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青山微微一笑,晚歌向來矜持,從來都是他調戲她,實在難得她主動一回。捨不得破壞這樣的氣氛,他只是任由晚歌抱著。
直到一陣風,捲起竹葉翩翩,晚歌鬆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遞過槍給他,他沒有接:「送給你,當作是見證你勇敢的紀念品。這轉輪裡還剩兩發子彈,回去給你裝滿了,以後自己用來防身。」
晚歌望著他搖搖頭:「不用了,兩顆正好。將來你若負我,這裡面的一顆子彈就是你的。」她沒有說完,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最後一顆便是給生無可戀的自己。
景青山微微一笑:「不會有那一天的!」
晚歌點點頭:「那……現在它怎麼辦?」野豬還躺在一邊,晚歌望著它龐大的身軀發愁。
景青山一臉納悶:「野豬一般都是晚上才出沒了,也不知道這只是抽了什麼瘋跑來送死。我本來是想打一隻竹鼠給你嘗嘗的,現在可好,竹鼠沒打著倒是打了一隻野豬。這麼大扛是抗不回去了,既然這樣,那就……」
晚歌十分不滿他打關子,急道:「就怎樣,你快說呀!」
景青山笑道:「那就在竹林裡把它烤了怎樣?」
晚歌愣愣道:「就……現在嗎?」
景青山也是一臉遺憾道:「嗯,現在。沒辦法,這裡晚上很多動物會出動。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現在處理掉的好。就在這附近有條泉水,到時清洗也方便。我們午餐有著落了,吃完帶點回去。剩下的,晚上自然有動物會來處理掉。現在呢,我們要先回去一趟,帶些工具過來。」
忙活完了一切,晚歌拿著烤肉笑道:「你說,會不會吃出子彈來呢?」
景青山信心滿滿道:「絕對不會!」剛說完,覺得不對,不知咬到了什麼硬東西。吐出來,果然是顆子彈。他拿起細細一看,訕訕道:「看來,它以前就被子彈打中過。」
晚歌笑著一臉懷疑,景青山慌忙解釋道:「是真的!我們打中的是後腿,這是前腿來著!」
晚歌吃著烤肉依舊是一臉鄙夷,而景青山一臉挫敗。不管他怎麼解釋,晚歌都是一臉不相信。解釋多餘,景青山只好把那發子彈的主人罵了一通。
傍晚,落日餘暉斜斜映照在樹屋上。憑欄遠眺,夕陽西下。又想起早上被野豬追的情景,晚歌傻傻一笑。景青山靠過來笑道:「怎麼了,淨傻笑?」
晚歌搖搖頭道:「想起我們被野豬追的驚情,突然覺得好好笑。不過,你明明有槍,幹嘛不直接打它還要先跑?」
景青山道:「我只有一把槍,而且還不清楚是不是只有這一隻,若是多兩只可真是應付不過來了。所以先跑不會錯的,確定只有它一隻就好辦了。」
晚歌歎道:「那以前你一個人時也會碰到它們嗎?這麼危險,怎麼能讓……」晚歌沒有說下去,對於景江天這偏激的做法她實在是為景青山委屈。
景青山微微一笑:「不用為我委屈,一切早就過去了。再多危險,也過來了,不需要再去為過去難過。因為有你,我只向前看。」
他總是這樣,再多驚心動魄,再多生死瞬間,都成他淡忘的過去。不提,其實不等於忘記。他只是習慣把這些痛苦都深埋在自己心底,笑著說,雲淡風輕。
星月,從來沒有這麼近過。躺在樹屋的房頂上,晚歌又喜又驚。只怕一個翻身會摔下去,又捨不得下去錯過了良辰美景。
滿天星辰,鋪成銀河。點點光輝下,她不記得聊了多久,也不記得聊了什麼。只記得滿目星光,還有他閃動的眼眸。星空不曾熄滅,而她在他身旁漸漸睡去……
清晨,斑駁的陽光滲透樹葉。葉子在風中搖晃,光影也隨即在晚歌眼前搖曳。她緩緩醒過來,身在樹屋的床上。昨晚她睡著後,景青山竟然能在驚醒她的情況下,還能將她抱回屋子。
她輕喚了一聲沒有回應,推開門一個玻璃瓶立在門口,瓶裡一張紙條。
醒了,我在下面等你。
字跡一如從前,晚歌輕輕一笑。小心翼翼下了樹屋,卻依然不見景青山的影子。忽然身後傳來聲音,她回頭看,一個玻璃瓶滾了過來。她拾起的瞬間,一個身影匆匆掠過林子。她皺起眉頭沖身影消失的地方喊道:「景青山,你搞什麼鬼?」抽出紙張,上面寥寥三個字:抬頭看。
晚歌無奈地仰起頭,一隻風箏在空中飄著。
風箏被拉扯,晚歌不由跟上。穿過樹林,聽到叮咚的流水聲。撥開高高的草叢,景青山拉著風箏對她傻笑。在他身後,是一片飄蕩著白絮的荻花叢。而晚歌身後,是幾顆長滿紅葉的楓樹。此情此景,大有『楓葉荻花秋瑟瑟』之感。
