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平的到來,讓大家多少有些尷尬,鄭啟駕崩後,樂平在高家就漸漸屬於隱形的存在,而對高威來說,樂平無疑是長子恥辱的象徵,象徵了他不成功的婚姻,齊家治國平天下,元亮在外無論有多成功,他的內宅都被樂平擾得翻天覆地,所以高家一上位,高威毫不猶豫的讓高元亮換了妻子。婁氏跟高威夫妻多年,對他的心思還是有幾分瞭解,她今天特地讓人把樂平接來的,就是要給高威和高囧難堪。
高氏老家就在薊州,高威祖上是軍戶,出身並不好,要不是高太皇太后當了鄭裕了繼母,高家迄今可能還是軍戶。婁氏嫁給高威當填房時,正是鄭裕最得的前梁景帝看重之時,高威藉著鄭裕的東風,也謀了一個不小的官職,他又生的英武過人,婁氏即使知道他有原配,而且原配還留下了三個孩子,她心裡還是願意嫁的。
可等她嫁過來後,才發現婚姻生活跟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原配的三個孩子,高麗華綿裡藏針;高囧、高嚴小小年紀心狠手辣,這三人對她的討好完全的視若無睹,高威又對生出這三個怪物的方氏念念不忘,完全無視她生的一子一女。她也不是沒動過歪主意,甚至想過誘這三個孩子走歪路,就可惜高威自己不通墨,對孩子教育卻非常上心,宮裡還有高太皇太后看著,她完全無從下手。婁氏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忍,等阿回長大就好了,但是阿回長大了,高威心裡還是只有方氏的那三個孩子!
他甚至為了他們,不惜把自己貶妻為妾!她是他高威明媒正娶來的妻子,她伺候了他快三十年,那方氏也不過嫁給他十來年,他為什麼這麼偏心!阿巋堂堂高家的嫡孫,最後還要屈居高崢這jian妾子之下。圓圓才是高家嫡長女而不是高年年那個只會哭的小傻瓜!如果不是高威欺人太甚,她的阿回為什麼天天借酒消愁呢?婁氏越想越不平衡,恰巧這時又有人找到了她,她就毫不猶豫的跟他們合作了。高威不是偏心自己長子嗎?她倒要看看,當他看到自己長子、次子互相殘殺的時候,他是什麼表情,他不是愛方氏嗎?等高囧和高嚴互鬥而死,他還有什麼臉面去見方氏!
樂平枯瘦的手指轉動著念珠,眼角餘光瞄到婁氏得意而張狂的模樣,她嘴角挑起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這時一道修長的身影走到她面前,「跟我走。」高元亮對她說了三個字。
樂平默默的給大母念完最後一句往生咒後,沉默的起身跟著高囧離去。
高元亮往靈堂外走,太子妃想跟上,但被身邊的女官拉住對她搖頭,太子妃恨恨的跺腳,「這狐狸精當了尼姑還不安分!」
女官聽得心下暗窘,太子妃也太口無遮攔了。樂平公主容貌最盛之時,都沒聽說過太子對妻子愛妻成狂,現在樂平公主都這樣了,太子怎麼會再喜歡她呢?
成氏渾身僵硬的看著婁氏發瘋似得舉動,她到底要幹什麼?她要害死他們一家子嗎?婁氏和高回的心思,他們自以為隱秘,實則沒人不知道。成氏不是沒阻止過,但下場是被高回打了一巴掌,高回罵她不圖上進,之後無論做什麼事都瞞著她,甚至還把她關了起來。成氏原以為他們母子也沒什麼朝堂勢力,鬧不出什麼大事來,可她沒想到婁氏沒朝堂勢力,居然能在後宮鬧出這種事來!成氏摸上了手腕上的佛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們想死沒關係,但是不能拖累她的孩子。
「走了,還愣著幹什麼?」高回不耐煩的道,他粗魯的聲音引來了眾人的側目。高家的男人都不是溫柔體貼型,但也沒幾個人會對妻子這麼說話。
成氏低眉順眼的跟在高回身後,高回見妻子柔順的模樣,心裡又好過的幾分,他略帶得意的看著高囧,你是太子又如何?高嚴是薊王兼大將軍又如何?這兩個一個連妻子都搞不定,任憑她這麼多年在後院興風作浪,連個嫡子都沒有;一個更是懼妻如虎,膝下荒涼,只有兩個嫡子,連個庶女都不敢生。
高回得意洋洋,卻不知他身後高團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高回,三哥不過挑撥了下崧崧和山山,被二嫂弄光了他所有的家產,被二哥揍了一頓,要不是施溫攔著,早被二哥廢了,即使這樣,三哥也起碼要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也不知道今天四哥這麼光明正大的挑釁大哥,大哥會怎麼對四哥。
「阿娘,你也去休息一會吧。」高山山對陸希說,「年年想你了,這裡有我們在就好了。」
陸希也擔心女兒,「那你們先替我跪一會,我一會就來。」
「好。」高岳跪在陸希之前跪得地方。
高囧領著樂平來到偏殿後,「你來這裡幹什麼?」
「當然是來送大母最後一程。」樂平說。
「鄭琬琰,我不殺你不代表我不敢殺你,別自尋死路!」高元亮冷聲道。
樂平哈哈大笑,「我怎麼敢認為你不敢殺我?你把我們鄭家的兄弟全殺光了,難道還在乎殺我?」
高元亮見她笑得癲狂,厭惡的皺了皺眉頭,「把她送回去!」
