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端峰的十里桃花成林,一圈的規模可想而知,饒是夏承玄這樣的體魄,十圈下來也累得像條死狗。
天色將晚,阮琉蘅頗為滿意地看著咬牙筆挺站著的夏承玄。
「後山有一眼活水溫泉,沒有結界的時候,你可以去沐浴。」阮琉蘅本以為這貴族出身的公子哥一定受不了臭汗,趕緊去沐浴更衣,卻沒想到夏承玄依舊站著不動。
「你不去沐浴?」
「不去,小爺餓了!臭道姑,你得管我飯!」
太和派沒有專門的弟子食堂,她作死,不喜歡煙火氣,斐紅湄和芮棲遲都辟榖後就撤了靈端峰的廚房,導致現在靈端峰飲食只能自給自足。
辟榖丹自然是好東西,但不適合初期修煉的人食用,而且夏承玄雖然傷口好得快,但身體還是要將養,阮琉蘅不是那虐待弟子的刻薄人,自然想方設法給他弄吃的。
肉早就沒了,如今眼看米就要沒了,嬌嬌又撕心裂肺地不讓阮琉蘅動用她的那少得可憐的魚肉口糧,只好繼續熬白粥給夏承玄吃。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真是一點都不假,夏承玄的胃就是無底洞,多少碗填進去也不見飽。
看著她愁得跟什麼似的,苦著臉看著吃空的鍋,夏承玄像家裡不識柴米油鹽的大老爺一樣,偶爾善心大發地問問廚娘:「你愁個什麼?就這麼點粥,小爺吃下去多少都不覺得飽!」
阮琉蘅扭頭問道:「那你要吃什麼才會飽?」
「肉!大塊的肉!」
高體能訓練自然需要高熱量食物,更何況夏承玄這一身肌肉也需要能量維持,要等到築基後,才有足夠的靈力維繫身體所需。
阮琉蘅歎口氣,心口一動,感覺那璇璣花有些異動,事不宜遲,還是得盡快壓制住璇璣花。
收了鍋,招呼夏承玄過來,坐在她面前。
她催動心頭血,璇璣花吸了之後再次抽出枝條,從她心臟出鑽了出來,這次比上次又多長了一寸,蜿蜒的蔓籐伸到夏承玄身前,開出花苞,一張詭異的美人臉在花心裡俏生生對著夏承玄。
「……這是什麼妖物?怎麼會在你體內?」夏承玄看著一朵妖花從阮琉蘅心口鑽出,這畫面無比詭異,而他身邊的夏涼看著璇璣花沉默不語。
「為師需要你的一點心頭血來封印他,將血滴在美人臉口中。」阮琉蘅閉目道。
「可是……臭道姑,你倒是給我把匕首,不然你要我怎麼取?」
阮琉蘅才想起來他還沒學會取心頭血的法術,但現學肯定已來不及,璇璣花不能停留在空氣中太久。
她一把掐住夏承玄的下頜,閉上雙眼,慢慢靠近他。
夏承玄一下子懵了,這臭道姑是要做什麼?他緊張起來,心跳加快。
隨著阮琉蘅的靠近,夏承玄臉上的紅暈已經擴散到脖子上了。
靈端峰十里桃花林上,一輪明月懸於幽藍高空,落下旖旎月光,不偏不倚,照著他面前的美貌道姑臉上。
阮琉蘅停在他面前一指距離,雙唇呼出一口女體芳香之氣,夏承玄握緊拳頭,這氣息讓人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隨後她又隔空一吸,夏承玄立刻覺得心口一緊。
一滴被靈氣包裹的血珠從夏承玄口中飛出,被阮琉蘅飛快捏住,滴在胸口璇璣花的美人臉口中。
阮琉蘅急忙打坐調息,壓下璇璣花的異動。
只見她胸前的璇璣花瞬間枯萎,從花瓣一直衰敗到她的心臟處,枝葉都化為靈光,只留下一顆紅潤的種子還棲息在她心臟上。
「你回房休息吧,明日卯時來我修煉室。」
夏承玄有些戒懼地看著她,慢慢退出修煉室,他沒有回房,而是拿了新發的太和派弟子服到了後山溫泉沐浴,待夏涼布下結界,他才開口問道:
「那道姑是修煉了妖術嗎?為何體內有那麼詭異的東西?」
夏涼也鑽進溫泉裡泡著身子,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溫泉的岩石邊上,嚴肅地問道:「她看來是不想告訴你,但你確定你真的想知道?哪怕欠下一個莫大的恩情?」
夏承玄扯了它尾巴一下:「小爺什麼時候怕欠人情了?別質疑我還債的本事,照實說。」
「為了尋你,她恐怕是用了璇璣花,這花是天上地下尋人的第一妖物,需要心頭血和所尋人之血,憑你再強大的結界也能看破。但璇璣花一旦放進心臟,就再難取出,以此為宿主,長久以往,有反噬之險。」
「你是說她為了找我,給自己種了這種怪物?」
「那是自然,天下三大結界之一,耗我青丘白狐五千年修為的玄無結界,別說大乘期的修士,就連人間登頂的渡劫期老怪都別想找到,只有璇璣花可破。當然這花也沒那麼容易尋就是了,行夜如果有,早就種在別人心上尋到你了,這女修怕是也有一些了不得的機緣。」
