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巷七十六號。他還是決定去尋回她,畢竟父親的生命將近也就在這兩天了。既然選擇了原諒他,就沒理由去恨那無辜的妹妹。
晚歌攔住他道:「我自己去吧!你都守了這麼多天了,萬一我們一走父親醒來怎麼辦?你還是安心地守在這吧,我去接她。」
景青山猶豫了一會終於點頭道:「那好,我讓人送你過去。見到她……還是先別帶她回去,我怕母親難以接受。」
晚歌點頭道:「你放心吧,我會見機行事的。畢竟你也沒見過,還不知道她是個怎麼樣的人。若是知書達理的,可以先對母親說是新來的小丫頭。等母親穩定了些,再探探她的口風。」
景青山點點頭,安排人送她。臨走前特別交代了一番,還是不放心她又對副官道:「周同,少夫人的安全就交給你。帶走時是怎樣,帶回來時也得是怎樣。」
晚歌搖搖頭輕笑,副官卻十分嚴肅地敬禮道:「少帥放心,屬下一定完完整整地把少夫人帶回來。」
百花巷。
車子在巷子裡轉了一圈,副官為難道:「少夫人,七十六號可能不在這巷子外圍,估計是在巷子深處。巷子裡面太窄,車開不進去,我們只能步行了。」
晚歌點點頭:「好,下車吧!」剛下車,迎面而來是一個步履闌珊的老太太。晚歌迎向前問道,「大娘,我想問下百花巷七十六號怎麼走?」
老太太看了一眼晚歌,疑惑道:「沒聽說她們家還有親人的?你們是來奔喪的?哎呀,來晚了,都已經下葬快半個月了。」
晚歌點頭道:「是啊,我們來晚了。我們在這裡繞了半圈,一直都沒有找對門,大娘能告訴我們往哪走嗎?」
老太太道:「沿著這條道一直往下走,直到沒有路最後一家就是了。對了,她們家門前有一顆柳樹。」
木刻的門牌,褪色的字體。百花巷七十六號,溫宅。
斑駁的門邊,一顆掛滿了雪的柳樹。門上掛著一把銅鎖,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真的不在家。晚歌不甘心敲了三聲門,屋裡沒有動靜。晚歌望著了一眼副官,不由有些緊張。這天寒地凍的,若是他妹妹因為沒人照顧凍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思及此,晚歌不由加重了力道敲門:「有人在家嗎?有人在家嗎?」
「慕姐姐?」身後傳來咳嗽聲,晚歌回望不由一驚。
「小……小蝦米?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臉色這麼蒼白,是不是病了?」上次匆匆一別,沒想到會再遇見她。看她似乎拿著一包中藥,一副病容在風中搖搖欲墜,晚歌連忙走過去扶過她。
小蝦米咳了幾聲才緩緩道:「這是我家。」
晚歌又是一驚:「你家?你……你是青菱?」
小蝦米點點頭,虛弱道:「我是景青菱,溫心是我媽。其實我很早就想叫你一聲大嫂,可是……我不被景家承認,這樣叫似乎不太合適。」她說完忽然倒下,幸虧晚歌一直扶著她否則一定要摔個結實了。
副官背上景青菱,急忙開車趕去醫院。打過吊水,景青菱臉色好了些。晚歌坐在她床邊給她換了身衣服,細細打量一番,這才發現她的眉眼間與景青山還真有幾分相似。以前沒有發覺,實在是覺得八竿子打不著,如今把這小臉擦乾淨還確實有幾分小姐的貴氣。
門打開,景青山站在門外悶不吭聲。晚歌輕笑:「不進去看看嗎?我現在才發現她跟你真的有幾分像。我以前見過她幾面,卻一直都沒有發現。不過很奇怪,她好好的房子不住為什麼要流浪在外呢?百花巷那間屋子可要比她青石巷那間好多了。」
這也是景青山的疑惑。也許是軍人的天性,就衝她這一點,景青山就難免對她起疑。他甚至懷疑,景青菱裝成小蝦米,是刻意接近晚歌的。他不允許有任何危險因素潛伏在晚歌身邊,所以他派人將百花巷七十六號查了個徹徹底底。
晚歌看他沉默的神情,似乎有所猜測,她勾起景青山的下巴輕笑:「你這樣繃著臉,我看著不習慣。我還是喜歡看你嬉皮笑臉的模樣,笑一笑!夫君,給娘子我笑一個!」景青山終於笑了,只是充滿了鄙夷的笑意。晚歌可不在乎,反正被他鄙夷、嘲笑的時候多不勝數。
晚歌拉著景青山進去,病床上一張蒼白的小臉,景青山的心終究是軟了。這就是他妹妹,這世上他又多出了一個親人。
「醫生說已經退燒了,過幾個小時應該會醒過來了。我匆匆送她來醫院,也沒給她準備衣服,我想再去一趟百花巷給她帶些衣服過來。」
