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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6 明天結婚,好不好? 文 / 絢夢兒

    李一航看著何俊峰拉開駕駛座位這邊的車門,迅速開口,「峰哥,還是我來開吧。」

    哪知那人似乎沒有聽見一般,一聲不吭坐進車裡。

    給李一航一百個膽子,沒有峰哥發話,他也不敢坐老闆的車,他怕一路上誠惶誠恐,如坐針氈。

    這些年,細算下來,何俊峰外出洽公,或是以車代步,多年來一直是下屬包辦,而他倒也並非沒有自駕出行過,也曾開過幾次車,但車上沒有坐其他人,來到江州市後,車裡坐過龍子昕,這麼看來,也只有龍子昕坐過何俊峰開的車。

    見老闆已經啟動車子,李一航連忙鑽進另一輛車裡,跟在後面。

    兩輛全黑座駕飛馳在江州市道路上,沿途有車主與之「擦肩而過」,均是感慨不已:這車速還真不是一般的快。

    盤龍雲海別墅區近了,家也近了,何俊峰全身血液似乎都被燒熱了,他鮮少有這麼激動又緊張的時候,下車的時候,步子比意識更為急切,未有絲毫停留。

    客廳門關著,他幾乎是「砰」的一聲就推開了門,沒看到龍子昕,就開始大聲叫著「小昕」。

    蘇姐當時正在廚房準備晚餐,被老闆這番舉動驚得不輕,心口一跳,站起來的同時,聽見上樓的急促聲,幾分鐘後,急促下樓的腳步聲響了起來,「蘇姐,蘇姐……」

    人未到聲先到,「小昕呢?」

    龍子昕不是說回家了嗎?為什麼一樓二樓不見她人?

    蘇姐已經從廚房裡出來了,注意到,何俊峰的表情背著光有些斑駁不清,聲音卻帶著明顯的急促。

    「不是在樓上……」蘇姐用手指了指。

    何俊峰不等她說完,否定道,「樓上沒人。」他剛剛上樓找過了。

    蘇姐看著樓梯,疑惑道,「龍小姐上樓後,就沒下來。」

    「那我再上樓找找。」何俊峰也心知自己今天有些過於急迫了,他吁了口氣,轉身再次上樓。

    李一航將自己開的車停好後,又將何俊峰停在庭院正中間的車重新啟動停放好了,才進來。

    對於老闆像個毛頭小子的急躁行為,他實在是無語。

    何俊峰將二樓重新找了一遍,還是不見龍子昕,他覺得頭有些眩暈,單手扶著牆,站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不是還有三樓嗎?

    腦子真是糊塗了!

    三樓健身房,何俊峰輕輕轉動門把入內,彷彿跌進了另一個時空,那裡風輕雲淡,處處展現出無與倫比般的空靈,尼的《夜鶯》在室內緩緩遊走,鳥語花香中透出潔淨優,只聞其聲便能融入曲子當中,有一種沉靜美。

    清麗素的龍子昕穿著一襲白衣,簡潔中透出時尚,原本就是極為低調的衣服,偏偏穿在她身上卻有一種含蓄純淨美。

    何俊峰靜靜地看著她,眸子深幽,他知道小昕氣質出塵脫俗,但這般純淨的回歸自然,倒像是準備化羽成仙了。

    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那種感覺好像不管他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抓住她,這種不名的情緒席捲而來,宛若利刃一般刺痛著他的神經!

    但他不能否認的是,她身體柔軟所呈現出來的極限度完全令人驚訝不已。

    看見他時,龍子昕的瑜伽姿勢沒動,眉眼溫柔,「俊峰。」

    他微微一笑,走過去,蹲在她面前,溫柔眷戀的看著她,「第一次看見你練瑜伽,真美。」

    她盤腿坐在地毯上,似是聞到了什麼,睫毛顫動了一下,細微的小舉動落入他的眼中,「怎麼了?」

    龍子昕不說話,她在猶豫有沒有必要問。

    何俊峰抬手撫了撫龍子昕紅潤的臉,「有什麼話,你要說,別讓我猜。」他不是神人,並非每次都能猜中她的心思,所以該問的時候,還是要問出口的。

    她看著何俊峰,「你抽煙了?」

    「嗯!」他點頭,身上有煙味,他沒有聞出來。

    龍子昕知道他不嗜煙,煙癮也不大,一般情況下,心情不好,或者有情緒的時候才會抽煙,那他今天抽煙為哪般?

