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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 彼岸燈:碧血薦軒轅 文 / 吳瑕

    主帳裡的氣氛真是要多詭異有多詭異,謝啟神君邪氣裡透著喜氣,喜氣裡還帶著堅決,被他拉出來的八重天天君則是一臉坦蕩地看著阮琉蘅,長寧神君氣得一陣嗆咳,芩松整個人都石化成背景。

    而阮琉蘅還不得不硬著頭皮頂著眾人目光。

    太和派的男劍修是天下聞名的帥,但與此相反,太和女劍修卻是其他宗門避之不及的存在——即便是修士,也不願意與一位比自己實力還要強悍數倍的女修做伴侶。

    好在修真界畢竟不同於俗世,修士們大多清心寡慾,對感情的需求沒有那麼強烈,更何況,結成道侶,便要精血相連,氣運相通,干係極大,即便雙修比一般修煉要有效率,卻也很少有人願意找伴侶一同修煉。

    對太和劍修來說,有走風流路線的,如季羽元君,但更多都是如真寶元君、滄海神君等一批大能為主的苦修士。對於心懷天下的太和修士來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不會刻意追求,一旦情動,如北極峰天隨神君與羲和神君,也會義無反顧去愛。

    九重天外天乃是世家修行,對雙修便看得比一般修士要重,這沒關係,但他們卻不應該把主意打到太和頭上,又或者說,他們想以此為借口,做些見不得人的打算?

    長寧神君止了咳。

    「我太和沒有俗世那些章程,宗門從不干涉弟子雙修。只要紫蘅喜歡,本座無意見。」

    阮琉蘅立刻回道:「弟子無心雙修之事,請師祖明鑒!」

    答案意料之中,長寧神君點點頭,看向謝啟神君的目光便不善起來。

    謝啟神君舉手投足都是世家做派,被當眾拒絕也不惱怒。

    「紫蘅峰主又何必著急推辭,難道是怪劍廬祭典上三重天賀秋出手一事?」他微微一笑,「賀秋戀慕姬天君,聽說姬天君傾慕與你,便在劍廬祭典上刻意為難,據說賀天君已施了家法,還望紫蘅峰主給個面子,不妨與姬天君相處一下,再談如何?話說回來,無惆啊,這是你的心事,難道你不在心上之人面前表現一番?」

    八重天天君姬無惆當下來到阮琉蘅面前,誠懇道:「為了紫蘅道友,本座願在彼岸之門駐守百年。如今聽說營地修士不足,那麼紫蘅真君正好與我二人組成一隊,即可以見證本座的誠意,又可以節約人手。」

    來了!這才是重頭戲!

    阮琉蘅和長寧神君都察覺到不對了,對方終於沉不住氣,開始出招了。

    應,還是不應?

    阮琉蘅幾乎沒有猶豫。

    「好。」

    「不可!」

    出聲阻止的卻是剛剛撩開門簾,大步進來的南淮。

    他把一包三焦散交給阮琉蘅,轉身道:「如果姬天君有意向,為何不在劍廬祭典之後向紫蘅峰主的師父滄海神君提出?卻偏偏來到彼岸之門這等凶險之地才提?」

    「俗話說,」姬無惆慢悠悠說道,「患難才能見真情,不是嗎?」

    長寧神君冷笑道:「三重天剛出手為難紫蘅,八重天便要求娶,當我太和峰主可欺嗎?」

    謝啟神君變了臉色,接道:「我九重天外天對太和派一向敬重,在太和主峰上,可是從不曾短缺了太和的玄鐵礦供給,這還不夠有誠意?就連玄鐵礦藏最多的八重天都想與太和聯姻,本座倒是覺得,太和未免太不將我九重天外天看在眼裡了,著實讓我等心寒。」

    他身後一位二重天的化神期修士孔奉更是站起來冷笑一聲,說道:「太和真寶元君已是處處不饒人,便是在這彼岸之門,長寧神君也如此不留情面,這算什麼?太和可曾拿我九重天外天當一家人?還是只有分好處時是一家,談情分時卻要說兩家話?」

    孔奉左右的另外兩位化神期修士,也緩緩起身,沒有放出威壓,卻已有震懾的效果。

    長寧神君握緊拳頭。他錚錚鐵骨,只面對戰場,何曾被人用言語如此擠兌過?

    他看向阮琉蘅,哪怕這個她只流露出一絲不情願,他也會硬把此事抗下來——但他沒有看到。

    阮琉蘅面上一片平靜。

    「師祖,聽得姬天君此言,弟子十分感動,願收回之前的話,給姬天君這個情面。」

    謝啟神君和姬無惆面上都是一喜,南淮震驚地看著阮琉蘅,而此時,長寧神君壓下一口氣。

    「本座認為,九重天外天的諸位都想得左了。太和固然要依靠玄鐵礦,然天道崩殂,這天下第一滴殉道熱血,必是我太和劍修所流!爾等以為憑借資源便可以扼住太和咽喉?」他深吸一口氣,鏗鏘有力說道,「本座不會同意姬天君與紫蘅同行險地!」

    阮琉蘅心頭一震,她心中無法言喻的情感,炙熱,激盪!

    這就是她為之奉獻一生的師門啊!這就是哪怕只為一個弟子,也敢挺起腰板決不妥協的太和啊!

    謝啟神君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他並非天君之尊,但很明顯,他卻是九重天外天此行中真正拿主意的人。

    他也沒想到長寧神君居然這麼硬骨頭,軟硬都不吃!

