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靖?宇家目前的繼承人?陸希再打量他一下,果然看起來氣勢不凡,不過他這是想幹什麼?想給他弟弟報仇?這是陸希的第一反應。
陸耀飛快的放下簾子,緊緊的握著陸希的手,「放心,這裡是清河,他想做什麼也沒這麼容易。」顯然陸耀跟陸希也是一個想法,陸耀對宇浩的死有點感慨,可要是說因為高嚴殺掉宇浩而恨陸希和高嚴,那是不可能的。
陸希神色自若的點頭,宇靖是不錯,可阿兄也不差,她不信阿兄留給自己的親衛還擋不住這麼小小十幾人。
「陸縣主。」宇靖突然開口道。
她叫誰?陸希和陸耀同時想到。
「某離開京都已經近一年,信息不通,等回京都時聽聞縣主和崔著作佐郎成親,特地前來祝賀。」宇靖語氣沉沉的說道,看著侍衛環繞、坐在車廂中寂寂無聲的人,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可目光依然直視著車廂。
陸耀微微挑眉道:「多謝宇將軍來此一趟,我們夫妻不甚感激。」
聲音清清冷冷,一如她之前對自己說話的語氣,宇靖握著弓的手緊了緊,「某聽說崔著作佐郎辭官了,縣主不知何時與崔著作佐郎回魏國,某也好同賢伉儷一敘。」
「我們三五年不會回京都了,我們想在大宋四周走走、開開眼界。」陸耀說,身為魏國上流數得上的才貌兼美的貴女,陸耀身邊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看這此情形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很直接的回絕了。
宇靖聽到陸耀的話,沉默了一會,翻身下馬,他的動作讓崔家和陸家的侍衛緊張了起來,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同時宇靖的親衛也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兩方嚴陣以待。
陸希不由屏住了呼吸,心裡慶幸沒帶著阿崧和阿山。
宇靖從身後的褡褳裡取出一物,上前幾步道:「陸縣主,這是某的一點心意。」
陸耀的侍女跳下牛車,伸手要去接宇靖手中的禮盒,但宇靖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目光定定的看著陸耀的牛車,灼熱的視線似乎要將車廂壁射穿。
陸耀遲疑了下,終於下了牛車。
宇靖在看到陸耀出現的那一瞬間,一向嚴肅的臉浮起了淡淡的微笑,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明朗了許多,可陸耀視若無睹的走到他面前,示意丫鬟接過他手中的禮盒,卻不想宇靖伸手將禮盒放在了陸耀手上,他的手也緊緊的握住了陸耀的手。
陸耀下意識的就想甩開他的手,宇靖握著陸耀的手並沒有用力,但陸耀掙扎了好幾次,都沒有甩掉他的手,陸耀眼底泛起一絲慍怒,乾脆一動不動,任宇靖握著自己的手,神色淡漠。
宇靖的動作讓崔家的護衛再也忍不住拔出了刀就朝大步朝宇靖走去,宇靖的親衛立刻圍成了一團,雙方的武器已經全部拔出,若不是投鼠忌器,擔心傷了陸耀,早就短兵交接了!
