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沒有他,自己竟然挨不過這寒冷。
她悄悄爬起身,外套也沒穿,像個遊魂一般安靜地出了門。她剛關上門,景青山就睜開了眼睛。對於這晚這個突然出現的問題,他實在是措手不及。他想著讓晚歌冷靜一下,卻又實在不放心。
悄悄跟了出去,晚歌晃到了景青菱的門前。她的房門沒鎖,似乎在刻意等她一樣。
景青菱回來的時候,管家攔住了她。大概就是告訴她,兩人吵架了云云。景青菱不確定哥哥能不能搞定,但她還是選擇了留門。
晚歌果然來了,她一直都沒敢睡熟,就怕晚歌會來找她。
晚歌還沒敲門,景青菱就直接拉開門道:「快進來吧,別著涼了。」而走道的盡頭,景青山的影子立在那裡。景青菱背著晚歌對景青山擺擺手,拉著晚歌進房便關上了門。
景青山剛轉頭,就碰到了管家。
管家開門見山道:「少帥,這孕婦的脾氣比天氣還反常。她們這個時候就是多慮,還特別容易發脾氣,這種時候就多順著就好。」
景青山垂首一笑:「我知道了。」他沒有回臥房而是去了書房。
抽屜裡抽出一份嶄新的件袋,景青山拿著在手裡恨不得捏成團。他點了一根煙,卻沒有抽只是夾在煙灰缸上沒有動。直到香煙成灰,景青山拿著件匆匆下了樓。
景青菱的房間裡,晚歌直直地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景菱,你說我是怎麼了?我怎麼變得這麼討厭了?」
景青菱笑道:「誰家夫妻不吵架的?正所謂床頭吵架床尾和,明天就沒事了。」
晚歌搖搖頭:「可是我還是會忍不住去多想,我管不住自己的想法。」
景青菱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聽晚歌這話倒是出了點端倪。景青菱沉默了一下,忽然開口問:「你還愛江與儒嗎?」
晚歌一愣,與六水鎮有關的名字已經被她遺忘了很久。突然被景青菱說起,她還真是一下子都沒有反應過來。
過來一會晚歌搖搖頭:「那都過去了,如今他於我,只是個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哥哥。」
景青菱笑道:「這就對了嘛!你有你的過去,你也有過深愛的戀人,可那又怎樣?不是都過去了嗎!反之,哥哥也是呀?我不問你是否愛他,因為我知道答案。我也不需要問他這個問題,因為我也知道答案。你們就是當局者迷而已,換一種眼光一切都會不一樣。」
晚歌心弦一動,忽然坐起:「你說得對,是我小心眼了。」
景青菱搖搖頭:「不是你小心眼,而是愛之深責之切,這全都是因為你太在乎他。我相信哥哥不會怪你的,現在要不要考慮原諒他?」
晚歌掀開被子:「我要去找他!」
景青菱笑道:「你慢點,他又不會跑!」
晚歌匆匆跑回臥房,景青山不在。忽見書房燈亮著,卻只有一股還沒散去的煙味。晚歌想了想,回房套上一件外衣就跑出了院外。
辦公樓裡,燈光閃爍了幾下。一會一股燒焦的味道飄了出來,燈光立馬黑了。剛打開檯燈,發現檯燈也在閃爍。電流不穩,燈光晃得眼睛疼,景青山煩躁地把件放在一旁。拿起個手電筒,就摸去了庫房拿燈泡。
晚歌跑上來時,沒有景青山人,只有桌上的檯燈還在閃爍。她叫了幾聲,沒有回答。
桌上的件散落一桌,雜亂無章。晚歌準備給他收拾一下,結果就看到了一份被抓得快成團的件袋。
晚歌怕是他不小弄皺的,就趕緊拿起弄平它。結果件袋的袋口沒扣好,件掉了出來。晚歌沒有看,直接塞了進去。可一閃過去的一張照片,讓她又把件抽了出來。
一張灰白的照片上,是穿著軍裝的父親。
一份件在手裡變得越來越重,看到最後她渾身都在發抖,件散落一地。打著手電筒回來的景青山,剛到門口一張件就飄落在他腳邊。手中的燈泡掉了下去,一聲零碎晚歌忽然叫了一聲。
她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耳朵,景青山抱起她,她滿眼通紅地望著他道:「這……這都是真的嗎?你什麼時候知道的?還是這事,就一早就知道?景青山,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都是假的!」
他沒有想到晚歌會跑到這裡來找他,更沒想到這件終究還是被她看到了。
據這份調查報告顯示,慕振業的槍支走火,並不是意外。是一場臨時起意的一石二鳥。可沒想到這事情兜兜轉轉一圈,最終會落在他們二人手裡。
當年秦宗手下管理槍支彈藥的官員,是景江天一手培養起來打入那邊的。一次他與江北傳遞信息的密信被慕振業看到,為了除掉他,那官員在他的槍支上做了手腳。其實慕振業天性膽小怕事,那封密信他根本就沒有看過。