晚歌繞了半圈才走到他身邊,她嗔道:「大清早的,你是想讓我來放風箏嗎?」
景青山搖搖頭:「其實,我是想讓帶你來這看日出的。只是看你睡著太香,我不忍心叫醒你。現在看日出是來不及了,那就放風箏吧!在滿天飄絮荻花裡,也是別有一番滋味,也不枉費我一番心思。」
景青山前一天就來過山上,為了能讓風箏飄到樹林上方他試了無數遍。還得防止風箏勾到樹上,放飛的高度也要控制好,確實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晚歌輕笑,一陣風刮來,像是配合他說的吹起一陣飛絮。空中的風箏亂了方向,眼看就要下墜。忙亂間,景青山一手拉著線,一手拉著晚歌在荻花裡跑開。
他的手,一直都是這般溫暖。即使是在這秋風瑟瑟的清晨,依舊能溫暖她的手。與世隔絕沒什麼
不好,只要有他在。晚歌是這麼想的。
她似乎喜歡上一種感覺,他牽著她奔跑時的感覺。一種逃離這個世界,逃離所有紛紛擾擾,奔向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嫣紅的朝陽映在他的側臉,她偷偷看他,有荻花沾在他的頭髮上。這一刻,晚歌忽然想著,就這樣白了頭該多好。不用等歲月風霜染,只要一瞬間白了頭,便是永不分離……
離開的時候,晚歌忍不住回頭。這一天一夜,有太多風景,她想用一生去珍藏。景青山在她身後輕笑:「你要是喜歡這裡,以後我們經常來看看。」
回程的車上,晚歌對這一支荻花發呆。景青山有些不甘心道:「幹嘛看著荻花發呆呀?難道我還沒有荻花好看?」
晚歌終於側過臉望他:「哎,我就說你臉皮是城牆築的。你是有多好看呀,城牆?」
景青山聳聳肩笑道:「哎,也不知道剛才在荻花叢是誰望著我目不轉睛來著?」
原來他知道。晚歌羞惱:「誰看你了,我在看荻花。」
景青山點點頭笑道:「你就裝吧!誰讓你有一輩子這麼長的時間慢慢看我呢?」
晚歌心裡有些泛酸,他總是有意無意中,許了她一生一世。即使每次說得都像是玩笑話,可是,她忍不住都一一記在心裡。
你說,我就當真了。
晚歌定定的看著他道:「我喜歡看荻花沾滿頭的你,像是一夜白頭。如果我們真的能一夜老去,該多好。我再也不用擔心你會離我而去,不用擔心你會變成誰。」她說著,眼裡有些霧氣。
景青山忽然剎住車,心中不知是什麼心緒,他拉過晚歌狠狠地吻了下去。她不明他的心緒,似乎覺得他在生氣,她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在生氣嗎?」
景青山搖搖頭,抱過她溫柔道:「答應你的一生一世,永遠不過期。」
晚歌笑著,眼淚卻如斷線。她靠著他肩上道:「你別生氣,我不是不相信。只是我如浮萍太久,忽然被你捧在手裡,這般幸運為何是我?」
景青山忽然笑道:「因為是你,所以是你。也許,這就是緣分,我開始相信了。」
回到青石巷,他換軍裝又出門了。
晚歌其實還有個問題一直沒有機會問出口,她怕自己問了又惹他不高興所以一直藏在心裡。小院的花花草草長得越來越好,一盆盆被置在花架上的金色菊花開得正好。
她正澆著水,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是誰?」沒有回答,這情景多像上次歐陽雨菲來的時候。晚歌幾乎確定來者就是歐陽雨菲,於是乾脆來個閉門羹。
晚歌正欲轉身進屋,屋外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美人姐姐救命啊!」
美人姐姐。這個稱呼晚歌似乎有點印象。晚歌走過去又問了一聲:「你是誰?」
屋外的人急切地問答道:「我是小蝦米,上次也是你救了我的小蝦米啊!美人姐姐你快開門讓我進去避一避,不然真的來不及了。」
晚歌初來乍到,又不識人心,何必多生事端。她想了想搖搖頭:「我這不是避難所,你另尋他處吧!」
晚歌話音剛落,隨即身後一聲重重的落地聲。
晚歌一驚,回頭一看小蝦米已經落在她身後了。晚歌有些生氣道:「你怎麼可以隨便……」晚歌沒說完,她便向前摀住晚歌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