宇靖對親衛和崔家侍衛的反應沒有絲毫觀主,看著陸耀沒什麼變化的表情,神色微動,張口剛想說什麼,卻突然聽到一陣如疾雨般的馬蹄聲。
「將軍小心!」宇靖的親衛突然持盾越眾上前,隨著眾人的驚呼聲,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帶來了尖銳的聲響,「嗯哼」悶哼聲響起,堅實的木盾居然被利箭射穿,直直的射入親衛的手臂,濃濃的血腥氣一下子散開,那名親衛捧著右臂,單膝跪在了地上。
高家的侍衛看到這支箭一下子精神更振作了,將陸希圍得密不通風。
「噠噠」馬蹄聲越來越近,很快的一隊勁裝騎士出現在眾人面前,深色的鐵甲在日光中閃爍著冷硬的金屬光澤,為首一人一手勒著韁繩,一手握著一柄大弓,神色冷峻,顯然他就是射箭之人。
「阿兄!」陸希眼睛一亮,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高郡尉。」宇靖抬頭望向來人。
「宇將軍好久不見。」高嚴勒住韁繩,也不下馬,俯視宇靖冷聲道。
「的確很久不見。」宇靖見高嚴來了,知道今天只能到此結束了,如果不是高嚴,他也不至於在半路截道。崔家原本守衛就夠森嚴了,陸希來了之後高嚴的親兵更是將她的居所團團圍住,這次她要和陸耀一起去佛寺,也被人早早的圍了起來,宇靖在寺廟外轉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突破點,就乾脆直接截道了。
他知道自己這次行事太衝動了,親衛都勸他小心行事,可再小心行事又如何?崔cao之辭官帶著陸耀來了宋國,據探子回報兩人過段時間就要遠行去南方了。宇靖從來都是自信的人,可自信不代表自大,兩人待在清河不動的時候,他還能得知他們的消息,可等他們一入宋國腹地,他就算手腕通天也無法確切掌握兩人的行蹤。
他心裡很清楚,陸耀跟崔cao之的成親肯定不會是被迫的,如果陸家僅僅想聯姻,有很多選擇,其中怎麼都不可能有崔家,更別說從小陸耀就跟崔cao之很好,可他還是不死心,再得知陸耀跟崔cao之的成親消息後,他腦海裡已經沒有其他念頭了,他只想再見陸耀一面。
「阿陸!」焦急的男聲響起,陸耀回頭,就見崔cao之急急的朝她走來,手裡還捧著一個大大的油紙包,原本儒風流的氣度被這油紙包破壞了不少,陸耀忍不住抿嘴一笑,「子持。」她隨手將手中的禮盒往丫鬟手裡一放,朝崔cao之走去。
宇靖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神色不變。
高嚴看著將皎皎團團圍住的宇靖的親衛,眼底閃過一絲寒意,他漫不經心的又從身後的箭囊取出一支利箭,搭在弓弦上,「不知宇將軍來宋國所謂何事?」
宇靖回頭瞄了高嚴手中的箭枝一眼,翻身上馬。他身邊的親衛拿出通關書對高嚴行禮道:「高郡尉,我們將軍此番前來是有通關牒的。」也就說他們不是走私入境的,而是光明正大進入的。
陳源策馬上前,查閱宇靖的通關書,仔細核對後對高嚴回報道:「郡尉的確是通關牒。」
居然有通關牒,高嚴有些惋惜的收回了箭枝,看來不能明著來了,一想到他居然敢攔截皎皎的車,高嚴心火就止不住的往上冒,也不知道皎皎是不是嚇到了。
崔cao之心裡對覬覦自己好容易才修成正果妻子的宇靖萬分不爽,可臉上還是一派溫和的笑容,「宇將軍難得來清河,不如讓崔某帶你好好遊玩觀賞一番?」等回了城中,看他怎麼教訓他!
「不用了,某只是來送禮。」宇靖一口拒絕,說完後對崔cao之和高嚴一抬手就策馬離開了。
高嚴身邊的近衛等宇靖等人走出一段時間後,幾人立刻策馬追了過去。高嚴則迫不及待的進了車廂,「皎皎。」他手一伸,陸希就落在了他的懷裡,他小心的沒讓陸希碰在自己冷硬的盔甲上,「嚇到了嗎?」
「阿兄!」陸希摟住了高嚴的脖子,「你怎麼來了?」
「我擔心你就來了。」高嚴輕輕的吻著陸希軟軟的面頰,他一接到宇靖出現在清河的消息就趕來了,雖然他並不認為宇靖會因為宇浩而遷怒於皎皎,但他還是不敢大意。
「阿兄,宇靖來做什麼?」陸希剛剛看了半天,感覺自己看上了一場七點檔的狗血劇!「難道他喜歡光華?」陸希趴在高嚴耳邊悄聲問道,就怕被車外的崔cao之和陸耀聽見。