那日密信不慎掉落,恰巧慕振業經過拾起追上去歸還。他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他一通好心拾起歸還,卻讓這封密信成為他的甚至整個慕家的催命符。
那官員是學機械科班出身,經過他精密的改造,就造成了那場意外的槍支走火。不過原計劃並沒有精確到他那一槍會開向誰,只要打死人就好。秦況的中槍,可以說完全是江北的意外之喜。
景青山抱緊她一直在發抖的身體,晚歌從來沒有這麼窒息過。景青山輕歎一聲:「晚歌,你先聽我說。我承認,這件事情,我是打算永遠瞞著你。我知道因為這件事情,讓你受了苦,可我也不想我們好不容
易才得來的幸福也因為這件事情毀於一旦。晚歌,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好嗎?」
晚歌抬起頭看他,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是滿臉淚痕了:「過去了?就算我痛苦的那兩年不算,可我母親呢,我奶奶呢?就是我父親,他也是無辜的!我不懂你們這些陰謀權術,可為什麼就一定要犧牲無辜的人呢?」
一場意外,卻戲劇性地變成陰謀。這讓她如何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份件是今天中午才到他的手上。他根本就還沒有時間去辨別件的真偽,他想告訴晚歌這件也可能是造假的,畢竟潛伏的人要不是很容易喪命,也很容易叛變。對於這份來得有些快的件,景青山還保留著一點想法。
他想告訴晚歌,卻怕晚歌覺得他不敢面對父親對她一家的過錯。那樣,他們之間就回不到過去了。
晚歌在他肩上暈了過去,他在床邊守到天亮。
清晨的薄霧裡,還是剛剛甦醒的城市,忽然裡響起了一聲轟鳴。晚歌一聲尖叫聲中驚坐起,轉臉看到景青山,什麼都沒想直接撲到他懷裡。
習慣,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離不開他,又談什麼恩怨呢?
暈過去的幾個小時裡,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那夢裡,似乎是她的一生。因為人命,她嫁到的秦家。因為人命,她不敢愛秦聲。還是因為人命,她卻貪戀景青山的懷抱,捨不得推開。
她曾經怨過秦聲,他放不下恩怨的計算,所以注定只能斷了情根。可立場忽然變了,現在的她就站在曾經秦聲的位置,於是她也被恩怨蒙了眼睛。
可醒來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放不下。
景青山給的太多,多到她可以忘記在秦家的過去,忘記失去親人的悲痛,甚至可以忘記了全世界。她不是什麼背負著家國命運的大人物,她只是一個想要家的小女子。她自私的想,她不要背負這些已經無法挽回的對錯。她只想要她的丈夫,她的孩子,都好好地陪在她身邊。
原來轉身之際,早已情根深種。
「我不想背負那些恩怨,這算不算不孝?」
「不算,她們會為你這個決定感到開心的。」
轟鳴的聲音再次響起,門外的管家著急地叫著景青山。他鬆開晚歌道:「出事了,我先出看看。我青菱上來陪你,千萬不要出去,等我回來!」
外面的轟鳴聲又響了三聲,景青菱匆匆跑上來看晚歌。孕婦的情緒波動過大,她開始腹疼,景青菱慌了神趕緊下樓打電話。這才發現電話線不知何時都斷了,景青山又不在,她只好跑出找了管家。
管家當機立決道:「你去安撫她的情緒,只要情緒安定下來,疼痛就會減輕。我出去找大夫,很快就回來。」
晚歌這肚子是早不痛晚不痛,偏偏是這個還不明情況的時候痛了。景青菱在安撫她的情緒,終於起了點作用。只是她額頭依舊滿是冷汗,臉色也十分蒼白。
張媽跑上樓直奔晚歌房間裡:「少夫人放寬心,外面已經平靜了。還有藥已經熬上了,忍忍就沒事了。聽張媽的,張媽也是過來人。先躺下,放鬆,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是不是就沒有那麼痛了?」
晚歌也試圖放鬆,但疼痛感並沒有減輕多少,只是呼吸平和了許多。
「醫生來了!快讓開!」一個紅色的身影提著藥箱進來。
「是你?你不是醫生。」晚歌心慌了,來人是古嵐。既然他是景青山的同學,又怎麼可能是醫生。看她拿起吊瓶,晚歌望著那玻璃瓶裡的液體,忽然很害怕。
「你放心吧,我是學過醫的。我舅舅是市醫院的院長,我以前也是那裡的醫生。」古嵐的操作手法很嫻熟,可晚歌還是有些不安心。可轉念一想,這眾目睽睽之下,她不至於這麼光明正大的行兇吧!
吳叔說要去請大夫,為什麼來的人會是她呢?來不及再多想了,她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