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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4 子昕,我是舅舅 文 / 絢夢兒

    言瑾回到包間,言澤昊察覺出她的臉有點蒼白,「婉婉,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回房去休息。」

    「我沒事。」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僵硬的笑笑。

    從昨晚到現在,言婉沒怎麼吃東西,她說可能是水土不服,身體不舒服。

    真是水土不服,身體不舒服嗎?

    這個理由可以瞞過同行的安娜,瞞過專程照顧他們的胡楊,但是怎麼可能瞞過他言澤昊?

    女兒那是心病!

    聽聞何俊峰結婚的消息,她能風平浪靜才怪。

    不過這樣也好,結束江州市之行,回到美國,她便可以放下心結了。

    聽聞包間的房門響,父女倆不約而同看過去,燈光下,進來的男子就像發著光一般。

    言婉眼眶一陣酸澀,就連鼻腔也被傳染了,酸澀難受得想哭,他怎麼可以這麼帥,怎麼可以這麼優秀,怎麼可以這麼完美……

    高大挺拔的男人穿著一件亞麻襯衫,深色休閒褲,手工休閒皮鞋。

    他應該穿白色襯衣,怎麼能穿亞麻襯衫呢?

    第一次在言家初見何俊峰,她就愛上了他。她的愛不是因為他的身份,更不是因為他的容貌,而是那天上午陽光很好,他穿了一件白襯衫,當時她就想到了一個詞語:白馬王子。

    她愛何俊峰那雙眼睛,那雙深邃清冽彷彿能說話的眼睛總是充滿了智慧和深沉。好像一汪深潭,那裡面盛載著太多的深不可測,她永遠都望不到底,卻總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愛何俊峰睿智和才華,相信任何一個目睹何俊峰工作場面的人,無論男女都會被他深深吸引。他戴著眼鏡的時候,儒中透出質彬彬的學者風範,侃侃而談中話語平淡卻從容不迫胸有成竹,摘下眼鏡時,又是一個不怒自威的王者。

    ……

    現如今,她的神,她的稀世珍寶就在眼前,但他的身上卻貼上了有婦之夫的標籤,言婉的心在撕扯般疼痛。

    「俊峰……」說話的是言澤昊,他側頭看了看何俊峰的身後,「怎麼就你一個人?」不是在電話中說,他要帶著他的妻子一起來?

    「她在後面。」龍子昕執意要去洗手間,他拗不過,再說,走廊轉拐處的那一幕有人看見了……

    「俊峰哥,先坐,我去一下就來。」言婉很佩服自己,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何俊峰笑著點了點頭,可想到她要去的地方,心不免揪起。

    是的,言婉要去的是洗手間。

    龍子昕在洗手間,用冷水洗了臉,隨後抽出一張吸水紙對著鏡子細細的把水擦乾淨,之後才取出包裡的遮掩膏,塗抹脖子上的吻痕。

    平時何俊峰不是這樣的,今天也不知抽哪門子風,白皙脖頸上的痕跡不是吻出來的,而是吸出來的,像個吸血鬼。

    這時,有一個女子走進洗手間,看了龍子昕一眼,龍子昕在鏡子裡與對方目光相撞,那女子沒有絲毫尷尬,而是又看了她一眼,關上**衛生間的門。

    再出來時,那女子在打電話,說的是法語,龍子昕對法語涉獵不深,只能聽得懂簡單對話,再深就是門外漢了。

    鏡中,說法語的女子漂亮的驚人,特別是那梨花燙的短髮,很適合她,給她的形象加了不少分。

    可能是職業所致,身為化妝師的龍子昕覺得,如果這位女子留長髮的話,會給她的形象大打折扣。

    龍子昕這樣想時,那女子已經打完了電話,在洗手,然後抽出面紙擦乾,從包裡拿出護手霜,看了看龍子昕,用法語問道,「小姐,請問你是中國人嗎?」

    這句話龍子昕還是聽的懂,但是她笑了笑,沒有搭訕,如果搭訕的話,擔心對方會嘰裡呱啦說得很複雜,那樣就尷尬了,索性裝著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那女子也沒說什麼,拿著護手霜塗抹在好看的雙手上,鏡子裡女子眉眼間透著自信和傲慢。

