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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法王與枕頭 文 / 解飲

    羅玉鳳暗歎,看來,那元君的帖子也發到了陰兵流的手裡。

    往後的時日裡,還不知有多少邪魔外道要聚集到這出雲觀來,恐怕這片道家祖庭之地,將再無寧日!

    她思索幾日,實不知元君到處發帖,以《碧霞篆錄》誘惑十宗到的此地,究竟是何意,只是萬萬想不到緊接在女帝窟、扁鵲堂之後來的,竟會是消失已久、人神共憤的陰兵流。

    她定了定神,斂衽道:「法王,貴我同屬聖門十宗,在貼會來臨、《碧霞篆錄》出現之前,自當和平共處。」

    陰陽法王點了點頭,笑道:「為表誠意,本王備有一份薄禮,請羅副堂主笑納。」

    這幾句不用戲曲花腔,依然令人牙酸耳刺。

    說完,他手一揮,六枚熟瓜似的渾圓物事用草繩串成一串,嗖地一聲,飛入堂內,在地上滾得幾滾。

    馬走日點足停住,竟是六顆扁鵲堂堂眾的首級!

    羅玉鳳雖有準備,一瞧仍是悲怒交迸,咬牙沉聲:「譚陰陽!你這是來向我扁鵲堂下戰帖麼?」

    「不,本王是來賠禮的。」

    晃著骷髏大腦袋的陰兵之主搖了搖頭,冷笑道:「意圖窺視本王者,死!妄圖阻擋陰兵過道者,死!你派這幾個凡俗罪業前來,本就是一條死路。是你親自手指冥途,借本王之手超度了這幾個凡俗罪業,非是本王想殺。」

    陰陽法王陰陰一笑,繼續道:

    「然則,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身邊這些陰兵,你隨意揀六個殺了去。待會兒本王在觀中辦的事,不希望再有扁鵲堂的人馬前來搗亂。」

    陰陽法王說完,掉轉馬頭。隨著鬼火慢慢走入黑暗:「你記好了,羅玉鳳,你不是姬華。所以這個面子本王實際上已經給大了。但本王不會每日每時每刻都有這般好興致。你讓手底下人安生待在捨堂別院裡,可免殺劫罪業!」

    「且慢!」

    羅玉鳳淡淡一笑。挑眉道:「法王絕跡江湖久矣,興許不知,姬華堂主身體有恙,著妾身統領扁鵲堂事務。而妾身也好,扁鵲堂也罷,一向不管他門他派之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是陰兵流在出雲觀之中翻天覆地。亦或是直接殺上皇都天封,也與本門無關。但法王千錯萬錯,獨獨不該殺了我手底下的兄弟。」

    語聲溫婉,吐露的聲音卻是一派宗主的威嚴,絲毫不容輕慢。

    陰陽法王勒馬回頭,陰眸微瞇,寒光森然,片刻方冷笑道:「羅玉鳳,本王已說啦,殺人償命。最是容易不過。」

    嘩啦啦,帶著潰爛腐朽鎧甲的大袖一舞:「殺人者誰?」

    身後,六盞碧油油的幽冥鬼火飄出行伍。提燈之陰兵,衣衫襤褸、鎧甲污泥,唯獨面上陰測測的,毫無半分多餘表情。

    陰陽法王看也不看一眼,隨口道:「你六人且將性命,還於羅副堂主!」

    六名陰兵一齊抽刀,橫頸抹去,鮮血仰天噴出,隨風飄落如紅霧。六盞白骨提燈內的碧磷鬼火旋即熄滅。隨著主人一同倒落塵土。

    丁保瞪大眼睛,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這種極其強烈的衝擊,瞬間讓他胸膛中有種想要瘋狂嘔吐的感覺!

    首當其衝的羅玉鳳也不好受。死士她見得多了,便是扁鵲堂也有相當一批密訓出來準備跟元君魚死網破的死士,危急時亦能慷慨一死,絕不退縮。但要死得如這六名陰兵般整齊劃一、波瀾不驚,連瞬息間的猶豫也無,恐怕是人都不易做到。

    「那是陰兵流中最霸道狠辣的陰兵,名喚『至陰真兵』。」

    馬走日微湊近她耳畔,低道:「奪五感、去心欲,將人折磨到了極處,意志崩潰麻木不仁,便成這等不死不活的怪物,供其奴役驅策。」

    說罷,踏前一步,縱聲長笑:「這種東西再死一百個、一千個,也不抵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譚陰陽,你這『陰兵之主、陰陽法王』比起你那不知是師父、父兄還是祖爺爺的先人來,可說是小氣家家。打腫臉充胖子,卻端出這等寒磣菜色,豈非笑煞人也?!」

    眾陰兵聽他對法王出言不遜,紛紛鼓噪起來,夜風裡一陣嘶呱尖嘯,此起彼落,宛若魍魎夜行。

    馬走日連元君都敢不鳥,何況一個不知真假的「陰陽法王」,怪眼一吊,抱胸冷笑,只等對方應對。

    瘦泥馬背上,那法王卻只一笑,聳了聳雙肩,又是嘩啦啦一陣鎧甲聲響,淡然道:「馬老族君此言差矣!千百年來,世上便只有一個『陰陽法王』譚陰陽,超脫六道,不入輪迴,及至老族君與羅副堂主、包括你們家那位愛佯病裝死的老狐狸姬華百年歸塵後,『陰陽法王』譚陰陽仍長存於世,不死不滅。」