高嚴已經有大半年沒見妻子了,這會她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柔柔呼吸聲輕輕的吹在他耳邊,高嚴抬起陸希的下顎溫柔的吻了上去,一開始他還竭力控制著自己,可漸漸的兩人的氣息就不穩了,高嚴嫌身上輕甲礙事,解開了結扣,隨手丟在了外車廂,外車廂守候的丫鬟早就已經離去了。
陸耀和崔cao之共乘一車,崔cao之帶來了她愛吃的蒸餅,可她不過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怎麼了,不好吃?」崔cao之柔聲問。
「阿持,我跟宇靖只說過幾句面子上的話而已……」陸耀並非扭捏之人,鮮卑人個性本就比漢人熱情奔放,對她當眾示愛的人也不在少數,平時也沒有想過要為這個特別跟崔cao之解釋,可現在——
「阿耀才貌雙全,當然會有人喜歡。」崔cao之摟著陸耀親了親,笑得燦爛。
「阿持。」陸耀神色轉柔。
「宇靖想幹什麼,又不是你能做主的。」崔cao之本就不是迂腐之人,他的阿耀品貌出眾,天底下有眼光的男人很多是,會有人喜歡阿耀不奇怪,反正阿耀眼裡心裡只有他就夠了,「阿耀我們經歷了這麼多才能在一起,不用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而煩心。」崔cao之根本沒把宇靖放在心上,看他今天所作所為就知道他永遠不可能得到阿耀的心,感情又不是領兵打仗,誰武力高、謀略強就能獲勝。
「是啊。」陸耀聽丈夫這麼一說,心裡就安穩了下來,不錯,她原本以為她和阿持今生已經無緣了,可後來還是因緣巧合能在一起,那是老天對兩人的眷顧,她要好好珍惜現在的生活才是,至於不相干的人如何想,管她何事?
「我看你跟懷玉感情很好?」崔cao之問,他很少見阿耀能跟同齡人這麼談得來。
「是,我們很談得來。」陸耀點點頭,她對陸希第一個印象就來自她那副小蓬萊圖,那副圖給了她很大的震撼,不僅僅是陸希的畫技,而是那副圖上最後一句話題詞「吾心安處便是家」,給了當時正處在極度抑鬱期,不得不和阿持分手的她極大的安慰。陸耀是一直很羨慕陸希的,羨慕她能和高嚴有情人終成眷屬,這種羨慕讓她不自覺的喜歡去親近陸希,現在她能跟阿持走到一起後,她對陸希的好感就更深了。
「你可不能只記得她而忘了我。」崔cao之略帶哀怨的說,這幾天阿耀可夠忽略自己的。
陸耀一怔,隨即撲哧一笑,「放心吧,高郡尉都來了,自然輪不上我了。」
崔cao之摟著她,「等懷玉走了,我們就出去玩好不好?我們一路南下,最後去建康看看如何?你不是一直嚮往江南水鄉嗎?」
「好。」陸耀眼睛一亮,一口答應了。
陸耀和崔cao之興致勃勃的商量著解下來的行程,陸希則安靜的躺在高嚴懷裡,聽著她已經很久沒有聽見的沉穩的心跳聲。
高嚴順著陸希的頭髮,夫妻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偎依著,「皎皎今天就跟我回去好不好?」他是一方武官,不能隨意離開駐地,有了宇靖的借口,他可以來清河,但卻不能住下,畢竟宇靖都走了。
陸希也不希望和高嚴分開,「阿兄,我們去接了阿崧和阿山就走,順便回去跟祖姑告別一聲。」
「也不用太急,你可以跟融安縣主禮完佛再走。」高嚴說。
「嗯。」陸希點頭,陸希到了佛寺後,神色如常的和陸耀談笑,絕口不提宇靖的事。
陸耀也知道她的脾氣,兩人很默契的揭過了此事。
禮佛完畢,高嚴、陸希、陸耀和崔cao之四人在山間小亭用完素齋,悠然的聽著山泉潺潺的流水聲下了山。回到崔家後,陸希在南塢亭君的依依不捨下,同高嚴一起帶著阿崧和阿山告辭。
「阿兄,我離開涿縣已經有一年了?」陸希算了算,發現不多不少,正好一年。
「是。」高嚴應了一聲,心裡暗暗糾正到,應該是一年一月零八天。
「你上次來信說家裡變化很大?是什麼變化?」陸希好奇的問。
「你回去了不就知道了嗎?我們馬上到家了。」高嚴低低的笑了。
「對。」陸希微微笑道,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涿縣當成自己第二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