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夫婦回國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何家強叔接的機,說少爺很忙。
工作重要,韓淑珍也沒給何煜打電話,回到別墅,先是洗了澡,長時間在飛機上度過,哪能安然入睡?但想著現在的何氏諸事不順,還有汪思儀的事情……
還是決定先去公司看看。
何煜接手何氏之前,公司一直都是由韓淑珍掌管搭理,所以說,她不僅是個女強人,還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來到何氏,何煜不在,據說是去了鑫泰基金,公司很多高層都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韓淑珍一來,便把他們招到辦公室。
辦公室窗戶敞開,冰冷的風肆無忌憚竄逃入室,韓淑珍似乎打算通過這種方式營造緊張氣氛。
隆冬寒風畢竟很冷,她就那麼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裹著貂皮大衣,面無表情的吹著風,望著那些平時在員工面前趾高氣昂,現在卻一個個跟小學生一樣聽話的高層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總。」韓淑珍看了一眼被自己點名的人,聲音重了幾分,「說說公司目前的現狀。」
王總思慮片刻,說道,「從何總和汪小姐私情曝光之後,何氏跌幅為3。11%,跟上個月相比,何氏下跌幅度繼續加深,經濟存在著下行風險。九月份,何氏召開董事大會,公佈上季度未經審計的財報。財報顯示,跟往年同期相比,資金下滑60%。這個月,何氏原本打算上市的房地產項目被撤回,在撤回書裡,責令何氏『償還債務』。」
韓淑珍微微一愣,「償還債務?何氏怎麼可能會缺錢?」雖然知道何氏連連受挫,但是缺錢,韓淑珍卻是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那麼資金雄厚的財團,怎麼可能說缺錢就缺錢?
韓淑珍一雙陰森銳利的眼眸看向財務總監,後者見狀,皺眉道,「半年前,公司投資管理部因為投資不當,給公司造成了很大損失,從而導致何氏資金出現問題,旗下項目存在高風險投資,高負債以及規模擴張下的資金鏈頻頻發生,兩個月前,何氏股票持續下跌,就像是一夕間被人剪斷了翅膀,旗下大小企業每月持續虧損,與往年相比,同比下滑57%。」
「怎麼可能?」這些怎麼沒聽兒子提起過,韓淑珍深吸一口氣,眼睛裡都是寒氣,先是掃過王總,然後是財務總監,冷冷的眼眸彷彿正在經歷一場等級未知的風暴。
人人緊張,人人自危。
一個多小時後,韓淑珍從何氏大廳走出來,臉色煞白,強叔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韓淑珍似是受了什麼打擊。
強叔在何家工作那麼多年,除了韓父韓母去世,還是第一次見女主人這般精神恍惚。
「太太,您這是怎麼了?」強叔不放心,上前扶著她。
「我沒事,沒事……」韓淑珍推開強叔的攙扶,走了幾步,似是遺落了什麼東西,又回頭看著自己全身,眼睛似是沒有焦點,「我包呢?」
「可能在公司樓上,我這就去拿。」強叔連忙返身進了公司。
回去的路上,韓淑珍靠著後車座,彷彿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怎麼會這樣?」何承光看著失魂落魄的妻子,問強叔。
後者搖搖頭,「我一直都在公司樓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麼就是在公司……
何承光拿起手機,給何煜打電話,讓他馬上回來一趟。
下午,龍子昕接了兩個電話,一個電話中她的話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很少,多是在聽,但聲音很低沉。
「你做的很好。」
「沉住氣,一定能夠找到有價值的東西。」
時間她有的是,七年時間,她都一分一秒熬過來了,還等不了這一時?