    何俊峰看著龍子昕時,眼睛跟沾了水一樣,十分清亮,他淡淡的陳述,「不喜歡我抽煙?」

    龍子昕沒說話,而是在他臉上落下蜻蜓點水般的淺吻,儘管如此卻讓何俊峰睫毛顫動了一下。

    在他失神瞬間,她已起身,「我先去洗澡。」

    「好。」他蹲在那裡沒動,但嘴角卻有笑意浮現。

    龍子昕是不喜歡他抽煙,但何俊峰平時很少抽煙,他之所以抽煙有時候根本就是在發洩或者掩藏一種情緒,她總不能不近人情吧。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沒想到何俊峰會在臥室裡,她步伐僵滯了一下,走過去。

    何俊峰坐在床上翻看雜誌,是她睡前偶爾會翻看的雜誌,見她走出浴室就放下書,拍了拍床邊的位置,示意她坐。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給她吹頭髮。

    「頭髮太長了,我過幾天準備剪短,比較方便打理。」吹頭髮時,她尋找著話題。

    「別剪,這樣很好。」他一直覺得她擁有一頭漂亮的長髮,既濃密又柔軟,手指滑過髮絲,那種輕柔彷彿能夠吹進心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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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沉默幾秒,她說,「有些麻煩。」

    「不麻煩,以後我幫你吹。」

    這聲「以後」讓龍子昕的心開始跳動起來,微不可聞的一歎,也不知道他們能夠走多遠,還有沒有「以後」。

    「在想什麼?」何俊峰明知故問的時候,呼吸炙熱,吹拂在她耳邊,令她忍不住身體一顫,她微微動了動,卻已經來不及了。

    她被他壓倒在床上,修長的手指捧著她的臉,然後緩緩滑下,手指彷彿帶火一般,雖然隔著浴袍,卻讓她覺得手指所到之處,全身都在發燙。

    心卻在一點點發涼!

    「俊峰,別這樣。」她試著阻止,只是話音無力。

    何俊峰極為短暫地頓了一下後,手指在她腰際停留,解開浴袍帶子,浴袍從身上滑落,她身體緊繃,敏感的覺察到他修長的手指沿著她的腰一路向上攀巖。

    明知她的身子不允許,何俊峰卻裝著什麼也不知道,我行我素。

    為什麼要這麼做,當然是要將她逼到無路可退,也只有無路可退時,她才會道出隱晦。

    只有讓她親口道出隱晦,兩人才能一起面對,不然,隱晦埋在她心裡會成病,成疾,成為無法碰觸的天然屏障。

    那般輾轉纏綿,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時機,他吻她的時候,眼睛一直專注的看著她,眼波深幽似海。

    覺察內褲被他狂熱扯拉時,龍子昕倒抽了一口涼氣,「俊峰,我又出血了。」

    何俊峰頓住手裡的動作,頭埋在她頸窩處,不看她,也是不讓她看他,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的龍子昕很脆弱,生性孤傲的她需要獨自舔舐傷口。

    沉吟了半晌,在緊密的擁抱中,何俊峰緊了緊力道,「為什麼會這樣?」聲音低顫。

    龍子昕抬手摟住他,默默擁抱,臉摩擦著他的發,短暫遲疑,終是說了,「今天上午我去了醫院……」

    何俊峰鬆開她,龍子昕卻用力抱著他不放,不是不放,是不敢放,不敢讓他看著自己,不敢四目相對,因為她的心裡很難受,她擔心她會哭。

    「……」何俊峰想說些什麼,但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掐住一般,發不出聲音來。

    龍子昕的手指摳著某人的後背,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強壓澀意,睜大的雙眼裡,有什麼東西幾欲奪眶而出。

