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的建康,元府
「什麼?阿姊你又有身孕了?」陸言興奮的問著侯瑩。
「嗯。」侯瑩面帶紅暈的點頭,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她剛診斷出來有兩個月身孕。
「太好了!我小侄子什麼時候出來?」陸言問,她一口咬定這個一定是兒子。
侯瑩聽了阿妹的話,微微一笑,摸著肚子柔聲道:「如果這次再是一個女兒的話,我準備給你姊夫納妾了。」
「阿姊!」陸言吃了一驚,「是不是姊夫逼你的?」
「不是。」侯瑩神情平靜的說,「我只是覺得沒意思了。」
「沒意思?」陸言不解的望著侯瑩。
「是男是女對我來說,都是我孩子,可對元家來說,區別太大了。」侯瑩說,「我不想再bi自己了,夫君等了這麼多年,也該有個兒子了。」侯瑩一笑,「高元亮的妾不也懷孕了。」
陸言神色一冷,「樂平歸樂平,你歸你,他們要你跟樂平一樣,他們和高家一樣了嗎?」
「這也是我願意的。」侯瑩道,「哪個男人身邊沒一兩個妾?要是命中注定我是無子的命,那麼將來他們也能給木木和夭夭做些依靠,要是我將來有了自己的兒子,橫豎也不過幾個庶子罷了,還能翻天不成?」侯瑩發現自己跟大家提了要給夫君納妾後,她的心情居然好了很多,懷這胎的時候,也不像懷夭夭那會,整天提心吊膽,渾身不舒服了。
陸言想了想道:「阿姊只要自己開心就好了。」
侯瑩一笑,「我現在就挺開心的,生孩子我願意,可一心要我生兒子,我不願。」
「那就好。」陸言這下放心了。
等候瑩送走了陸言後,剛回房就見元尚師在房裡看書,她頗為詫異的問:「你怎麼回來了?」
「下午沒什麼事,我就先回來了。」元尚師放下書卷,伸手扶住侯瑩,柔聲問:「孩子今天有鬧著你嗎?」
「沒有,這孩子很乖。」侯瑩微笑的撫摸著肚子,臉上溢滿了濃濃的母愛。
元尚師讓侯瑩坐下,「母親剛剛跟我說了,阿薇你別想太多了,當年陸老大人不也是年近五旬才得了陸太傅嗎?何必在我們夫妻間多放一個不相干的人呢?」
「但是如果我這胎還是——」侯瑩擔憂的說。
「就算再有一個女兒也不錯,木木、夭夭多可愛,以後全建康的臭小子都要圍著我們女兒轉了,我可要好好為難為難這些臭小子。」說起女兒,元尚師眉眼都帶了笑容,顯然是真心愛兩個女兒。
「撲哧——」侯瑩被他逗得失笑,不過被元尚師這麼一安慰,侯瑩心情好了許多,要不是bi不得已,誰願意和旁的女人分享自己夫婿。
「說起親事,阿薇,阿嫵是不是要定親了?」元尚師問。
「阿嫵要定親?沒有啊,我沒聽她說過。」侯瑩搖頭。
「沒有?」元尚師錯愕的問,「不是說她要和譙王定親嗎?」
「譙王?怎麼可能?」侯瑩搖頭,「我從來沒聽阿嫵說過,再說阿嫵壓根都沒見過譙王幾面。」
「那又是外頭那些流言吧。」元尚師說。
「這些人太可惡了。」侯瑩恨恨道,「整天傳些流言蜚語,也不怕缺德!」
元尚師輕拍妻子的手,「別氣著自己了。」他心中若有所思,如果連阿薇都不知道的話,那麼陸言真不一定會嫁譙王,這樣的話太子也不必太憂心了。同妻子又說笑了幾句,等她午歇後,他就先離開了。
元昭已經在書房等他了,元尚師對元昭道:「父親,我問過阿薇了,她說沒聽說陸言說過,陛下想讓她跟譙王訂親,這會不會是謠言?」
元昭並沒有回復元尚師的話,而是怔怔的出神。
元尚師暗暗奇怪,「父親?」他又叫了一聲。
元昭看到兒子,歎了一口氣,「太子他——闖大禍了!」
「什麼?」元尚師心頭一跳,太子能闖什麼禍,能讓父親這麼說。
「他翻看了陛下的脈案。」元昭神色凝重道。
「陛下的脈案!」元尚師這下是真的神色大變,太子他居然敢做這樣的事?他怎麼敢做這樣的事?