第二個電話是鄧希玥打來的,「小龍女,你猜今天金典婚慶接了一筆什麼樣的生意?」
聽對方的口氣,一定不是婚慶方面的,但是範疇太廣,龍子昕還真是猜不出。
她沉默了,鄧希玥只能主動打破沉默,「嘿嘿,來找我談生意的是李一航,他說fxd集團要在江州市設立分公司,讓我們幫他們做分公司的成立慶典。」
話音一落,龍子昕眉頭皺起,fxd要在江州市設立分公司,還是李一航?那麼何俊峰也是fxd公司的,想到何俊峰讓她買fxd股票,她愈發這樣篤定,不然,何俊峰不可能大手筆拿下自然開發區的項目。
「小龍女,你知道嗎?我報出的價格,他竟然沒有討價還價。」鄧希玥很激動,想必是宰了人家李一航。
「那麼激動幹什麼?人家又沒說一定要讓金典婚慶承辦,小心把客戶宰跑了。」龍子昕擔心鄧希玥空歡喜一場,畢竟都是生意人,人家不可能把錢袋子遞給她隨便拿。
鄧希玥笑道,「有大灰狼在,這個客戶跑不了。」
龍子昕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願如此。」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這才掛斷電話。
龍子昕去了一趟化妝室,回到辦公室,沒想到何俊峰會在裡面。
他今日穿著淺灰色大衣,站在窗邊,氣質卓然,有一種別樣的優。
龍子昕進去的時候,何俊峰轉過身來,四目相對,她率先移開視線,想起他在電話裡問她有沒有想他,而她竟然匆匆掛斷,還是有點無所適從。
何俊峰慢慢走過去,靜靜的看著她,素淨美好的臉上,隱隱透著疲憊。
「很累?」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活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這麼上癮般的喜歡一個人,昨天沒見,今天就格外想她。
伸手理了理她臉頰上散落的髮絲,不經意間觸到她臉部皮膚時,她忽然一顫。
「不錯,有感覺!」何俊峰一笑,手臂攬過來,薄唇覆上,潮潤的舌長驅直入,宛如狂風驟雨,橫掃龍子昕口腔,一陣酥麻感傳遍她全身,感覺自己可憐的舌頭被他糾纏著,頭腦一片空白。
一吻畢,龍子昕跌進一雙深幽暗沉的黑眸裡,這才發現她和何俊峰的姿勢有多曖昧。
龍子昕額頭冒黑線,她的手在幹什麼呢?竟然在何俊峰吻她的時候,無意識的摟著他脖子,現如今整個人都被他摟抱在懷裡,姿勢太親密,以至於能夠清晰感受到何俊峰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何俊峰帶著滿意的笑意看著她,龍子昕問道,「你怎麼來了?」
某人勾起唇角,「接女朋友下班,怎麼,不可以嗎?」
龍子昕抿了抿唇,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言語,也不是找不到,只是在談情說愛方面,暫時姑且叫談情說愛吧,她覺得自己有些詞窮。
兩人走出影樓,那些還沒下班的員工們一路目送他們上車,然後直到賓利不見蹤影。
……
何家客廳,何承光看到周阿姨端著香芋湯圓從廚房裡出來,連忙放下手中報紙。
「給我,你去忙。」
周阿姨遞給他時,暗自歎了一口氣,女主人就是這個家裡的天,只要她一不高興,整個家都是陰雲密佈。
何承光端著湯圓上樓,推開主臥室的門。
韓淑珍躺在床上,聽見有人進來,睜開眼,見是何承光,嘴裡嘟囔道,「我想把那個明代青花瓷暖硯賣了。」
何承光審視著她,末了,說了一句,「那天子昕出門時,特地提到了幾樣東西,如果你拿出來賣掉的話,她會不會……」
「就那個沒用的醜八怪,我會怕她?」韓淑珍冷笑時,只是勾起一邊的嘴角,昭顯她的不屑一顧。
何承光又是一陣沉默,然後把湯圓遞給她,「你吃了好好休息一下,我去輝煌找爸爸。」
話說,老爺子還真是倔,何俊峰不去見他,他還真就呆在那兒了。
韓淑珍接過湯圓,嘀咕了一句,「都不讓人省心。」
「對了,淑珍,我們什麼時候去醫院看思儀?」出門時,何承光回頭問她。
「明天……晚上。」今晚,她要養精蓄銳,白天醫院來來往往的人太多,還是晚上適合。
……
何俊峰選的餐廳,非常高檔,映著名貴的壁紙,顯得很致。
藍色的桌布,上面放著小花瓶,裡面插著一支百合花,看起來很羅曼蒂克,是情侶約會的好場所。
只是沒想到會在那裡碰見「熟人」。
龍子昕抬眸望去,離得很遠就看到一位衣著名貴的女人含笑走來,那女人她有些印象,好像是前些時候和何俊峰一起見報的女主播袁丹。
想到自己曾形容她是備用胎,龍子昕斂眉笑了笑。
餐廳偶遇何俊峰,袁丹的歡喜顯而易見,當走近看到何俊峰身旁的女子時,歡喜瓦解,唇角那抹笑,怎麼看都有些不自然。
兩人倒沒有什麼親密舉動,但她暗中調查過何俊峰,知道他身邊很少有女人出現,除非有時宴會需要女伴。
眼下這個女子也是他宴會需要的女伴嗎?