    她的沉默不語讓何俊峰的心口某一處好像被人狠狠紮了一下,帶來刺心之痛。

    何俊峰習慣隱藏喜悲,多年來雖然冷清寡言,但他的眸光卻極具威懾力,沒有情緒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深不可測。好像不管怎麼絞盡腦汁,都沒辦法窺探他的內心。

    如今,他就那麼緊緊抱著龍子昕,表情極為平靜,但一雙眼眸被燈光蒸發出潮潤的光。

    「俊峰……」龍子昕模糊的聲音從生澀的喉嚨裡迸發而出,「醫生說我是無排卵型功血。」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在瞬間給掏空了。

    「什麼意思?」說這話的時候,何俊峰已經用力扯開龍子昕的雙臂,輕輕握住她的手,手指顫抖的那個人竟是他。

    龍子昕睫毛顫動,目光定定的看著何俊峰,藏起所有的情緒,淡淡的笑,雲淡風輕,「就是不會懷孕,不能生育。」

    何俊峰胸口一緊,眼眶生澀。

    並非因為她無法生育而心臟絞著痛,而是龍子昕究竟經過了多少的創傷和磨練才百煉成今日的隱忍和淡定。

    其實,龍子昕也好,何俊峰也罷,哪怕情緒偽裝的再好,卻讓人禁不住心頭發顫。

    看著這樣的龍子昕,何俊峰心裡的千言萬語終究化成了這樣一句話,「小昕,我們明天就結婚!」說著,把她拉起來,幫她整理凌亂的睡袍。

    「不。」龍子昕一把推開他,很快將睡袍整理好,抬頭看著他,「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你以為我是在憐憫你?」何俊峰苦澀的笑了,不知道是在笑塵世無情,還是在笑愛情傷人。

    龍子昕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喉結在顫動,就連聲音似乎也有些呢喃不清。

    暗夜吞沒了最後一抹晚霞,室內光線越來越暗,龍子昕斂眸低垂,望著錯綜複雜的掌心,宛如她的命運,雜亂無章。

    龍子昕何嘗不知道,在何俊峰風光的外表下面,其實那顆心早已滿目瘡痍。

    這個男人,看似風光無限,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

    只不過,她不想把他的可憐無限放大。

    只要想想這個男人因為她,人生變得不完美,龍子昕都覺得疼。

    臥室裡,何俊峰佇立在床前,深沉複雜的眸與龍子昕無言對視著。

    空氣凝結,不知名的情緒刺痛了龍子昕的神經,但她卻用平靜封存了內心所有的疼痛。

    房間安靜的很,何俊峰伸手搭在她的雙肩上,眸光漆黑,深不見底,額頭與她相抵,彼此呼吸纏繞間,他說,「昕,我不是在憐憫你,我是在愛你!昨天的你,我要;今天的你,我也要。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早點來找你,現在老天爺成全了我們的相伴,雖然不把最深刻的溫暖賜予給我們,但因為有你,我已經很知足,很溫暖。所以我們明天結婚,好不好?」

    龍子昕咬唇,眸色灰敗,眼中偽裝的平靜開始破碎,何俊峰已經低到了塵埃裡,而她卻不敢輕易點頭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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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完美,她的殘缺,彷彿王母劃出的那道銀河,讓她得或棄,都是痛。

    何俊峰修長有力的手臂圈在了她的腰間,冰涼的唇落在了她的額頭上,聲音低啞,「世事無常,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如果你不答應嫁給我,或許某一天,我在大街上出了車禍,坐飛機發生空難,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死不瞑目,而你或許會抱憾終身。」

    「你不會的……」龍子昕喉嚨收緊,抬眸看著何俊峰,顫動的睫毛上隱有濕意。

    目光落在龍子昕的臉上,「明天結婚,好不好?」手指滑入她濃密的髮絲裡,潮潤的氣息竟一路飄到了心裡。

    這一刻,他把她當成孩子輕哄誘騙著,她何時見他這麼低聲下氣過?