    龍子昕從包裡取面紙的時候,有一張紙緩緩飄落在地面上,她彎腰去撿,然後看到那女人的高跟鞋,地面泛著微光,尤其是她腳上那雙紅色高跟鞋,可謂妖嬈嫵媚到了極點。

    龍子昕抿了抿唇,手指觸摸到了那張面紙,檯面上再次傳來了女子的聲音,「tuesmarteau!」

    洗手間沒有第三個人,她罵的是……

    龍子昕睫毛顫動了一下,然後撿起那張紙巾,站起來時,扔在一邊的紙簍裡,面色平靜,唇角甚至還牽出一抹笑,耳畔,富有節奏感的高跟鞋漸行漸遠。

    她看見鏡中的自己臉色很差!

    不是一般的差!

    龍子昕不明白,她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為什麼要罵她?

    就因為她不懂法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龍子昕失神了好一會兒,收拾好包包,抬眸望向鏡子,她在裡面看到了自己的眼睛,明亮漆黑,隱有光亮閃動。

    來到何俊峰之前告訴她的房門前,正要伸手去推,門由裡面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帶笑的熟悉俊臉,然後,她的手被一隻溫暖大手牽起。

    「小昕,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隨著何俊峰好聽的聲音響起,她被帶進了包間。

    「這位是言伯父,這

    這位是言婉……」

    龍子昕感覺何俊峰的聲音很遙遠,遙遠到她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聽見。

    包間裡,那位叫言婉的不就是洗手間的那位女子嗎?剛剛罵她「你是笨蛋」的女子!

    而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她似乎在哪兒見過……

    應該見過!因為那個男人正用一種目怔口呆的表情看著她!

    「小昕……」何俊峰緊了緊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心冷汗漣漣,「怎麼了?」

    身邊的龍子昕,容貌驚艷脫俗,而且清新聰睿,如今,一張素顏太過於蒼白。有誰知道,她的蒼白更多來自於言婉,來自於言婉在洗手間的賜教!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此時,言婉見到她,一臉坦然自若,說明她早就心裡有數。

    再看言澤昊,目光定定的看著龍子昕,臉上不僅有驚有喜,還有一種叫傷感的東西。

    「小昕……你們……」何俊峰指指她,又指指言澤昊,臉上佈滿了難以置信,「認識?」

    「吳小姐!」言澤昊按下電動輪椅上的開關,慢慢靠過來,百感交集,「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你!」

    吳小姐?這下輪到何俊峰瞪大眼珠了,他的妻子叫龍子昕,怎麼成了「吳小姐」?

    若說龍子昕之前還想不起來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是怎麼回事的話,那麼現在,她想起來了,想起來去年在澳洲悉尼,去拍賣會現場,幫助過一位被幾個澳洲流氓地痞欺凌的中國男人,那個男人就是坐在輪椅上的。

    原來世界很小,轉來轉去,又見面了!當時以為不會再見面,所以說了一個曾用姓。

    「小昕,怎麼回事?」何俊峰看向自己的妻子。

    龍子昕看著他,只說了一句,「那次在澳洲悉尼……」

    何俊峰盯著她,大腦卻在飛速運轉,一些儲存的記憶很快讓他明白了,原來,原來,他妻子曾經在澳洲悉尼救過的男人是言伯父!

    呵呵,怎麼就那麼巧?

    怎麼就那麼巧呢?

    當然,更要感歎他的妻子有一顆善良富有正義的心!

    「婉婉,在澳洲悉尼,就是這位姑娘救過爸爸!」輪椅上的言澤昊向言婉招手。

    聽了父親的話,言婉眸瞳驟然一縮,但很快,她便微笑著走過來,感激道,「吳小姐,謝謝你曾經出手相救。」此刻,她說的是中,普通話很標準。

    「怎麼成吳小姐了?」何俊峰摸著她的發,眉眼間儘是溫柔。

    言婉顫了顫長長的睫毛,斂下眼眸,只因為他對她的寵愛之舉,像一根刺就那麼狠狠的刺進了她的心尖。

    「當時隨口就那麼一說。」她解釋的聲音很小。

    何俊峰一手撫著她的肩,一手摸了摸龍子昕的頭,轉臉看向言澤昊,笑著說道,「伯父,這就是我的妻子,她不姓吳,她姓龍,叫龍子昕!」

    溫柔憐惜的話語就像一道炸雷在言澤昊頭頂轟隆隆炸開!