袁丹不怕男人花心,就怕專情,一旦認準誰,那麼其他女人在他眼裡只會變成將就,那才是最可怕的。那次宴會,她對何俊峰可謂是一見傾心,雖然向李一航打聽他的消息時,被直接無視,此刻看見,有一種心花怒放的感覺。
袁丹鎮定打招呼,「何先生,真巧。」
「真巧。」何俊峰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
袁丹側頭看了一眼龍子昕,星眸看著何俊峰,探探道,「女朋友?」
何俊峰笑笑,正待說話,就聽龍子昕開口說道,「你好,他們叫我小龍女。」
這話本不突兀,但龍子昕選擇這個時候開口,何俊峰看了一眼她,倒也沒說什麼。
袁丹笑了笑,向龍子昕伸出手,「你好,我叫袁丹,很高興認識你。」
龍子昕事先就沒有想要握手的意思,現在人家已經伸手了,她總要表示表示,做做樣子。
袁丹笑容牽強,龍子昕看得出來。
這時何俊峰掌心貼著龍子昕的背,「站著挺累的,坐吧。」
話落,龍子昕竟真的找了位置坐下,服務員適時遞上牛奶。
袁丹咬了一下唇,發現何俊峰剛才的語氣似乎透著縱容,心裡忽然升起了一股莫須有的心痛。
龍子昕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放下。
「是不是熱的,讓我嘗嘗。」何俊峰說著,伸出手,端起她剛剛喝過的牛奶,就著她嘴唇碰過的地方,喝了一口,笑道,「不錯,很甜。」一語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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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龍子昕也不吭聲,確定他是故意的,但不知他為何這樣?
何俊峰確實是故意的,可袁丹不知道。
兩人同喝一杯牛奶!
袁丹以為眼前出現了幻覺,這種私密的舉動,若非關係深厚,又怎麼會被她看到這一幕。
一顆心,在轉瞬間轟然沉入谷底時,聽見有人喊,「丹丹……」
不遠處,站著好幾位年輕女子,衣著華貴,很年輕,很有活力,有人催,袁丹不能久待,看著龍子昕,笑著說,「認識你很高興,改天一起出來玩。」
龍子昕點點頭,也只是應付而已,至於出去玩這事,怕是不可能,因為她不喜熱鬧,平時就和鄧希玥兩人隨心所欲的逛逛街。
袁丹又看向何俊峰,「何先生,明天我做東,一起聚聚,怎麼樣?」
「明天沒空。」何俊峰一口回絕。
「那就後天,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大概擔心他拒絕,袁丹說完這話,就快步離開,離開之後,想起自己哪有他的電話,只有李一航的電話,只怕打過去,就被攔截了,但也不可能再返回去打聽人家電話號碼。
遠處,袁丹和幾位同伴匯合,有同伴壓低聲音問她,「剛才跟你說話的男人是誰?長得挺帥。」
袁丹拍了拍同伴的頭,「珠穆朗瑪峰上的風景,你們攀得上去嗎?」
「我也就隨口問問。」同伴小聲嘟囔道。
袁丹忍不住回頭,看向那位叫小龍女的女子,長得挺漂亮,氣質也很好,只是……怎麼沒在江州市見過?莫非她和何俊峰一樣是海龜?