「高囧你這輩子就想靠著妻子上位了,可惜你沒你弟弟的命!」樂平嘲諷道:「謝家的女兒除了謝靈媛,就沒一個成器的,你以為娶個世家女,就能跟你弟弟一樣了?我告訴你,你在做夢!除非你把高崢殺了,不然你別指望著謝家能幫你!」
高囧懶得理會她,「把她拉下去。」
「高囧,你殺我兄弟,你們高家滅我鄭氏,將來也會有人滅你們的!你們注定要父子兄弟相殘!」樂平尖聲詛咒道,「高崢一定會殺了你的!」
「喀拉」高囧捏碎書案的一角,「把她舌頭割了!」他臉色鐵青的吩咐道。
陸希站在靈堂外,聽著樂平的尖叫,打了一個寒噤。
「阿娘。」高山山給陸希披上了一件斗篷,「走吧。」他對陸希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好。」看到兒子的笑容,心情好了不少。
兩人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一陣巨大吵雜聲,陸希和高山山沒有停下腳步,高山山身旁的小內侍一溜煙的跑出去打聽消息。真是多事之秋啊,陸希緊了緊身上的斗篷,抬眼看著昏暗的天空,要下雨了嗎?阿兄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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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回出宮後,就對成氏道,「你先回去,我還有事。」
「好。」成氏也急著回家找父親和大哥議事,她沒別的想法,就想保住阿巋和圓圓。
高回跟成氏分手後,逕直策馬在建康的大道疾馳,建康住的全是達官貴族,普通庶民和官員走的的路都是區分開來的,也有專攻馬匹疾馳的大道,只是極少有人會在建康疾馳,在建康這個走一步就可能遇到達官顯貴的地方,低調才是皇道。不過高回是皇子,他這麼做也沒人會去彈劾他,反而聽到馬蹄聲,路邊的人都急急的閃開。
「他就這麼天天在大道上騎馬?」高崢站在街道一側一兩層小樓的二樓窗口處看著高回囂張的舉止。
「是的大少君。」侍從恭敬的答道。
「他倒是比父親還逍遙。」高崢眉頭微挑,就是父親都沒有在建康城內策馬疾馳,二叔哪怕是獲勝歸來都沒有那麼張揚。
侍從們都不附和,這是高家的家務事,他們只負責聽命。
「那就給他一個教訓,馬不能騎得太快。」高崢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道。
高崢的話音剛落,正在往前疾馳的馬匹突然抬腿長嘶,高回大驚,幸好他的騎術也是高威鐵鞭下鍛煉出來的,他雙腿緊緊的夾住馬身,雙手牢牢的抓著韁繩,試圖控制不知怎麼會發瘋的馬匹,但是胯、下一向溫順的馬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絲毫不聽他控制,不停的顛著身體,試圖將高回摔下去。高回連聲呼喝,可依然沒用,高回的侍衛也趕到了,意圖幫高回控制馬匹,但是試了好幾次,都圍不上去,有侍衛乾脆拔刀想要殺了那匹馬,但那馬匹狀如瘋狂,侍衛們根本瞄不準致命部位。
一名侍衛,想要砍了那馬的腿,但是一劈之下,沒有砍斷馬腿,卻在馬腿上劃開了一條大口子,更激怒了馬匹,癲狂下,居然將高回甩了出去,高回身體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啊!——」淒厲的慘叫從高回的口中發出,但是很快的他就感受不到身上的疼了,這時候高回的那匹驚馬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重重的落下了高高翹起的前腿,正好踩在高回的雙腿上,高回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高崢在樓上冷冷的看著這一幕,主人是廢物,侍衛也是廢物。
「大少君!」外間突然匆匆走進一名侍衛,「不好了,榮山寺失火了!萬幸柳良媛已經救出來了。」榮山寺是離建康城郊不遠的一間私人寺廟,也是高崢生母柳氏目前靜養的地方,或者說是高崢特地給柳氏翻建的寺廟。
高崢臉色微沉,「這裡打掃乾淨。」對侍從吩咐了一句後,就跟著來人大步離去。
「唯!」
等高回的侍從七手八腳的將驚馬殺死,救出高回的時候,高回已經暈了過去,兩隻腳呈現了不正常的彎曲角度,侍衛們也不敢耽擱,吆喝著找來了一輛騾車先往宮裡送,這裡離皇宮更近,高回的傷勢一看就是耽擱不得的。
等婁氏接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太醫令的診斷也出來了,高回自脖子以下已經徹底失去知覺了,也就是說他有可能一輩子躺在床上,婁氏聽到這個消息,吭都沒吭一聲就暈了過去。昏迷前她只有一個想法,怎麼會這樣!明明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