    剎那間,他蒼白了臉色,呼吸急促,滄桑的眼眸中閃現出波濤洶湧的激烈浪潮!

    她竟然姓龍……

    姓龍的不多,她卻又那麼像靜婉……

    何俊峰從未見過言澤昊的臉那麼蒼白過,他似是忘了呼吸一般死死盯著龍子昕,再看懷裡的龍子昕,她抿著唇,雙臂垂放在身側,左手握著右手腕,那是極為妥帖的閨秀姿容,沒什麼不妥,若說不妥,就是對於言澤昊的巨大震驚有些疑惑。

    言澤昊如遭雷擊的表情讓言婉一片茫然,她看看那個龍子昕,又看著何俊峰,再看看父親,到底怎麼回事?父親為什麼好似中邪了?

    「爸爸……」她把雙手放在言澤昊的雙肩上,輕輕捏了捏,「怎麼了?」

    一位侍者推門進來,她是來包間負責為客人點餐的,何俊峰一個手勢示意她出去,此刻不是吃飯的時候。

    侍者不明所以,本著顧客就是上帝的服務宗旨,退出去後,掩上門。

    靜,包間內尤其的靜。

    言澤昊依舊盯著龍子昕,眼神複雜,聲音沉窒,令人喘不過氣來,「令尊是否叫龍廣輝?」

    龍子昕眉頭一皺,他怎麼知道她父親的名字?

    此刻,她的所有反應全都被言澤昊盡收眼底,而正是她的皺眉舉動,讓言澤昊呼吸停止了,不,他是不敢呼吸的太用力,他緊抿著唇,卻難抵被刺痛的神經。

    何俊峰同樣也很意外,言澤昊怎麼知道龍子昕父親的名字呢?

    「令堂是否叫言靜婉?」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全身都在發抖,喉結顫動,好像隨時都能哭出來一般,實際上,他的眼眶已濕。

    龍子昕亦是思緒混亂,「我母親叫楊靜婉。」

    沉靜如斯,善於隱忍克制的言澤昊,再也承受不了內心湧起的痛,失聲痛哭起來……

    楊靜婉也對,當年父親見勸告女兒放棄龍廣輝無望,當即放出狠話,不要她姓言,沒想到,妹妹竟然……

    姓楊?他們的媽媽姓楊,想必是妹妹離家之後,傷心欲絕該姓楊了。

    「靜婉……」言澤昊雙手覆面,淚水滲出指縫。

    龍子昕呆呆的,不

    知道是怎麼回事,大腦一片空白。

    何俊峰雙手放在龍子昕的肩頭,依然保持最初的姿勢,一動不動站在那裡,面對言澤昊一系列的失常,很是不解。

    言婉看著父親哭的那樣悲痛欲絕,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但眼眶也紅了,她從餐桌上抽來紙巾,蹲在父親面前,默默給父親擦眼淚。

    房間裡,一時間只剩下言澤昊的哭泣聲,沉重而又壓抑,龍子昕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的哭聲,竟然可以這麼悲慟,彷彿可以把所有的痛苦全都哭出來。

    許是感染了言澤昊的哭聲,龍子昕眼眸氤氳如水。

    言婉蹲在言澤昊面前,聲音沙啞乾澀,「爸爸,靜婉是誰?」

    言澤昊抿緊蒼白的唇,沉沉閉上眼睛,再睜開,已有眼淚滑落了下來,隔著淚水,他看到龍子昕的眉眼:她平靜地看著他時,臉上還有一些困惑不解。

    看來,這孩子什麼都不知道!

    看來,龍廣輝和靜婉什麼都沒有告訴她!

    看來,靜婉是說到做到,這輩子都和言家老死不相往來了!