因為袁丹的出現,用餐氣氛開始變得有點怪異。
何俊峰沒有說話,龍子昕也沒吭聲,她想她能理解何俊峰,剛和緋聞女伴見面,難免心有波動,很正常!
這麼想的時候,龍子昕垂眸笑了笑,但笑意似乎有些沉。
用完餐,何俊峰去結賬,龍子昕去了洗手間,出來時,看到何俊峰站在前台等她,大衣和圍巾都在他手臂上掛著。
何俊峰見她過來,幫她把外套穿好,圍上圍巾,上車後,沉默幾秒,終是輕聲問道,「為什麼不願意讓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他的意思是,我們明明就是男女朋友關係,你為什麼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龍子昕先是沒反應過來,等她明白何俊峰在講什麼時,打趣道,「好方便你招蜂引蝶呀。」前不久,他好像說過她招蜂引蝶,這叫以牙還牙。
何俊峰看著她,勾起唇角,「請問,你是我的蜂,還是我的蝶?」
小樣的,竟用她的話回答她。
龍子昕陳述事實,「人家可是挽著你的手臂出席過宴會,還上過頭版頭條。」
「某人可是吻過我,摸過我,還和我上過床。」何俊峰用著她的句型和語氣造句時,眼裡似有溫柔水波。
「沒有上過床。」龍子昕連忙糾正他的錯誤。
何俊峰看著她,笑意撩人,「從望江閣到酒店套房,再到我們家,都南征北戰睡了三張床,你還不承認?」
「那不叫上床。」他在混淆是非。
何俊峰慢條斯理問道,「那不叫上床叫什麼,難道叫上桌子,上椅子,上沙發?」
「狡辯。」龍子昕終於後知後覺,他在故意逗她。
何俊峰抿著嘴,儘管如此,還是掩不住笑意蔓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啟動車子。
……
韓淑珍一覺睡醒,房間黑漆漆的,寂靜無聲,毫無疑問,何承光還沒有回來。
她起床後,走向兒子臥室,推開門,昏暗的房間裡,酒香味濃郁,修長的人影坐在沙發上姿態頹廢。
「啪」的一聲,水晶燈乍然發出刺目的光亮……
「關上。」話語冷冽,但打開燈的人並沒有像之前一樣順從把燈關上,他不得不瞇著眼睛,看向門口,「媽……」
兒子的一聲「媽」叫的韓淑珍心裡有了針刺般的疼痛,「兒子……」
走過來,看見兒子臉上的傷,「誰幹的?」雙眼很紅,陰沉的表情宛如護犢的母獸。
「媽,沒事。」
「什麼叫沒事?汪明衍下手這麼狠,她女兒出事又不能怪你,那孩子不是早就死在腹中了……」
「媽,這點皮肉之苦不算什麼。」淡淡一句話,成功截斷了韓淑珍的憤慨之詞。
比起汪思儀承受的痛苦,他的這點傷確實不算什麼。
「兒子,你沒事吧?」韓淑珍雙手捧著何煜的臉,心疼不已。
「我沒事。」何煜挪了挪身體,讓母親坐在自己身邊,「媽,你今天去公司了?」
「嗯!」韓淑珍似是累了,坐下來,往沙發背上一靠,「何氏想要扭虧為盈,怕是不會太容易。」
「難道我們聽之任之?」仍是如昔英俊男子,襯衫有些褶皺的穿在身上,胸前紐扣鬆開了兩顆,透著幾分落魄和狼狽,但即便如此,依然帥氣逼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韓淑珍眼神寒冽,嘴角卻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淡淡陳述著,「兒子,你放心,何氏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倒,因為我們何家有無價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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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是說……」何煜身體緊繃,眼神中劃過震驚和喜色。
