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高嚴明顯感受到陸希的身體在微微發顫,「你放心,我會讓王直他們陪著崧崧,父親也會照顧崧崧的,我保證他一定會平安歸來的。」高嚴急急的解釋道。見妻子還是不說話,「崧崧他見過血。」高嚴也顧不上隱瞞了他瞞了妻子很久的事,「他隨我去平定過流寇,他是有經驗的,他甚至還——殺過魏兵。」
陸希低著頭,阿兄帶崧崧和山山殺過人她知道,阿兄什麼都不瞞著她,她又跟他手下軍士家眷關係那麼好,就算大家都不說,可哪裡真瞞得住?她不過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可這次是真正的上戰場啊,跟那種小打小鬧完全不同。可是陸希也知道,武將都是戰場上鍛煉出來的。
當初阿兄也是十三歲就孤身來薊州了,在生死交戰中打下了這份家業,現在崧崧的**已經比阿兄高太多了……這些道理陸希都懂,可——崧崧是她兒子啊!他才十三歲啊!陸希嘴張了張,剛想說話,可話還沒有出口,就覺得眼眶有些發酸,她連忙將頭埋進高嚴懷裡。
高嚴伸手緊緊的摟住了她。
陸希想反對,但她知道這件事她不能反對了,不說是阿兄了,就算崧崧自己也肯定想去,這是一個很好的歷練機會。她要是堅持不讓他去,只會讓崧崧少了一次很好的歷練的機會,「阿兄,你一定要保證崧崧安全。」陸希哽咽的說。
「一定。」高嚴沉聲保證。
「阿娘。」高崧崧的沙啞的聲音響起,他愧疚的看著母親,他知道自己去益州一定會讓阿娘擔憂的,但是他真的很想去。
「崧崧——」陸希向兒子伸手。
「阿娘——」高崧崧一如幼時一樣,跪在了陸希面前,抱住了她的腿,抬頭看著陸希,「你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我一定不會受傷的。」
「嗯。」陸希看到兒子,勉強把淚水忍住,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阿娘等崧崧回來。」
高山山看著大哥,眼底有著羨慕,他也好想去,可惜他年紀還太小,父親不答應。
接下來的幾天,陸希盡量對兩個兒子跟往常一樣,也不過分的親近他,也沒有拉著他再三囑咐,第一次上戰場,陸希相信崧崧肯定很緊張,她就不增加他壓力了。
高崧崧也知道阿娘的心結,在沒出發的那幾天一直陪著阿娘,一反之前沉默寡言的狀態,努力的哄阿娘開心,讓高年年很驚訝,嗄?原來大哥會說這麼多話啊!
「阿兄,高一點!再高一點!」高年年看著被高岳放的高高飛起的風箏,不停的拍著小手,她身後還跟著連滾帶爬的絨絨。
陸希見天氣好,就帶著女兒出來放風箏玩,順便讓她運動下,高崧崧和高山山也陪在母親和妹妹身邊。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陸希尋聲望去,就見幾匹馬朝他們騎來,大約離他們約有百米遠時,馬匹停下,為首的一匹白馬上跳下一個窈窕的身影,那是——陸希看清了來人後,含笑望向長子,高崧崧臉一下子紅了。
「從母。」十四歲的崔康平已經初具少女的風姿了,青碧的襦裙更襯得她像一朵清脫俗的出水蓮花,她下馬後先是亭亭的向陸希行禮。
「阿姊。」年年糯糯的叫道。
「年年。」崔康平笑著摸了摸小玉娃娃的面頰,年年長得漂亮,性子又嬌憨甜糯,見過她的人沒有不喜歡的。
「阿平你什麼時候來的?」陸希問。
「我剛到。」崔康平落落大方的笑道,「曾大母、阿娘知道阿崧要去益州,特地讓我前來給阿崧送些禮物給他路上備用。」
陸希偏頭對長子說,「阿崧,阿平這麼遠的趕來,你還不謝謝她。」
高岳上前謝過崔康平,舉止從容,崔康平優的還禮,陸希含笑看著這對璧人兒,領著女兒走的稍微遠了一些,讓兩人能說上幾句話。阿崧和阿平的婚事,陸希和崔家早有默契,崔家疼愛女兒,想讓女兒滿了十八歲出嫁。陸希也覺得讓兒子太早成親不好,十八七歲結婚正好。也正是這個默契,兩家的長輩總會在許可範圍內,給兩人相處的自由。
陸希看著長子,再看看正陪著年年翻洞找螞蟻的次子,心中琢磨著,山山也有十一歲了,這些年她一直在挑二媳婦的人選,可一直沒找到像阿平那麼合心意的,看來要央求姑姑在建康找找有沒有合適的。陸希一點都不覺得現在考慮十一歲的孩子的婚事是不是誇張,這會也不是後世,二十歲之前一般都成親了,她現在不找起來,等兒子真要成親了,她再急匆匆的找,就不是愛兒子,是害兒子了。
「阿嚏!」高山山打了一噴嚏。
「百歲!」高年年立刻奶聲奶氣的說道,她每次一打噴嚏,春暄、阿媼他們都會說這句話。
高山山摟過軟軟的妹妹親了一口,「年年,我們不挖螞蟻了,阿兄帶你去抓蝴蝶好不好?」
「好!」高年年開心的笑了,高山山高舉起妹妹,讓她騎在自己的脖子上,高年年開心的拍手笑,她最喜歡別人這樣抱她了,尤其是耶耶,因為耶耶比阿兄高。
陸希目光溫柔的望著三個孩子,一雙手從後搭上了她的肩膀,陸希回頭,「阿兄。」
高嚴攬著她的肩,「父親說,他會派人來接崧崧。」
陸希點頭,高威派不派人來,其實區別不大,高嚴手下有的是人,可高威的舉動是在他們表示他對孫子的重視,這讓這些天一直提心吊膽的陸希心裡多少有點安慰。
「這次阿崢也會去。」高嚴說。
陸希並不意外,阿兄都讓崧崧去了,家翁肯定會讓阿崢去的,「說來他們兄弟也有五六年沒見面了。」陸希說。