「父親,這件事陛下知道嗎?」元尚師小心的問。
「不確定。」元昭苦笑著搖頭,「是太子說漏了嘴。」
父子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他們都知道了,這件事還能瞞住嗎?
「父親,那怎麼辦?」元尚師焦躁的問,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了,就算陛下肯放過太子,下面的皇子也不會放過他的!
「不急,先緩一緩,緩一緩,好好想想對策。」元昭也不知道是對兒子說,還是對自己說。
陸言回到未央宮寢室的時候,沒有看到崔太后,不由奇怪的問:「大母呢?」
「回縣主,木夫人攜崔承徽求見,太后在永安殿召見兩人。」宮侍回復道。
「哦。」陸言聽說木夫人來了,也沒換衣服,就往永安殿走去,陸言不喜歡崔陵,可跟表舅母木夫人感情還不錯。
永安殿中,木夫人哽咽的對崔太后道:「太后,您一定要給孟姬做主啊!這孩子都不成人樣了!」說著她拉起崔孟姬的手臂,陸言側目望去,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崔孟姬白皙嬌嫩的手臂上居然一片青紫,甚至還有不少地方破皮了,還凝了血痂。陸言想不通,崔孟姬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傷的。
「太后,這手臂的傷勢還是最輕的,她身上更是——還有那個孩子,也是因為挨了鞭子而流到的,太后你一定要給孟姬做主啊!」木夫人失聲痛哭,崔孟姬不是木夫人親生的,可從小是木夫人養大的,木夫人沒子女,把崔孟姬和崔振當成自己親生的,看到女兒受了這麼多苦,她怎麼不心疼?
崔孟姬原本臉上沒什麼表情,可看到母親這麼傷心,她眼眶也紅了,「阿娘,我沒事的,你別擔心了。」崔孟姬自從被父親送到了東宮,當了太子妾後,她已經當自己是個死人了,所以無論鄭柦對自己做什麼,她都沒跟一個人說,她真沒想到阿娘會在無意間看到自己傷後,拉著自己來找崔太后了!崔孟姬不認為崔太后會為自己做主,但是阿娘有這份心,她已經很滿足了。
「混賬!」陸言不懂崔孟姬的傷怎麼來的,崔太后怎麼可能不知道,她臉色都氣白了,「那麼多太傅,就是這麼教太子的!來人,請——」
崔孟姬打了一個寒噤,突然意識到了她太衝動了!她不應該跟著阿娘一起告狀的!她跪在了崔太后面前,「太后,這件事跟太子無關,這些傷都是妾不小心自己弄傷的!」
「你自己能弄出這麼多傷?你怎麼弄的?」崔太后怒聲呵斥,「去請皇后過來!」
「是真的,都是妾自己弄出來的!」崔孟姬急的鼻尖都冒汗了,她不是想為太子開脫,而是她明白太子倒霉她也會倒霉,她倒霉太子卻不會倒霉。她不過是個太子妾罷了,莫說太子只是弄傷她,就是弄死她,難道皇家還會讓太子給自己賠命不成?崔孟姬拚命朝太后磕頭,只求太后看在她是她侄孫女的份上,饒了她一命。
「阿嫵。」崔太后頭也不回的喊道。
「大母。」陸言走了進來,她平時跟崔孟姬一向不說話,可看到崔孟姬受了這種的傷,心裡不禁難過,又想起自己和阿姊的對話,果然人長大了就有各種麻煩事嗎?