    言澤昊淚眼婆娑的看著龍子昕,哽咽了一下,「靜婉是我妹妹。」這話與其說在回答言婉的問題,不如說是說給龍子昕聽的。

    龍子昕眨了眨眼睛,大腦亂得好比是凌亂的毛線團,怎麼回事?媽媽還有哥哥?認錯人了吧,可是言澤昊為什麼知道她父親的名字呢?而且還知道她母親叫「靜婉」?

    聽到父親的話,言婉愣在原地,整個人也僵住了,一時失了反應,父親還有一個妹妹?她從來沒有聽父親說起過,也沒有聽奶奶說過,而現在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父親的妹妹就是龍子昕的媽媽,也就是說,俊峰哥的岳母就是她父親的妹妹,俊峰哥隨他妻子應該叫父親舅舅,她現在成了俊峰哥的……

    言婉看著龍子昕,她明顯比自己小,應該是表妹,那她豈不成了俊峰哥的姨姐!她嚥下一聲嗚咽,突如其來的關係轉換令她難以呼吸,她站起來,退了一步,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但眸子卻凝定在龍子昕的身上,移不開分毫。

    「言伯父。」何俊峰也被言澤昊弄糊塗了,因為他從來沒有聽言瑾說過言父還有一個妹妹,而且看言婉的表情,她應該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是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一句話道出了龍子昕和言婉共同的心聲。

    這時,何俊峰把龍子昕帶坐到一把椅子上,轉身倒來兩杯水,一杯遞給輪椅上的言澤昊,這個時候,他可能需要喝水,果然,言澤昊接過來之後,一口氣喝了半杯。

    何俊峰將另一杯遞給龍子昕,她端起後喝了一口,捧在手裡時,被何俊峰接過去,喝了兩口,夫妻兩人不僅共喝一杯水,而且舉止又是那麼自然,好像這樣的行為習以為常,這一幕看得言婉心絞痛。

    言澤昊穩了穩情緒,看著龍子昕,「孩子,你身上有你父母的照片嗎?」

    照片兩個字撞得龍子昕痛不堪言。

    當年,韓淑珍燒了她父母的所有照片,一張也沒有給她留下。

    所以,她沒有父母的照片,手機裡倒有一張,但那是她從父母的墓碑上照下來的,墓碑上的照片,怎麼可以拿出來示人?那是父母的殤,也是她的痛!

    「沒有!」龍子昕搖了搖頭,安靜平和,沒有激動和欣喜,緊張的,似乎只有一個言澤昊。

    龍子昕的無動於衷,讓言澤昊心如刀絞,有液體轉瞬間又模糊了雙眼,「我這兒有……」他原本就是來尋親的,身上自然帶有妹妹的照片。

    看著言澤昊哆嗦著雙手,從口袋裡拿出錢包打開,龍子昕沒有走過去,湊上去的是言婉,還有何俊峰。

    不是她不好奇,也不是她不相信,她只是覺得就算眼前的男人是她舅舅,又能怎樣?又能改變什麼?能讓她的爸媽死而復生嗎?

    媽媽臨終前都沒有告訴她的事情,她又何必去在意呢?

    何俊峰看了言澤昊拿出來的照片後,朝龍子昕點了點頭。

    他小時候見過楊靜婉,而且楊靜婉給他留下了深刻的記憶,再說,墓碑上的照片,他也見過,何俊峰這一點頭,表示言澤昊千真萬確就是她的舅舅。

    何俊峰這一舉動再次讓言澤昊眼淚不停的往下落,止都止不住,「子昕,我是舅舅,帶舅舅去見你的媽媽,去見你的父母……我找了他們都快三十年了……」

    龍子昕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燈光照在她的身上,顯得她有些單薄,但她語氣溫和,試圖用恰當的措辭,來平息言澤昊的激動,「改天吧,他們已經休息了。」

    何俊峰不可思議看著龍子昕,此時,他看到妻子的另一面:她就那麼安靜的坐在那裡,眼睛裡瑩瑩閃動著水光,像是一個善於隱忍的老者,又像是一個隱隱倔強,不肯落淚的孩子。她太善於偽裝自己的堅強,好像真的無堅不摧,可是她的眼睛深處卻夾雜著不輕易示人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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