自己的熱淚。
「走吧!走吧!快走!」林國祥親自把船放下了海,又把二雷和小雷強行推上了船,「你們兩個混球給我記住!哪怕你們的命丟了,也不准丟了廣乙小娘子和那個繡袋!」
看著漸漸遠去的廣乙號,王二雷和王小雷憋不住心裡的淚水,跪在小船上,不斷的給林國祥口頭鞠躬,心裡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完成林國祥的吩咐,把廣乙和這個口袋,安全的送到濟遠號上面。」
「兄弟們!」送走了王二雷兩人的林國祥回到了甲板,這個時候,廣乙的沉沒已經是定居了,所有人都到達了甲板上,等待林國祥的指示。
剛才,林國祥送走廣乙小娘子的事情他們也看在眼裡,可是,愣是沒有一個人上去,試圖和廣乙小娘子一同上船。
「兄弟們!大清北洋艦隊的好漢子們!」林國祥理了理自己的衣帽,「總共有八艘救生船,我林國祥剛才送走了一艘,還有七艘!」
說到這裡,林國祥看了看每個人的臉色,有些人害怕,有些人視死如歸,也有些人迫不及待。
「這七艘,我林某人是不用了,要死,我就要和廣乙死在一起!」林國祥激動的說「可是,你們大家都是漢子,家裡有爹媽,身後有兒女,不應該死在這個無情的大海上。」
「現在,所有想逃去濟遠號上去的,都給我站出來,我送你們走!」林國祥大聲的疾呼著,很多人意動了,但是中國人特有的謙虛,讓他們不願第一個站出來。
「既然都沒有站出來,那大家就一起死吧!」林國祥這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可是剛才是他們自己不站出來,現
現在更沒臉出來了。
「你們這幫孬種!死到臨頭還這麼孬」林國祥罵罵咧咧的「陳水柱,你家裡的六十歲老母還在吧!你的媳婦上個月剛給你生了個兒子吧!你這混球,死在這裡,怎麼對得起你的老娘和你的媳婦,你給我到救生船上去,快!」
那個叫陳水柱的聽到林國祥點名要他走,渾身巨震,想要衝動的說自己希望留下來,一起死,可是想起自己的老娘和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孩子,就說不出這話,最終,跪下來,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就朝救生艇去了。
「李燈灰,聽說你有九個兒子!是不是這樣呀!」林國祥又點了一個人的名字,這個叫李燈灰的不過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人,居然有九個兒子,難道說,從二十歲開始,就一年一個的生孩子,還tmmd全是兒子?
「你這個沒用的傢伙!以為瞞著大家,大家就不知道!省吃儉用的養活了九個撿來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還都管他們叫兒子,你這小子,是想兒子像瘋了吧!」林國祥笑嘻嘻的嘲諷著,周圍的人也是一陣哄笑,那個叫李燈灰的則是滿眼的淚水。
「林大人!如果沒有這九個狗崽子,我一定……我一定……」李燈灰已然說不出話了。
「好了,把眼淚留到老子的墳上再哭!」林國祥罵罵咧咧的,隨後,他又點了十幾個人的名字,都是家裡的頂樑柱,獨生子,都被林國祥命令上了救生艇。
走了這十幾個人,廣乙上的活人還剩下三十四個,林國祥掐著指頭算到「一艘船坐五個人,我打發走走了十七個人,還有十八個位置,你們當中,要活命的,就出來吧!」
寂靜……
一片的寂靜……
「怎麼,還有十八個位置,沒有人想去嗎?」林國祥厲聲的質問,可是
一片的寂靜……
「我命令你們,快點選出這個十八個人來!!」林國祥有些慌了,船已經在下沉了,鍋爐房裡的火焰還在燃燒,馬上就要蔓延到整艘船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既然你們要面子,那你們三四十個人裡,最年輕的十八個出來,跟他們一起走!」林國祥還以為他們不好意思自己出來,於是,又一次的決定了,活下去的資格,可是。
一片的寂靜……
「你們!你們……」林國祥呆呆的看著這群人,忽的,這三十四個人跪倒在地上,齊聲的高唱著「願與管帶大人和廣乙一同赴死,此生不待,來生再戰。」
「願與管帶大人和廣乙一同赴死,此生不待,來生再戰。」
「願與管帶大人和廣乙一同赴死,此生不待,來生再戰。」
「願與管帶大人和廣乙一同赴死,此生不待,來生再戰。」————————————————————————————————
「流年公子!廣乙要沉了!」忽的,一個聲音急匆匆的在流年楓的耳邊響起。
「什麼!」流年楓拿出望遠鏡,看向廣乙,果然,廣乙的後半部已經開始下沉,有很多的小艇從船的兩側散開,奔向濟遠而來。
「最前面的二雷和廣乙小娘子!」流年楓慌忙的望向這幾艘船,打頭的就是王二雷的那艘,又看見了廣乙,心裡就安定了一半,可是,再怎麼看,都找不到哪艘小船上,有林國祥的身影。
「林大人呢!林大人呢!」流年楓四下搜尋,卻沒有發現,猛地,似乎忽然聽到遠處有人在高歌。
「願與管帶大人和廣乙一同赴死,此生不待,來生再戰。」
「願與管帶大人和廣乙一同赴死,此生不待,來生再戰。」
「此生不待,來生再戰!」
「此生不待,來生再戰!」
「難道說!」流年楓連忙把望遠鏡轉向已經燃燒起熊熊烈火的廣乙號,廣乙是木製鐵骨的半鐵甲船,鍋爐房的大火一起,木製的船身就飛快的點燃,不到十分鐘的功夫,就蔓延了到了整個船體。
難道說!歷史上的廣乙縱火焚燒而沉沒,這個世界的也逃不脫這個宿命?
猛地,在廣乙的前甲板,流年楓看見了林國祥和其他的人,他們依舊站在大炮邊上,對著浪速開炮,雖然因為已經上仰的關係,這些炮彈是難以命中的。
「林大人!」在流年楓的注視中,廣乙就這麼被火焰和海水給吞沒了,林國祥和三十四個勇士,從此就葬身大海,履行著他們「此生不待,來生再戰」的使命。
「來到這個世界,參加豐島海戰,本意是將廣乙,濟遠,和操江的命運反轉,想不到,我空有吹雪這樣的跨時代戰艦,卻依舊無法阻止廣乙的命運!」流年楓沉默著,他忽然不再有信心,不再肯定他腳下的濟遠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