韓淑珍停了幾秒才說,「最遲元旦,何氏股票將會追平,股價上穿,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晚上十點多鐘,龍子昕靠著座椅睡著了,何俊峰減速行駛,開的不算太快,車裡車外是兩個天地,車外喧囂寒冷,車內寧靜溫暖。
抵達盤龍雲海別墅,何俊峰把車停穩,看著熟睡的人,傾身幫她解安全帶,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眸如秋水,立時撞進了何俊峰的眼底。
燈光下,他能數清龍子昕濃密捲翹的睫毛,呼吸失了以往的節奏。
原本很理智的一個人,但在面對龍子昕時,情感屢屢觸及失控邊緣,等他意識到在幹什麼時,已伸手托住她的後頸,固定接吻姿勢,不容她避開。
薄唇落在她唇上,龍子昕睫毛顫動了一下,略顯遲疑,方才慢慢回應。
似是沒想到她會回應,何俊峰眼眸很黑,深邃莫名,隱約可見裡面燃燒著炙熱的火焰。
淺吻愈加深入,若不是眼尖看到李一航走過來,何俊峰哪能輕易放開她?待放開彼此的唇,氣息都有些不穩。
「這是哪兒?」腦部不再缺氧,龍子昕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眸光望向窗外,一眼就看到背過身去的李一航。
李一航之所以會背過身去,源於剛才不小心看到車內接吻的兩人,話說,看見峰哥回來,他總不能不出來迎接,結果一出來,又打擾到他們,哎,真是難做人,人難做。
「我們的家,你忘了?」那雙有力的手臂,始終都是抱著她。
龍子昕好半天沒說話,再開口竟是,「不准碰我。」為什麼總是感覺某人對自己已經到了磨刀霍霍的地步?
「我盡量!」聲音漸漸模糊,湮沒在她的發間,他真的無法保證,因為感覺自己有些慾火焚身了。
看著兩人手牽手,不,應該說是峰哥拉著人家的手走進客廳,李一航低頭,摸了摸鼻子。
「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麼?」何俊峰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她。
「不餓。」龍子昕接過來喝了一口,放下時,何俊峰接起,然後一口氣喝光了。
「那你上樓早點休息,我還有一點事需要處理。」
「嗯。」
一步步樓梯蔓延而上,他的目光從在客廳的那刻起就緊緊癡纏著她的身影,直到消失在二樓的樓梯口。
也不知道他有什麼事需要處理?龍子昕很好奇,所以洗完澡後,一聲不響走出臥室,隔壁的書房沒有燈光,那麼他應該還在一樓。
果然,一樓客廳裡,何俊峰倚靠在沙發上,將手裡剛批閱的件放在一邊,然後拿著桌上的另一份件繼續批閱。
龍子昕微微皺眉,他似乎很忙,一時半刻看樣子是閒不下來,但他在忙什麼呢?會不會和fxd有關?
這時,何俊峰忽然抬頭,看過來,看見她,微微含笑,抬手示意她過去。
龍子昕走過去時,好奇的瞥向那些件,「fxd集團」四個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一刻,沒有驚訝是假的,fxd集團,她或多或少瞭解一些,但不知道何俊峰跟這個集團是什麼關係?
