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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ま二章 開談 文 / 解飲

    門外沈默片刻,平兒道:「那便不打擾姑娘啦。」

    就聽雙婢一陣竊竊私語,依稀聽得「看不出他這麼壞」、「男人都是這樣啦」之類,聽得丁保淚流滿面。

    澹台王圖出了一口惡氣,見他一臉無辜,心頭一軟,俯身一番恣意溫存……

    剛解火消停下去,艙門外叩叩幾聲,傳來淳於梵音溫動聽的低磁嗓音:「寧兄,聽說你生病啦!我略通醫道,可否讓我瞧一瞧?」

    我日!

    丁保心頭一揪還未放下,又有一人風風火火奔來,張令亭急道:「我聽說寧兄病了,昨兒不是好好的麼?」

    腳步聲戛然而止,如遭阻攔。一把清脆動聽的嗓音道:「張三俠莫著急。他是月神艦的客,先讓我們兩個瞧瞧罷。」

    寥寥幾句,淡然的口吻卻無轉圓,竟是孔詞。

    丁保欲哭無淚,分不清那平兒是去喚人了呢,還是敲了開飯鐘,怎地一干人等全來到了艙門外。淳於梵音連喚幾聲,略微側耳,房中卻沒甚動靜,凝神揚聲道:「寧兄,我進來啦!」

    不待門中呼應,運勁一推。

    眾人湧入艙中,只見屏風推開,丁保穿得一身雪白中單,盤腿坐在榻上,手拿濕布巾揩抹口鼻,一臉灰白,似是剛嘔吐過的模樣。澹台王圖跪在他身後,仔細為他摩掌背心。兩人均是衣著完好,的確不像有什麼私情。

    張令亭一看,心中的大石登時落了地,笑道:「寧兄。你昨夜喝高啦。這是宿醉。聽說頭疼個半天。再吐過幾回,也就好啦。我不常喝酒,沒想到倒是有幾分酒量,不如,咱們今晚再去喝!」

    孔詞瞥他一眼,沉紗波漾,雖然看到表情,但也知道頗為不善。

    巴蜀三俠張令亭何其乖覺。立時含笑閉嘴。

    淳於梵音為他號過脈,喚圓兒讓廚房再熬醒酒湯,那平兒細心周到,本想留她服侍丁保,眼角一掠過孔詞的面龐,心思已轉過數匝,面上卻不動聲色,溫柔笑道:「多虧得有柒姑娘照拂。我見姑娘手法嫻熟,可是出身杏林世家?」

    澹台王圖於醫藥一道,所知不脫習武範疇。又不是打穴截脈,哪有什麼特別手法?卻不得不順著胡說八道:「淳於姑娘見笑啦。我公公曾做過跌打郎中。我也只是胡亂學些,不能見人的。」

    淳於梵音微笑道:「大隱隱於市,柒姑娘家學淵源,我等便不打擾啦。待寧兄身子好些,再來探望。」

    率先起身,行出艙去。

    她一走,平兒、圓兒也跟著離開。

    孔詞憤然轉身,踩著一雙長腰細裹的蠻靴,看都不看二人一眼,張令亭亦隨之退出艙房。

    艙門掩上,丁保精神一鬆,頹然坐倒。

    澹台王圖嘖嘖歎道:「完了,一場白忙!孔詞姑娘可上心啦。淳於梵音這女人倒是挺狠的,趕盡殺絕,一點餘地也不留。我覺得吧,你若真有心,趁早找個機會,向孔詞姑娘表明心跡罷,省得夜長夢多。」

    丁保雖然經驗算是豐富,但終究沒有她懂得女子心事,納悶道:「我跟她只見過一次面,怎麼你們一個個,都咬定了……」

    「咬定了孔詞歡喜你,是不是?」

    澹台王圖噗嗤一笑,故意逗他:「傻子才看不出啊,我的小書生。你信不信,就那鬼頭鬼腦的張令亭看了幾眼,現下他多半也知道啦!你想想,若非擱在心尖兒上,放也放不下,誰理你跟哪個女人同一張床?」

    說著咯咯笑起來。

    丁保說她不過,閉起嘴巴起身穿衣。

    澹台王圖平素牙尖嘴利,此際倒也不追打落水狗,雙手疊在膝上安靜閒坐,片刻才揀了條素的綢帶子替他繫腰,動作輕柔俐落,說不出的動人。

    丁保見她雙頰暈紅、胸頸白哲,模樣像極了一名柔順的小妻子,低聲道:「狐狸姐姐,我知你是為我好。但也太委屈了。」

    「誰為你好了?」

    澹台王圖也不抬頭,似是專心為他理平衣褶,菱兒似的姣好唇抿一勾,自言自語:「這麼心軟,最招女兒家喜歡。但若真要討到知心美眷,心腸得硬些。」

    說著俏皮一笑,隔衣拍了拍他結實的胸膛。

    丁保也笑起來,歎息道:「姐姐,你這麼好,我以後娶了你,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澹台王圖嬌嬌地瞪他一眼,笑啐道:「呸,誰要你來賣好?誰……誰要嫁給你了?你想我給你燒飯洗衣、伺候你穿衣裳洗臉麼?作夢!我要是嫁人,只會是因他又乖又聽話,什麼事都只會『之乎者也』窮搖腦袋,傻氣得很,怎麼欺負他也不生氣,可不是給他那人婆子婢女!」