    「這麼說來……」謝啟神君的手指微動。

    「師祖不是說但憑弟子意願嗎?弟子願與姬天君入朱門界內剿滅魔獸。」

    謝啟的話被阮琉蘅打斷,聽到這話,他似乎有些意外,但立刻恢復了常態。

    姬無惆笑得爽朗,說道:「長寧神君無非是擔心紫蘅的安危,不用神君說,如紫蘅在本座身邊出事,我八重天也無顏見天下修士了。」

    彼岸之門的魔氣洩露畢竟有限,再加上修真界常年駐守,不停剿滅魔獸,所以朱門界內的魔獸,等級很難超過五階,也就意味著,化神期修士在朱門界內幾乎不會有危險。

    「可本君卻想與姬天君打個賭。」阮琉蘅道。

    「願聞其詳。」

    「以十日為限,監察玉記錄,本君與姬天君誰剿滅的魔獸多,誰就算贏。」

    姬無惆升起興味,問道:「那麼綵頭呢?」

    「如果天君贏了,本君便應下雙修之事,如果我贏了,天君便請將八重天三分之一的玄鐵礦脈拱手相送!」

    眾人都是一驚,尤以南淮為甚!

    「阿蘅!」他一把抓住阮琉蘅的手喚道。

    姬無惆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謝啟,見對方沒有反應,心中電光火石見不知道轉了多少心思。

    「看來本座也要改改對太和劍修的認知了,紫蘅峰主居然還有這樣的胸懷,總之這個賭,無論輸贏,太和都不會吃虧。」姬無惆看了一眼南淮,笑道,「其實本座對紫蘅峰主的心儀,又何嘗不是對太和精神的敬仰,這個賭,本座答應了。」

    這個時候,一直充當背景板的芩松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紫蘅師姐剛經歷過朱門界大戰,以一力抵擋萬千魔獸,正需要休養,此時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公平?」

    謝啟神君道:「這可是紫蘅峰主自行提出的,公平與否,可得自己負責了。」

    長寧神君終於開口,他聲音異常黯啞道:「那麼便給紫蘅五日恢復時間,屆時為二人佩帶監察玉,以記錄擊殺數量。」

    ※※※※※※※※※※※※

    當九重天外天的修士達到目的,也不推諉責任,立刻也將所帶一百八十名弟子編入駐守名冊,大大緩解了人員緊缺所帶來的壓力。

    而長寧神君卻並不輕鬆,九重天外天的修士離開主帳後,他看著阮琉蘅道:「你以身犯險,以為就是幫了宗門?你知不知道什麼才是宗門最大的損失?不是資源,不是面子,而是失去弟子!」

    阮琉蘅苦笑,她又惹這位師祖動怒了,聽到他越來越沙啞的聲音,怎會不知這位師祖是真的關心弟子。

    「弟子也是做了打算的。」阮琉蘅輕聲道,「有監察玉,他便不能隨意對弟子出手。而弟子如果能贏得這場賭,太和便能得到玄鐵礦脈,九重天外天所有資源都可再生,如此一來,太和便不會再受九重天外天的掣肘。」

    「你若是輸了呢?」

    「我不會輸。」她堅定地說道,「而且他們引我入朱門界內,絕對也不是以拚殺魔獸為主,必有所圖。姬無惆貴為天君,卻聽從七重天一位化神期修士的調度,此事已極是可疑,若只衝著我來,倒是無虞,只怕是對太和不利。」

    旁邊的南淮神情極複雜地看著她道:「阿蘅,你去做女英雄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別人?可曾想過你的師長、師兄、徒兒、好友……他們的心情,你會懂嗎?」

    阮琉蘅有些不解地看著南淮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而我,只是選擇了對大家最好的方法。」

    南淮也不多言,他長歎一聲,將一個儲物袋放在她手心道:「阿蘅,你多多保重吧。」起身便出主帳。

    阮琉蘅看著儲物袋,有些沉默。

    過了許久,她才抬頭低聲問長寧神君:「我的選擇,錯了嗎?」

    長寧神君至此才知道,為什麼劍廬祭典上,居然是月澤作劍舞,阮琉蘅擊鼓,他從前只聽說滄海神君的關門弟子聰慧過人,但卻似乎失去部分記憶,對感情懵懂,卻對門派極其忠誠。

    所以阮琉蘅悟不出「悲回燕」,卻能擂響戰鼓,以真情動英魂,以胸懷招來祭祀天哭。

    這是一個非常堅定的女子,當她第一次產生迷茫,連長寧神君都不忍心眼看她信念動搖,眼見這最純淨的美玉被打碎。

    長寧神君走了過來,有些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道:「你沒有錯。」

    阮琉蘅又不確定地問道:「是不是還有更好的方法,而我沒想到?」

    「不,你做得已經很好了。」拂過她的頭髮,他的手指便沾惹一點楚楚可憐的桃花香。

    阮琉蘅終於定下心來,說道:「弟子不會輸。」她站起身,留下的背影倔強單薄。

    長寧神君看著阮琉蘅走出主帳,才又用手按上眉心。

    這女子仍舊沒有意識到,她所做的選擇並沒有錯,錯的是她看不清周圍人的心。

    那麼他也希望,她永遠也不要碰觸到危險的人心,永遠活在自己的信念裡。

    因為人心,最易生心魔。

    而心魔,才是真正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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