「我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她看著他,目光審視、探究。
他笑,神情閒適,「你想知道什麼?」其實,今晚他是故意要讓她看見的,因為金典婚慶將要承辦fxd集團在江州市建立分公司的慶典,而且作為他未來的妻子,就要融進他的生活。
「fxd集團股票走勢,怎麼會在你手裡?」
何俊峰沉吟片刻,似是在尋找最合適的措詞,「你讓我做你的股票分析師,我當然需要這個。」
「騙人,這些都是公司內部資料,不是一個外人能夠擁有的……哦,我明白了,你是fxd集團總部派你來江州市建分公司的吧?」
何俊峰點點頭,「嗯,是這樣!」他確實是在建分公司。
「你們總裁叫言瑾?」
「嗯。」
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但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勁。
「這些都是公司內部資料,我需不需要迴避?」龍子昕嘴裡說著客套話,但卻看得很認真。
「不需要。」你是公司的老闆娘,當然不需要迴避。
「你讓我買你們公司的股票,是不是挖你們公司的牆腳?」龍子昕捧著股票走勢圖,有一種如獲至寶的感覺。
「不是!」何俊峰聞了聞她那沁人心扉的髮香,一把將她抱在自己腿上,修長的手指被蠱惑般拉開她的睡袍帶子。
胸口一涼,龍子昕驚呼,「何俊峰……」
避開他的唇,伸手推他,神情挫敗,「你不能這樣……」
「是你到樓下來勾引我的……」聲音沙啞不成樣子,心跳亂了最初的節奏,就連呼吸也忽然急促灼熱。
「……」她不是這個意思。
「讓我……練練手……」滾燙的話語在她耳邊曖昧盤旋。
這世上有很多事會在某個瞬間變幻成刻骨銘心,那天晚上的記憶讓
龍子昕一度覺得無顏見人,正確的說是無顏在光天化日之下再見何俊峰。
他那哪是練手,而是練嘴,竟然像個孩童般……
那晚,要不是他的手機忽然響起,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只知道整個人被他弄得七葷八素,彷彿人在雲端,飄來蕩去。
後來,他接了一個電話就走了,看情形,是出了什麼事,他不說,她自然不會問。
早上起床,從樓上下來,看到何俊峰端著餐盤從廚房走了出來,「起這麼早?」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和她的話幾乎同時響起,也算是默契,停了一秒,都忍不住笑了。
何俊峰把餐盤放在餐桌上,率先開了口,「剛回來沒多久,見你還在睡,就沒吵醒你。」說著,示意她坐下來吃早餐。
早餐應該是他從外面打包帶回來的,何俊峰把一碗混沌端給龍子昕時,把湯匙放在了碗邊,催她趁熱吃。
龍子昕不希冀能從他臉上看出端倪,反倒是拿著湯匙攪著碗裡的混沌,這時,何俊峰手機響了,她看著他皺了眉踱步到一邊接電話去了。
平時很少見他皺眉,龍子昕看了一眼接電話的何俊峰,離得遠,聽不清他的聲音,但神情卻是十分冷峻嚴肅。
一碗混沌吃完,何俊峰還在接電話,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碗,已經放溫了,便站起來,端起他的那碗混沌進廚房重新加熱。
後來兩人上車,離開盤龍雲海別墅,何俊峰也沒有說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坐在車上,龍子昕感覺無聊,四下張望,發現後座位上放置的報紙。
頭版頭條刊登的是一位八十歲左右的老頭在輝煌ktv昏倒,並送往醫院急救的新聞。
八十歲左右的老頭進ktv?還是輝煌?何俊峰昨晚的離開難道跟此事有關?
龍子昕不由側頭打量一聲不吭的某人,「那老頭有沒有事?」如果有事的話,或多或少會影響ktv的聲譽。
何俊峰看著車前方,淡淡的扯了扯唇,「絕食能有什麼事?」
他的話語裡夾帶著一絲絲嘲諷,龍子昕還是聽得出來,一道靈光從她腦海裡劃過,難道,莫非,鬧絕食的是何爺爺?