    殘鎧袍袖一舞:「二位暫別!來日貼召之日,本王恭候大駕!」

    說完,數不清的幽碧鬼火簇擁著瘦骨嶙峋的骨架泥馬朝院外行去,將穿出洞門的一瞬間,忽聽一聲爆響,一道極長極快的銳利風壓掃過,當前六名陰兵腳下一踉蹌,還來不及開口,斗大的頭顱迎風一歪,撲簌簌地滾落地面。

    長風呼嘯著蕩過大半個院落,所經處群鬼辟易,碧磷鬼火搖散一地,十分狼狽。

    風索似的長鞭餘勢不停,鱗角相疊的鞭梢噗噗怪響,昂奮如蛇,朝坐在馬背上的「陰陽法王」捲去!

    長逾兩丈的烏骨蛇鞭完全展開,居高臨下一掃,勢極重而勁極銳,鞭梢所帶怕沒有百餘斤的巨力,鞭風偏又鋒利無匹。一旦擊實了,連健馬都能攔腰掃成兩截,更何況是人?

    馬走日料不到頃刻之間已至這等逼命時刻,阻之不及,暗中提勁運功,待長鞭一擊中的,便要搶先狙殺陰陽法王身旁的八大陰兵!

    餘光一瞥,見羅玉鳳身姿不動,手卻悄悄按上腰間佩劍上,冷笑之餘,亦不免微露讚許:「事到臨頭,這柔弱婦人竟也有敢吞鬼之心!」

    內堂中一人悄悄穿出,閃至門邊,手按劍柄蓄勢待發,卻是那剛毅青年李霞客。

    眼看避無可避,連人帶馬將被鞭風掃成兩截時,陰陽法王不慌不忙,掣著腰間的寒森軟刃橫裡揮出,迎風一擊,憑空「啪啦啪啦」一響,震得眾人氣血翻湧,功力稍低的都不禁退了一步,還有自口唇、耳鼻中溢出血珠的。

    烏骨蛇鞭被那軟刃一抽,竟爾倒甩回去,當中毫無轉折消停,千鈞巨力瞬間消弭於無形,嗖嗖一陣旋繞疾響,才又纏回主人臂間。

    一人卓然立在屋脊上,冷然道:「索命求償,應由敝門親取,不勞法王費心!」

    陰陽法王還劍於腰,駐馬抬頭,忽然開口:「你是何人?」

    那人冷道:「扁鵲堂,「切脈」三使之一,寇志。」

    陰陽法王點頭:「寇志,好本事!本王記住你了。」

    遙遙沖羅玉鳳一頷首,笑道:「羅副堂主座下,果無虛士!待此間事了,本王再行領教。請。」

    眾陰兵拾起鬼火青燈,簇擁著陰陽法王策馬而出,轉頭一陣山風忽來,不只是前頭引路的骷髏燈籠應聲熄滅,就連浮在虛空中的碧磷鬼火也都消失不見,黑暗中什麼都沒有,什麼也不留,彷彿適才的陰兵過道只是一場駭人惡夢,真假難分。

    那寇志躍下房頂,是一個面色青白的瘦臉漢子,神色淡漠,低著頭徑直朝「切脈」諸人處走來,模樣極不顯眼,當真是稍一閃神便要錯失其所在。若非親眼目睹,誰也料不到方才是此人露了一手絕技,為扁鵲堂挽回顏面。

    孫族君皺了皺眉,湊近河族君耳邊,提醒道:「此際須好生慰問,切莫寒了寇使之心。」

    河族君嗯了一聲,若有所思,並未接口。

    寇志走到她和「姬小月」跟前,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按膝,低道:「少堂主,族君,小人未得二位指示,擅自出手,請少堂主與族君責罰。」

    根本不看羅玉鳳和馬走日二人一眼,彷彿滿堂之上,只有姬小月這個姬華的親生女兒,以及靦腆不愛吭聲的河族君稱得上是自己的主人。

    羅玉鳳神色自若,仍是一派優,面上看不出喜怒,倒是撤入內堂的幾名貼身女衛,包括之前那位麻姑,忿忿不平,怒上眉梢。

    和事老孫族君方才就覺得不妥,渾沒料到寇志不吭不響的,竟有這麼一著,趕緊上前一扯他衣袖,低聲道:「快快起來!羅堂主在此,莫要添亂。」

    寇志面無表情,竟來個相應不理。

    澹台王圖眼睛一亮,她正愁待會兒找不到切入點、沒有說服力呢,沒想到剛感覺到瞌睡,這廂就開始送枕頭來了。

    這位寇志之所以如此故意表達不滿,箇中情由她早已知曉。

    其實早在羅玉鳳因姬華病重統攬扁鵲堂所有事務開始,便飽受「得位不正」的流蜚所苦,四族在檯面下鬥得烏煙瘴氣,這才給了那元君可乘之機。

    元君欺壓到頭上來了之後,羅玉鳳代表的「寫影」一族也拿不出解決的法子,只能帶頭「忍辱負重」。

    像寇志這樣心有不服者,四族中所在多有。

    平日早已不滿至極,悶了許多時日,今日卻還偏要遭受那陰兵流當頭欺侮,終於徹底爆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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