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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章 洞仙歌:劍成漣漪起 文 / 吳瑕

    阮琉蘅不清楚,真寶元君為什麼要來蹚這渾水。這位以剛直不阿、嚴謹刻板著稱的太和師祖平時對弟子要求極高,但為人卻很低調。

    她將心中疑惑說了出來,林畫拍拍她的肩膀道:「聽說真寶師祖以前執掌玄武樓時,也曾是頗為高調的一個人,直到他晉階大乘期之後,才鮮少出現於人前。這次出手,想必也是為了給九重天外天一個顏色看看,你兩次受他們所害,也是為我太和弟子張目。」

    「……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蘅兒想多了,你不是一向不關心這些庶務嗎?難道因為玄鐵礦之事?亦或是……被九重天外天的求婚嚇到了?」林畫調笑她。

    阮琉蘅扶額。

    「誰那麼大嘴巴傳出去的!」

    林畫大笑:「這消息我剛醒過來,就聽到有小弟子八卦,說那八重天的姬天君在你受傷後,曾大張旗鼓地來太和賠禮道歉,口口聲聲唐突佳人,結果被大師兄連人帶車輦一起轟出了護山大陣,好不狼狽。」

    阮琉蘅一臉大窘,師姐還總是把她當做小姑娘逗,而且有變本加厲的趨勢,真是太壞了!

    「師姐!我回靈端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阮琉蘅覺得再與師姐聊下去,簡直要無顏見人。

    然而真寶元君出山一事,還是如陰雲一般籠罩在她心頭——想到在心魔境中,她曾經因為漠視家人而在最後失去了所有,便下定決心,還是要去找師兄詢問下此事。

    ※※※※※※※※※※※※

    看著阮琉蘅落荒而逃的可愛背影,林畫嘴角還噙著一抹笑意。

    隨著阮琉蘅御劍越飛越遠,這抹笑意才慢慢淡去。

    林畫的臉是美麗的,但過於剛硬的線條使得她總是給人英武之感,當她沉下面容之時,只讓人感到徹骨的冷意。

    她畢竟是一位殺伐決斷的劍修,所持本命劍名「紅顏煞」,鏘鎯一聲出鞘,滿目銀光,舞出一道道森寒劍意。

    身似蛟龍驚海,形如海棠初綻。

    在這懸崖邊,她完完整整地舞出「太和初開」六十四式,最後一式「天地合一」時,她手中「紅顏煞」脫手而出,飛至半空,再以凌厲之勢落下,刺入崖邊巨石直沒入劍柄。

    在人前苦苦支撐的面具終於破碎。

    「為什麼我一醒來就要面對這樣的局面?為什麼總是在讓我做選擇?」

    「當我失去林書後,老天賜給我蘅兒……如今卻要全部奪走了嗎?」

    「如有違誓,我林畫必受萬箭穿心,終生修為不得寸進,永入修羅道。」

    「林書,你要我發這樣的誓,你心裡,是不是恨著阿姐的?」

    林畫摀住臉,四周寂靜,只能看到有淚水不住從手掌邊緣滑落。

    ——阿姐,這林家,我護了一輩子,畢生心血都付與族人,餘下的時間,該由你來護了。

    ——阿姐,你答應我,如果林家有難,無論如何你都要出手,這是……是你欠我的因果啊。

    ——血債,需要血償,害我林家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阿姐,以牙還牙,十倍奉還!

    耳邊彷彿還迴盪著林書的各種呼喚聲,時而是幼年喊出的第一聲「阿姐」;時而是少年故作老成的一聲「阿姐」;時而是青年包含拳拳之情的一聲「阿姐」;時而是風燭殘年老人含意極盡複雜的一聲「阿姐」。

    是不甘,是嫉妒,是孺慕,是眷戀,是威脅,是懷念……

    林書,你要我如何做?

    蘅兒,你要我如何做?

    ……

    林畫一個人站在崖邊很久,直到月上中天,她才放下捂著臉的手,細細拭乾了臉上的痕跡,以香脂補上妝。

    又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女劍修。

    ※※※※※※※※※※※※

    夏承玄已經閉關十天了。

    夏涼自然是不遺餘力地跟進去指點他,靈端峰只有阮琉蘅和嬌嬌。

    當嬌嬌又一爪拍飛靈獸丹時,阮琉蘅只覺頭大如斗。

    「以前不是吃得好好的嗎?這次你是跟什麼較勁?靈獸丹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這瓶還是南淮道友特意煉給你吃的。」

    「夏郎君不在,蘅娘就不燉肉吃,用靈獸丹來唬弄我!」嬌嬌壓根不聽,自顧自的舔著毛。

    「……妖獸肉裡蘊含的靈力能跟靈獸丹比嗎?」

    「蘅娘偏心。」嬌嬌更生氣了,轉過身用尾巴對著她。

    阮琉蘅心裡一陣陣罵自己活該,嬌嬌這小性子全是她慣出來的。

    她從主峰回來後,便開始著手打理靈端峰的庶務。作為峰主,峰內的一花一草都要做到心中有數,即便是靈端峰這樣小的山峰,也有開闢出的藥圃和放養的靈獸。整座山峰與峰主以秘術靈氣相通,只有峰主及副峰主坐鎮時,山峰的靈力運轉才會在最佳狀態。

    而平時阮琉蘅不在時,山中布下的數個聚靈大陣便會開始運轉,行事堂亦會派弟子定時過來看顧。每次她出關或外出歸來,都要重新修整這些聚靈大陣,加固陣法以及將峰內收成上報。