高嚴微微頷首,「皎皎,等叛亂結束後,父親應該會帶阿崧回建康。」阿崧年紀也到了,應該在建康露露面了。
「……」陸希沉默了一會後,對高嚴道,「阿兄你同家翁說一聲,我已經給阿崧定好了未婚妻,等他滿了十七歲,就要成親了。」阿平和阿崧也算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在這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這兩人會有如此感情是緣分,陸希可不想兒子婚事出什麼ど蛾子。
「我知道。」高嚴說。
陸希偏頭對小雀道:「你收拾下,等大少君離開後,你們一家子也去建康吧。」阿崧在建康,她總要派兩個放心的人伺候。
「唯。」小雀屈身應了。
崔康平目光不動聲色的瞄過語笑嫣然的從母,陸從母和陸叔母是她最敬佩和最羨慕的兩個人了,她目光轉回一直看著她的高岳,「我等你回來。」她力持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下來,不過臉頰還是偷偷的紅了。
高岳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我一定會讓你風風觀光嫁給我的!」跟已經是山縣子的高山山不同,高岳現在還是平民,不過他並不在意那個爵位,他想要的東西,自然要由他自己來爭取。
「好。」崔康平秀眉一揚,「我也會讓娶我娶的風風光光的!」她也要跟陸從母和陸叔母一樣,讓她們的夫婿以她們為榮!
陸希站在遠處含笑望著這對小兒女,「阿兄,你看他們像不像我們那時候一樣?」
高嚴不吭聲,他小時候可沒高岳那麼幼稚。
陸希放鬆的讓自己靠在高嚴身上,悠悠歎了一聲,「孩子長大了,總要讓他們飛的……」
高嚴握著陸希的手,「皎皎,我會陪著你的。」
陸希抬眸對高嚴一笑,「是,阿兄我們永遠在一起。」
高嚴動情的低頭看著妻子,卻不想妻子眉頭微蹙,「就是不知道表哥現在如何了?」
「……」橫豎死不了!禍害遺千年。
「阿嚏!」陰暗窄小的農家小屋裡,袁敞捂著鼻子,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
「郎君你沒事吧?」侍從關切的問。
「沒事。」袁敞擺手,「消息查探到了嗎?」跟著他這些的近衛都是袁家的舊僕,袁家雖然破敗了,可爛船也有三斤鐵,更別說袁家還不算一艘爛船,總有一些家底的,那天蜀郡郡尉突然發難,袁敞並不在刺史府,後來傳出刺史被殺的消息,他就在近衛的護衛下,逃了出去。
「反賊孟達把糧倉都打開救濟了附近的災民。」侍從將打聽的消息詳細的跟袁敞說著,將孟達如何開倉濟民,又如何將土地平分給無田的平民,又如何把不服他的官員全部殺死……
袁敞靜靜的聽著。
「郎君,我們現在要不要就把孟達那反賊殺了?」侍從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問,天知道他們快在這個鬼地方待不下去了。
「不急。」袁敞沉穩的說看,「孟家是蜀郡的地頭蛇,想要弄他不容易。」
「但是——」侍衛很清楚,要是等朝廷大軍到了,他們還沒立下什麼功勳等回了朝中,郎君處境都尷尬了。
「抓點小魚小蝦有什麼用。」袁敞悠然的靠回軟墊上,縱然穿著粗布麻衣,身處陋室,他依然不失貴公子的風度,「要抓就要抓大魚。」袁敞心裡很有數,這次他要是不把孟達給弄下來,怎麼都堵不住那些御史的嘴。
侍從見袁敞如此,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郎君心裡有成算就好。
而此時高威率領的禁衛軍也一路急速的前進往蜀郡趕去,皇帝來的時候,已經下了死命令,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少君,你沒事吧。」高威派給高崢的侍衛擔憂的問著高崢。
「沒事。」高崢額頭隱隱冒汗,但還是勉強的忍住,他從小就騎馬,可這麼高強度的騎馬還是第一次,他大腿兩側的皮膚,磨了又破,結痂了又破,現在疼的都快沒知覺了。
「少君,我們可以休息一下。」侍衛說,本來少君年紀還小,郎君對他要求也沒那麼高。
「不——」高崢的話還沒說完,遠處又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眾人警覺了起來,不過很快那頂飄揚的旗幟,讓大家放鬆了下來,但還是沒放鬆戒備。
在飛揚的塵土中,一匹黑色的駿馬在官道上疾馳,暗色的金色盔甲幾乎同駿馬融為一色,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駿馬後還跟著約有兩百多名騎兵,各個全副武裝,一人似乎帶著兩匹駿馬。
高崢眼睛不由瞇了起來,難道是——
「來者何人!」一人策馬上前喝道。
黑甲騎士勒馬,垮、下駿馬僅鳴叫了一聲,就停下了腳步。
「好馬!」所有人看到這場景的時候都忍不住讚歎。
那黑甲騎士頭戴一個蒙住了大半臉的頭盔,停馬後揚聲道:「我是高岳,爾等可是高太尉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