    她看著他的眼睛,心裡竟是酸澀一片,「讓我想想。」

    「不,就明天!」他在逼她。

    「別逼我。」龍子昕聲音很低。

    太陽穴跳動著,何俊峰伸手扯開襯衫衣領,簡單的動作間卻透露著疲憊,「說吧,你要讓我怎麼做,你才會答應。」

    從不知道她的心竟然可以化成一池秋水,湖水很涼,但卻被溫暖包裹著,龍子昕看著他,眼睛紅紅,「你會後悔的。」

    「不會。」何俊峰撩唇,她竟然答應了。

    確切的說,龍子昕是妥協了,從認識何俊峰到現在,他給予的太多,而她付出的太少,現在,能為他做的就是如他所願。

    太好了!

    何俊峰生怕龍子昕反悔,吻了她一下之後,笑容覆面地拿出手機給李一航打電話,他是美籍華人,結婚登記的話,還有一些手續需要辦。

    結婚?峰哥要結婚?

    李一航耳邊傳來手機的嘟嘟忙音,是他聽錯了嗎?

    不可能!

    峰哥讓他從即刻起,放下手中所有工作,辦理和龍子昕註冊登記結婚之事。

    李一航知道,何俊峰和龍子昕結婚那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白天何俊峰在公司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下午,龍子昕的一個電話,何俊峰風馳電掣趕回家,上樓沒多久,一個電話打來,說要結婚!

    怎麼回事?是奉子成婚嗎?李一航忍不住這樣想。

    第二天上午,何俊峰和龍子昕一大早去了壽山,在那裡祭奠了她的父母後,兩人一起來到壽安寺,燒香拜佛後,正趕上和尚做早課,何俊峰在外面打電話,龍子昕在蒲扇上打坐聆聽,離開時抽了一支籤。

    下簽:此卦癡人道塞之象。凡事守舊待時也。

    解曰:是非莫說。必須仔細。心正理直。方免災危。

    仙機:家宅——不安;自身——險;求財——阻;交易——難;婚姻——待時;疾病——急求神。

    龍子昕見何俊峰掛了電話,快要轉身的時候,隨手把簽扔進了外殿門口燃燒的大香爐裡,手插在風衣口袋裡,臉色一片平靜。

    香爐裡,煙火不足以迅速點燃簽,先是被煙火烤熱,然後冒出淡淡青煙,似是時機到了,顏色變深的簽終於開始慢慢燃燒起來……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選擇的話,龍子昕下一世想變成一條魚,不惹塵世,只擁有七秒鐘的記憶。

    如果命運可以重新選擇的話,龍子昕下一世想做一個簡簡單單的女子,找一個真心喜歡的男人,生兒育女,無憂處世,恬靜安好。

    不惹塵世?無憂處世?生兒育女?

    世上一些尋常女子就能輕易擁有的美好事情,卻成了她這輩子望塵莫及的奢望。

    在何家生活長達十年的歲月裡,不僅讓她的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同時也在精神上深深的傷害了她。

    韓淑珍和何煜那段對話,給她如履薄冰的人生重重一擊。

    在英國最初的日子,她絕望想要尋求一種解脫,是鄧希玥給了她一耳光,給了她幾句震耳發聵的話。

    ——死亡並不可怕,若是你在陰司見到你的父母,該怎麼說?說你是自尋短見?

    ——你這樣一了百了,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只會讓韓淑珍做夢都在開懷大笑!

    恨鐵不成鋼的幾句話,出口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但龍子昕心中的城牆,卻轟然倒塌。

    答案很明顯,鄧希玥抓住了她的軟肋和心有不甘。

    ——龍子昕,生活再難,我們也要咬牙走下去,就算胳膊擰不過韓淑珍的大腿,只要活著,我們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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