「你先回去休息。」崔太后說,這件事可不是陸言可以看到的。
「好。」陸言點點頭,她在大母和阿舅身邊久了,自然知道什麼事可以好奇,什麼事不能好奇。
高後來的時候,鄭啟也一起過來了,崔太后看到鄭啟愣了愣,但還是沒瞞著鄭啟,將太子對崔孟姬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的全說了。鄭啟面沉如水,高後讓醫女領著崔孟姬入內室檢查,醫女出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驚懼,她真沒見過有那個大家閨秀身上會傷成這樣子。她悄聲向高皇后稟告著,高皇后越聽臉色越難看。
她素xing端莊,幼年在家的時候,高威最疼愛的就是長女,高嚴他是無視,而高囧是從小挨著他棍子長大的,只有高後從小是被高威捧在手心呵護著長大的,出嫁後鄭啟雖年長她不少歲數,可對她一向溫柔體貼,後宮爭風吃醋的事不少,可這麼齷蹉噁心的事,她只聽說過卻沒真見過。
鄭啟聽了高皇后的回報後,也臉色鐵青,但依然沒說出對太子的懲罰,只吩咐高後好好派人照顧崔孟姬。
高皇后和崔太后都知道,太子是鄭啟最花心思也是最寵愛的皇子,要讓鄭啟為了一個小小的妾室去懲罰太子,那是不可能的,崔太后也沒想過太子要給崔孟姬一個交代,她要的只是讓鄭啟知道這件事。
之後的幾個月,太子和元家膽戰心驚,可鄭啟一直平靜無波,只是太子的太傅們對太子越發的嚴厲,太子去行宮散心,被太傅們上疏批為耽於玩樂;太子讓人給自己嫡長子翻修下房屋,被上疏批為奢靡無度……同時陸言要嫁給譙王的流言也越演愈烈。
陸言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未央宮被崔太后管的就跟鐵桶一樣,陸言平時就去元府,侯瑩自然也不會是這種事讓阿妹煩心。
「阿姊?」陸言今天第六次叫著侯瑩。
「啊,阿嫵?」侯瑩回神。
「阿姊,你怎麼了?是不是孩子鬧騰你?」陸言關切的問。
「沒有,這孩子很乖。」侯瑩含笑搖頭,「阿嫵,你把你的桃花簪給我。」侯瑩說著從頭上取下了自己的桃花簪。
「怎麼了?」陸言把自己的簪子取下遞給阿姊,這桃花簪是袁夫人給三姐妹特別打製的,三根簪子除了簪尾各印了三姐妹的名外,外表看起來幾乎完全一致。
「沒什麼,就想跟你換著戴戴。」侯瑩笑著說。
陸言也不以為意,她們姐妹的衣服首飾一向會換著穿戴。
「從母!從母!」侯瑩的兩個女兒木木、夭夭笑著跑了進來,撲到了陸言懷裡,除了阿娘外,她們最喜歡的就是陸言。
「木木、夭夭,讓從母親親。」陸言抱著兩個孩子,一人一個香吻。
侯瑩笑著陸言跟孩子親暱,「阿嫵,你喜歡木木和夭夭嗎?」
「阿姊你怎麼了?」陸言困惑的望著侯瑩,在陸言心裡木木和夭夭跟自己女兒也沒區別啊,陸言是打定主意不成親的,就想把木木和夭夭當女兒養了。
「沒什麼,我就隨口問問。」侯瑩搖頭。
陸言心裡有些疑惑,但也沒在意,回宮的時候還再三囑咐侯瑩要多注意身體,侯瑩微笑著應了。之後的日子裡,陸言無數次的後悔,她當時為什麼不多想一下,如果她當時多問一句,是不是情況就會有所不同,是不是阿姊還會好好的陪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