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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木槿瀟瀟了無痕 文 / 郭剪剪

    容宣三年,城北漠丞相府。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一名嬰孩呱呱墜地。

    我出生的時候正值秋季,府裡的木槿開得正盛。春風拂過,吹落幾朵月牙白,吹散了連合的花瓣,在風中打著旋兒,瀟瀟落下。

    爹給我取名漠瀟,他說娘最愛看木槿隨風自由飄零時的瀟瀟。

    我爹是當朝丞相漠銘尚,自宣皇登基三年以來,一直在朝中輔佐他。娘是當時京城中的才女錦蕪,家出無門,卻憑借一身才氣和蕙質蘭心名動京城,也因此俘獲了爹的心。

    娘自嫁給爹後,便鮮少出於市井,只一心陪在爹身邊,為他分憂解難。自從娘生下我後,爹也不常進宮。用他的話說,那便是一心不可及兩頭。

    我是漠家的獨女,因此,爹娘對我更是關懷備至。記憶裡,我出生以來都是爹和娘陪伴在身邊,姑媽也時常來看我。我並不知道姑媽這兩個字有何意義,我只知道她對我很好,對爹娘也很好。

    我也曾疑惑為何自己沒有兄弟姐妹,可娘總是迴避這個話題,後來乾脆說只養我一個便好。

    我自是知道其中定有隱情的,直至今日,我也這樣認為。可是當初我並沒追問下去。

    如果一切發生的不是太快,不是那麼突然,那我便會在爹娘的蔭庇下多過幾年。可是天不遂人願,有些事發生,不過一瞬,但卻給人留下無以堙沒的心結。

    那日爹一大早進宮面聖,直至午時還未回來。當時一大隊人馬闖進漠府,家中下人四處逃竄,我看見平日裡照顧我的奶媽、伺候的下人都紛紛往外跑,卻被圍在門邊的士兵一刀穿過。

    為首的統領只說爹有逆反的罪行,便下令將漠府的人全捉了。

    「你們不能這樣做!這是丞相府,不是你們能闖進來的!」

    「不能?哼!丞相早已命喪九泉,莫非你還指望著他能趕來救你們?」,那名統領將攔住他的娘推開,娘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娘,你的手···」

    「瀟兒,別擔心,娘沒事。」,娘對我安慰一笑,接著站了起來。

    「你說相公去了?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說的話?」

    「不信?那為何不見你那英俊瀟灑的相公回來?醒醒吧,錦夫人!皇上早知丞相有謀逆之心,今日便是在宮中設下一場鴻門宴,等著他去送死呢!

    沒想到他還真去了,不抓他抓誰?」,統領一臉凶神惡煞,領著身後的人強行闖進了大門。

    「不!不是這樣,相公,怎會逆反?你說謊,你們都出去!」,娘擋住他的路,不願相信那是事實。

    「嘿,這娘們兒!好說歹說你還不信?滾開!別擋著路!」,他示意身邊的人將娘拉開,然後率先進了府中。

    「放開!放開我!你們這是造反不成?」,娘死死掙扎,想要從兩個官兵手中逃開。

    「錦夫人,您還是省省吧,漠丞相真的已經被皇上賜死了。」

    一名官兵不忍看她一個弱女子如此,擔心地開口。他一直知道漠丞相是個好人,也明白錦夫人是賢惠機敏的女子。可如今皇上已將漠丞相逼死,並且下詔逮捕他的家人,他怎可忤逆皇命?只能竭盡所能幫助丞相的家人。