    這次從立危城回來,緊接著夏承玄便要築基,如今他閉關修煉本命

    劍,方才有時間一件件做這些事,哪裡有時間燉肉吃……

    但為了表示公允,阮琉蘅還是無奈開了伙,為嬌嬌燉起了魚湯。

    一邊熟練地切肉下料,一邊想起長寧神君曾以為她廚藝頗佳,讓她去負責營地人的伙食,便不由得一笑。

    可惜聽說長寧神君已同真寶元君去尋治病的法子,否則倒是可以送一碗給他嘗嘗。

    嬌嬌見阮琉蘅妥協,也有點不好意思,羞答答地蹭進她懷裡道:「蘅娘,練本命劍要多久呀?夏郎君不是天才麼,怎地還不出來?」

    「按理說,能過築基天劫的的弟子,融合本命劍都不會超過一個月,再等等看吧,既然我回了太和,暫時也不用去朱門界輪值,也可以去白虎堂掛名號了,而你也要用心修煉,不能再貪玩!」阮琉蘅語重心長地說,「赤焰獸本是最強大的火系靈獸,你卻連自保都困難,說來是我監管不力,太寵著你。」

    嬌嬌蹭著她臉頰,柔聲撒嬌道:「有蘅娘護我,嬌嬌不要努力……」

    阮琉蘅最受不毛茸茸的小動物撒嬌,心都要化了,趕快扭過頭去,硬下心腸說道:「你如果好好修煉,早點成為大妖獸,便可以化形,到時豈不是可以去追求你心心唸唸的南淮道友?」

    嬌嬌迷惑地看著阮琉蘅,她腦袋裡暫時處理不了化形和南淮神君之間的聯繫,掰著爪子想了想,還是堅定說道:「嬌嬌要跟蘅娘在一起!」

    阮琉蘅徹底淪陷,揉著嬌嬌的小耳朵,心裡暗下決心,要去行事堂用戰績多換一些靈獸丹出來,順便在白虎堂再掛上一個名號吧……

    正在想著,那邊夏承玄的閉關室終於有了動靜,兩扇石門逐漸打開,一股寒氣湧了出來。

    人未出,一劍先至!

    從中飛出一柄凝著寒光的長劍,直向阮琉蘅而來。

    她露出微笑,站起身,伸出右手,凌空虛繞一圈,將那劍阻在半空,再施訣散去寒光,露出晶瑩近乎透明的一柄長劍。

    這柄劍,三尺有餘,劍身修長,中起劍脊,兩側出刃,刃薄而鋒利,靠近劍顎處刻著古樸的法陣,劍柄亦是半透明——此劍如同冰雕而成,靈力微蕩,在劍上形成一道道冰脈花紋,幾近一件藝術品。

    她伸手,握住劍柄,感受劍的靈氣,才脫口讚道:「上佳!」

    夏承玄人已經出來,肩膀上趴著睡得半死的夏涼,他看到那鼎正在燉的魚湯,立刻眼睛一亮,飛身衝過來說道:「餓死爺了!」

    夏涼也嗅到了食物的香味,原本昏睡的眼睛瞬間睜大,「嗖」的一竄,比夏承玄還快地躍到鼎邊坐好,熱切地看向阮琉蘅,一副等投喂的樣子。

    阮琉蘅還在欣賞這柄劍,她好久才把目光從劍上挪開,看向夏承玄問道:「我可以碰一下嗎?」

    這話夏承玄完全沒當回事,他正等著肉熟,眼都不抬地回道:「隨意!」

    阮琉蘅伸出指尖,輕輕碰觸那道劍脊。

    夏承玄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整個脊背都是一抖。

    阮琉蘅又用手指去試那劍刃。

    夏承玄神情更古怪了,一把攥緊拳頭。

    這觸摸,好像輕柔的羽毛在搔動他的神魂,整個神識極盡敏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但夏承玄這城府,他有了疑問,必定不會直接對阮琉蘅講,一直忍到到本命劍收回後,才問道:「你客氣什麼,摸一下而已,為什麼還要問我?」

    「本命元神劍相當於修士的精魂,自然不能輕易給別人碰觸。」

    「難道是怕觸及神識?」

    「當然不是,」阮琉蘅很驚訝,「本命劍哪有如此脆弱,否則斬殺敵人時,豈不是要疼死?」

    夏承玄一聽,心涼了半截。

    難道剛煉出的元神劍就有這麼個致命的毛病?

    他斜眼看了下正在舔毛的嬌嬌,趁她不注意扯過她毛茸茸的尾巴往劍上一放……

    嬌嬌大怒,立刻回身,「喵」的一聲撲上去,在夏承玄左臉上撓了一爪子!

    阮琉蘅更是驚訝:「你要對嬌嬌做什麼?」

    ……本命劍沒有反應,神識對嬌嬌的碰觸也沒有反應!

    夏承玄心念一動,說道:「說起來,我還未曾好好端詳過焰方劍。」

    阮琉蘅大大方方遞過焰方劍,還補充道:「你剛煉好本命劍,有些地方還是需要注意下,雖然本命劍乃天下至堅之物,但如果迎戰過於強大的敵人,也會導致本命劍崩壞,屆時還需要重新回宗門申請劍坯,另外……」

    她突然停住了。

    夏承玄的手指正蜻蜓點水般拂過她的焰方劍。

    她的神識中竟然留下了這道痕跡,如被和風吹過,但整個識海卻都為之顫動!

    夏承玄看了她的反應,知道對方也產生了同樣的感受。

    阮琉蘅愣愣地看著他。

    夏承玄又抓過在一邊重新開始舔毛的嬌嬌,將她的爪子摁在焰方劍上。

    而阮琉蘅的雙眼,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

    嬌嬌「喵嗷」一聲,撲上去直接給了夏承玄右臉一爪子。

    但兩個人都沒有理會,而是彼此看

    著對方,竟都一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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