    兩人說笑片刻,稍事整理,連袂而出。

    孔詞的艙房位於第五層甲板,自是男賓止步,一出房門,便見平兒守在轉角廊間,遠遠見得二人,瞇著彎月兒似的杏眼迎上:「寧先生好些了麼?」

    「呃,好得多啦,多勞平兒姑娘費心。」

    「又不是我們費心!」

    轉角處圓兒突然冒了出來,沒好氣的一瞪,翻著眼睛催道:「小姐來請寧先生過去用早飯。」

    瞧她的神情,十之**已知適才之謬。平兒用手肘輕輕碰她一下,圓兒怒道:「你撞我幹什麼?又不是我沒事兒騙人。」

    氣呼呼的轉身,分不

    清是賭氣還是帶路。

    丁保摸了摸鼻子,倒是澹台王圖一派從容,逕自斂眸垂頸,安靜跟在後頭。

    淳於梵音在第三層甲板後進的指揮室擺佈早膳,命廚工以切細的魚膾煮成熱騰騰的鮮魚粥。

    那魚生極是新鮮,切成細膾後直接鋪碗底,撒上姜絲蔥珠,再以熬得細滑的晶瑩滾粥一燙,清香四溢、生熟合度,最是適口。她長年茹素,自己碗裡便只盛白粥。

    桌上擺著五、六碟小菜,同座的還有張令亭、孔詞。

    生魚粥十分糯滑可口,宣化城這邊是南國第一大河港、漕運中樞,這裡的魚貨若還說不上鮮,普天下再無鮮魚可言。

    澹台王圖的座位被安排在丁保身邊,孔詞卻恰恰在他的對面。

    丁保嘗試了幾次跟孔詞搭腔,姑娘就是不理,席上唯二不交談、不對眼,宛若分置兩界的人偏偏直面相對,當真是尷尬到了極處。

    好在張令亭敏銳察覺,索性東拉西扯,與眾人攀談,席間迭出妙語,未有一刻冷場。

    昨日初遇丁保他雖然表現生澀,但那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跟一個年齡與自己差不多的爺爺輩兒人物相處,故而尷尬。但實則他作為張家這一輩的佼佼者,巴蜀三俠之一,見識淵博,熟知天下各家的掌故,閱歷極是豐富。

    丁保心中感激,張令亭與他交換眼色,瀟灑一笑,心照不宣。

    孔詞放落筷子,低聲道︰「我吃飽了。諸位慢用。」

    便要起身,碗裡的粥還剩下大半,魚片更是連動也沒動。

    淳於梵音取絹兒按了按嘴角,怡然道:「妹妹先坐會兒。待用餐完畢,寧兄有要事與眾人說。」

    孔詞肩頭微動,又木然還坐,宛若一隻瑩然俏美的玉觀音。當然,頭戴沉紗的那種。

    張令亭持羹入口,目光掃過席間諸人,暗忖:「這淳於梵音姑娘若非不諳風月,也未免太過無情。孔詞姑娘咬牙按捺、寧兄如坐針氈,兩人都尷尬至極,何必硬湊一桌?」

    正要發話,忽聽澹台王圖細聲道:「我也吃飽啦。天下大事,奴家不敢與聞,請先容我告退。」

    便要起身。

    「柒姑娘怎知我等要議的,是天下大事?」

    淳於梵音淡然一笑,仿若隨口問道。

    澹台王圖俏臉微紅:「幾位都是……都是當世一等一的大人物,奴家一介小女子,無論各位議什麼,我……我都是不懂的。」

    語聲雖是怯生生的,應對卻是不慌不忙。

    淳於梵音便笑道:「姑娘客氣啦。平兒,帶柒姑娘去孔詞妹妹房裡歇息。」

    孔詞身子一顫,面上冷冷的沒甚反應。澹台王圖氣得暗自咬牙,總不好說「我還是去你淳於梵音房裡更好」,這記悶棍算是嚴嚴實實吃了下來,既無見縫插針、尋隙反擊的機會,索性斂衽施禮,隨平兒退了出去。

    淳於梵音命圓兒收拾桌面,摒退閒雜人等,對丁保道:「寧兄,張令亭張三俠與孔詞妹妹你都熟識,他二位忠忱可表,張三俠的人品、武功,孔詞妹妹的韜略、智慧,也都是挺身抵抗天兵肆虐的上上之選。你答應告訴我的事,我想讓他們也聽一聽。」

    丁保沒有說什麼,想起衍聖公之言雖覺氣餒,仍勉強打起精神,將對孔自儒說的源源本本再說一遍。

    當然,因為孔詞在的緣故,按照衍聖公的囑托,沒有說是他父親,而只是提到是一位八姓中輩分極遵的長者。

    張令亭聽完,不由皺眉:「那位長者的意思,我不明白。昨晚我與寧兄交過手,要說他的武功造詣幫不上忙,那肯定就也用不上我了,降妖除魔的力量不是越多越好麼?」

    淳於梵音含顰不語,凝神片刻,才輕聲道:「或許這位長者的意思是,天兵作亂並非什麼怪力亂神的天降魔物,而是一樁陰謀。拔出這樁陰謀也並非難事,難的是比妖魔還要可怕千百倍的人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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