    「不可能!不會的,相公何時有過不敬之心?皇上為何如此?他們一向以兄弟相稱,怎會發生這樣的事···」

    「錦夫人,這是小人親眼所見,宮中早已傳開了,您又何必為難自己?」,官兵放開了娘,將實情道出。

    娘突然沉默了,她無神地盯著大門,就好像能像以往,看見那挺拔的身影從那裡走來。

    府中早已被官兵搜了個底朝天,他們奉命尋找著子虛烏有的『罪證』。

    「娘。」

    我走到娘身邊,拉著她的衣角,她受到觸動向我看來。

    「瀟兒···」,娘慢慢蹲下,右手撫上我的臉,仔細地看著我,「瀟兒,想爹爹嗎?」

    「想。」,我點了點頭,奶聲奶氣地說。

    「若是,若是爹不回來了,瀟兒怎麼辦?」

    娘的語氣突然有些不穩,我看見她眼眶慢慢變紅。

    「瀟兒去找。」,我不解她的意思,一臉理所當然。

    她不語,只是凝望著我,片刻,「娘去幫瀟兒找爹爹好不好?瀟兒乖乖在家裡等著,娘便和爹爹回來。瀟兒答應娘,好嗎?」

    「娘帶瀟兒一起去找爹爹,瀟兒想爹爹。」

    「瀟兒乖,瀟兒得在家等,這樣爹爹才會回來。」

    「···那娘和爹爹什麼時候回來?瀟兒怕。」

    娘怔住,眼裡是我看不懂的色彩,她笑著說:「若是瀟兒聽話,娘和爹爹明日便回來。」

    「真的?」

    「嗯,娘答應瀟兒。」

    「拉勾勾。」

    娘遲疑地伸出手,就要和我拉勾。

    「聖旨到!」

    尖細的聲音打斷娘的動作,我們朝門口看去。

    只見一行宮人進了府,當頭一個公公拿了明黃的聖旨,站在台階上。

    「為何不是安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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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你以為皇上還會讓他來宣旨嗎?別忘了,他可是漠家的人,只怕他會給你們逃跑的機會!」,太監居高臨下地看著娘。

    「錦夫人,還不過來接旨?」

    娘斂容,不知在想些什麼,她拉著我走到台階處跪下。

    「哼!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丞相漠銘尚因握有朝廷重權,聯匪通寇,有通敵叛國之嫌。今意在對朕圖謀不軌,應受誅九族之罪。

    因念其與朕有總角之誼,特此免去九族之災,賜其與漠氏錦蕪鳩酒一杯,其女漠瀟流放邊疆,府中下人充於軍隊,財物上繳國庫,欽此!』

    錦夫人,接旨吧!」

    「呵!通敵叛國?說得可真好。」

    接過太監手裡的聖旨,娘直視著他,「如慕呢?她在哪兒?」

    「死到臨頭還惦記著別人呢,不過不幸的是你口裡的人只怕不日便要榮升后妃了!」,太監得意一笑,「賜漠氏錦蕪鳩酒!」

    「且慢!」

    「姑媽!」

    正當時,姑媽朝我們走來,「嫂子,瀟兒,你們沒事吧?」

    「如慕,銘尚他···」

    姑媽垂下眼,我正好看見她眼裡瀰漫著悲傷。她幾不可見地點頭,我感到娘的手顫抖著。

    「···如慕,替我照顧好瀟兒,她還太小。」

    「嫂子,原諒我,不能連你也一起——」

    「我不怪你,如慕,功高蓋主,銘尚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是以這幾年不常去宮中。只是沒想到一切來得那麼快,我們只陪了她三年···此生已是不能再看著她長大了。」

    娘的眼中湧出淚水,順著她絕美的容顏,一滴一滴,連成串,滴落在我的手心。

    「瀟兒,你要聽姑媽的話。否則,娘和爹爹就不回來了,知道嗎?」

    「娘放心,瀟兒會聽姑媽的話!」,我堅定地看著娘,娘突然笑了,那笑如此傾城,卻也散盡淒涼。

    「錦夫人,請吧!」,太監端了托盤過來,一個通體雪白的瓷瓶立在上面。

    娘一手拿過瓷瓶,最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仰頭喝下。

    片刻,她身子輕顫,嘴角溢出一絲鮮紅,遂軟軟倒地。如風中一片無依的木槿,脆弱、不堪一擊。

    娘就那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未曾起來。

    我直直地看著她,感到手中從未溫熱的冰涼,攤開手心,那灘水跡依然留在手心。我知道,那是娘的最後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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