景青菱畢竟也是景江天的女兒,百花巷的房子雖然挺舊,但是房子卻挺大。不難看出,景江天雖然不能把她們母女兩接回帥府,卻也沒有虧待她們。想來,景青菱的御寒衣物也不會少。
景青山拉過她道:「不用去了,我已經讓人帶過來了。」
晚歌頗為欣賞地點點頭道:「少帥英明!」景青山終於揚起嘴角,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景青菱還是沒有醒過來。晚歌焦急地看著時間,景青山無奈道:「好了,你再走來走去我都給你晃暈頭了。我知道你擔心母親,既然這樣就先回去吧!反正你不是說要先探探母親的口風嗎?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少夫人!」
天色暗了,景夫人一般這個時候也該醒來了。晚歌長吁一口氣:「好吧,那我先走。記得好好照顧小蝦米,雖然她出現的地方很蹊蹺,但我相信她是個好人。」
景青山挑眉道:「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呢?」
晚歌想了想,說出兩個字:「直覺!」景青山舒展開多日鬱結的眉目,爽朗得笑了。
景青菱的病房裡,景青山坐在一旁翻著腳邊的大箱子。副官低聲道:「少帥,沒有什麼可疑的物件。這另外一箱,是您吩咐給……小姐收拾的衣物。」
景青山道:「她出現在青石巷,可查到有什麼問題嗎?」
副官搖頭道:「我找過了那附近的乞丐,打聽到她……小姐似乎很早就已經出現在青石巷了。雖在可以肯定是再您買下青石巷的房子之後,她才出現的,但她絕對是在少夫人去到青石巷前就已經在那流浪過了。」
景青山點點頭:「還有什麼線索嗎?」
副官道:「有幾個小乞丐說小姐被家人帶走後,就沒有再出現在青石巷了。屬下查了一下,那段時間剛好是……她母親去世的時間。其它的,就沒有了。」副官回話得十分小心,畢竟沒有名分的女人,終究叫不得一聲姨太太。
景青山點點頭:「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先回去吧!明天記得把其它件帶過來,還有催促一下參謀長,把最新新定制的計劃親自交給我。」
副官走後,景青山在箱子裡隨意拿起一本書。翻開一看,竟然是景青菱的日記。歪歪扭扭,字是寫得沒錯,就是字太醜了。景青山輕輕一笑,倒是無意看她的內容。只是乍一看日期,倒是有些來了興趣。
日記本的開篇是十年前,最新一篇是半個月前。日記大概也就十幾二十篇,這間隔不是一般的大。他剛想放回去,日記本一斜幾張照片滑了出來。
三張照片,一張是她和她父母,一張是景青山和父母,最後一張,是景青山的獨照。翻開照片後面,上面寫著哥哥兩個字。景青山的心,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
他站起身走到床前看著昏迷不行的景青菱,確實如晚歌所言,他們的眉間真的有幾分相似。
「媽……別走……不要丟下我……」景青菱喃喃囈語,額頭上忽然冒出了許多冷汗。她手一片亂抓,在空氣中一次次撲空,睡夢中哭得越發厲害了。
景青山看著她哭喊著,這情景似乎回到了雲州。那時失去母親的晚歌,也是這般夜夜哭喊。他於心何忍,只好拉住她的手輕聲道:「青菱,醒醒,快醒醒!沒事了,都過去了,不用怕。」
景青菱漸漸平息了下來,只是抓緊景青山的手怎麼也鬆不開。景青山就這樣坐在她床邊不知道多久,直到景青菱漸漸醒過來。朦朦朧朧間,她看到一身軍裝的景青山,她欣喜地叫到:「哥哥!我又在做夢嗎哥哥?」
這個場景,在景青菱的夢裡出現過很多遍。景青山並不知道,其實在百花苑的花市,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小蝦米。他們初遇,是在帥府外的一顆香樟樹下。
那年景青菱才六歲,一身髒兮兮地她偷偷跑到了帥府門外。父親一直不跟她們住,她纏著母親問了很久才知道父親自己還有另外一個家,於是她自己偷偷地找了過來。
帥府附近多是些達官貴人,一群富家子弟常常在附近玩。見到景青菱偷偷摸摸地望著帥府,一群小孩便向前罵她。景青菱從小像個男孩子,抓起地上的石頭便向人砸去。
可惜她寡不敵眾,眼看就要被打了,躺在香樟樹上的景青山忽然跳了下來。那摸樣就像是從天而降的英雄,即便故事的結局是景青山拉著她一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