「那她為何如今又要用我的心頭血?」
「璇璣花以所尋之人的血脈開啟,自然也可以以所尋之人的血脈封印,她取你的血是好事,當你的血存在璇璣花內,她以後再想尋你就方便了,在你我仇敵如此強大的現在,也是一種保護措施。只不過這璇璣花也是很烈性的妖物,每次催動都會讓它越發強大。」
夏承玄玩味的一笑:「沒想到那女人居然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真是傻到家了。」
夏涼卻不這麼認為:「少主,入修真界的第一緊要的事就是不要看輕任何人,這女修既然能修煉到元嬰中期,勢必有過人之處,且不說她當機立斷以璇璣花破了我五千年修為的結界,不提那天她身後助陣的化神期修士,只說她在修真界五大山門之首的太和派便獨佔一峰,從掌門到代理掌門都是她所在的一脈,就足以讓你重視起來。而且那璇璣花也不是解不了,等少主奪回無妄之火,天下禁錮還不是手到擒來?」
夏承玄沉思了下,「今天我見那代理掌門的時候說得半真半假,他似乎有些不信,不知道消息傳沒傳出去,我想行夜也不會把他的野心嚷得人盡皆知。只恨我夏家的無妄之火一直藏得很好,也不知怎麼就被行夜老匹夫知道了!」
夏涼道:「好在無妄之火也不是那麼好消化的,必須有金丹期修為以上的冰靈根壓制才能融合無妄之火,行夜無冰靈根,便必定要尋雪山冰種,他卻不知道少主已將唯一的雪山冰種煉化融合,此事一定不能洩露,否則以行夜喪心病狂的所為,恐怕太和派都不一定安全。所以少主還是抓緊修煉才是。」夏涼歎氣,要不是少主修為不夠,夏家何苦守著寶山而不入,他夏涼又何必損耗五千年修為!
「屠盡我夏氏一族,這仇,我會要行夜一脈血債血償!」夏承玄低聲說道。夏家出事前,他便被父親送出,雖然沒見到血流成河的光景,卻也能猜到是何等人間慘劇,他從小磨礪心志,從不在人前顯露半分痛失怙恃的悲傷,卻不代表他會忘記這血海深仇!
他就著身前溫泉抹了一把臉,又變成那個沒心沒肺的樣子,從門派發放的弟子服裡摸出那塊禁魔石,問道:「這石頭真的能感應魔氣?預言的事到底是真是假?確定不是太和派被人陰了?」
夏涼小爪子拍打水面,恨鐵不成鋼地道:「怎麼可能?這人間有誰能以三位大乘期修士的命來陰太和派,全都是真的,唉!沒想到剛出狼穴又入虎坑,這石頭我識得,滴血認主後,只要感受到一丁點魔氣就會爆炸,威力極大,可不是能開玩笑的!」
看著夏涼快炸毛了,夏承玄也不再逗它,夏家傳承兩千年,這只白狐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世代守護夏家家主,忠心耿耿,這次更是為了救他,捨棄了五千年修為,但看它現在活蹦亂跳的樣子,到底有多少年修為還真難說得很。
「難道太和派真的會出個魔尊出來?」他轉移話題。
夏涼無奈道:「你沉迷塵世生活,對修真沒有興趣,連帶修真界的一些常識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事先預言出來,這魔尊出自太和也不是多稀罕的事,你可知人間已經過了幾個紀年?」
「……嗯?幾個紀年?現在不是銘古紀嗎?」
夏涼扶額,果然少主什麼都不知道,也是,凡人怎會關心修真界萬年劫難,他們大多只是得過且過罷了。
它只好趁機給他惡補一課:「這要從神魔大戰說起了……」
人間自遠古時期,天地混沌,生六界三道,六界乃: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混沌界,三道又分:輪迴道、天道、修羅道。
彼時,除了高不可攀、不問人間世事的仙界,六界無明確劃分,人間有神有魔,有人有妖,摩擦紛爭不斷。
當矛盾發展到一個白熱化階段,天道崩塌,終於爆發神魔大戰。眾神於彼岸之門封印魔界,以眾神神格殉難,重新建立天道,制衡六界。
但因為上古神厄離愛上魔後,導致心魔橫生,封印時留了一道暗門,因此人間每萬年一場大劫,魔界洩露的魔氣會滋養出魔尊,人身魔心,覺醒前與普通修士無異,但覺醒後會得到人間登頂的渡劫期修為,擁有打破封印的力量。如果人間沒有渡劫期大能與之抗衡,不能及時殺死魔尊,封印魔界的封印便會開啟,屆時修羅道主宰人間,六界重回生靈塗炭。
眾神隕落時留下一句神之預言:
九轉紀年,
修羅入世。
天道崩離,
因果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