不錯,昨晚在輝煌ktv鬧絕食的正是何耀華,他千呼萬喚左等右等,兒子何俊峰都不來,ktv的胡總不敢怠慢,知道老爺子是老闆親爹,就好吃好喝讓人伺候著。
可老爺子為了把兒子逼來見自己,就鬧起了絕食,胡總給李一航打電話,李一航也是一籌莫展,最後,何承光趕到ktv,見老爺子身子虛弱,就給120打電話,之後又給李一航打電話。
李一航不能知情不報,所以就……
何俊峰直接開車去了醫院,走進病房,老爺子正在打葡萄糖,見他進來,眼睛亮了一下,隨後淡淡垂下眸子。
坐在床邊的何承光站起來,「俊峰,你來的正好,幫我照看一下,我去去就來。」他的迴避自是給他們父子騰地方。
何承光出去後,把門輕輕關上,一時間,病房就像一座死寂的墳。
何老爺子見兒子死死的看著他,那樣的目光太過直接,也太過於犀利,好像要把他看穿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的目光下,何耀華感覺很不自在。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裡響起何俊峰冰冷無溫的聲音,「從小到大,我有沒有叫過你一聲爸?」
何耀華身體一僵,不明白他怎麼會忽然間說這個?而這正是他的心傷之處。
何俊峰目光隱晦難測,看起來很複雜,但又好像很簡單,唇角勾起清淺笑容,一步步走近病床,慢條斯理道,「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到現在,我應該從來沒有叫過你一聲爸。」
老爺子心臟一陣接一陣的刺痛著。
「知道為什麼嗎?」何俊峰眼眸中多了幾分森寒之氣,但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始終都是淡淡的,「因為你不配!不配做一個男人,更不配做一個父親!你當初婚內出軌,你對不起你妻子,對不起你兒子,更對不起我媽!現在,為了見一個私生子,你竟然擁有這麼大的誠心和耐心,可惜,我卻沒有絲毫感動,有的只是譏嘲和冷笑。」
何俊峰聲音很低,唇角微揚,卻帶著一股寒意,「我在想,你想要見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是不是又要把我送走,免得玷污你副院長的名譽,還是為了安撫你的原配,給你原配一個交代,還是為了何家的光鮮亮麗?這兩天我一直在想,你都是黃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卻還幹出這麼幼稚的事來,絕食……你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我只是想要看看你……」何耀華眼前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視線開始清晰,一片朦朧間,他看見兒子的臉,他在笑,宛如11月隆冬的太陽,看似溫暖,實則寒冷逼人。
「看我?早不看我,晚不看我,偏偏在你的家庭遭受蒙難之時,想起看我?是不是聽了何煜對我的描述,想要求我?嗯?」何俊峰目光明明很清淡,但卻透著一股破冰而出的寒冽,那樣銳利的目光,似乎能夠將何耀華內心最深處的隱晦全都暴露而出。
「俊峰,那也是你的家……」
「住嘴!」何俊峰神情如常,但聲音卻比平日更加低沉,略顯嘶啞,「那是我的恥辱,我的噩夢,我的地獄!」
每個人的心裡都會有那麼一道傷口,或大或小,或深或淺,以為埋藏起來,不被提及,就不會心
心生疼痛,但存在了就是存在了,避之不及,掙脫不掉,有人說,這種疼痛會跟隨他們一輩子。
何耀華臉色蒼白,目光淒楚,「俊峰,你的話就好比是在拿著刀子一刀刀割我的心。」
「我只是說說你就受不了,感到痛了?可你有沒有想想你所做的一切?」涼薄的話,卻夾雜了凜銳的寒氣。
何耀華在兒子眼中看到了寒光,那抹寒光很冷,但卻猶如火苗,好像只要他稍加點燃,就會在瞬間爆發一般。
「二十年前,我來到江州市,住在何家,看著所謂的父親和他妻子恩愛繾綣,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在想我的母親埋在地下一定很冷,她為了不給你增添麻煩,寧願躲在邊遠山區九死一生將我生下來,含辛茹苦撫養我,哪怕最後被病魔奪去生命,她也在堅強維護她那可憐的尊嚴,可是我的父親呢?他有過愧疚,有過悔恨嗎?」
「別說了……」何耀華垂下頭,單手蒙著面,情緒陷入崩潰中。
「他的悔恨和愧疚就是將我送走,送的遠遠的,因為他是誰呀,大學的副院長啊!他還要為人師表,還要維護他那道貌岸然的嘴臉。」
何耀華抬頭看他,俊峰漆黑的眼神似乎要看進他的心裡,那種眼神很可怕,平靜的讓人感到壓抑和窒息。
「你不是說想要看看我嗎?現在已經看見了,記住,今後你想死就死,我不在乎,橫豎在我心裡,我就是一個遺腹子!」絕然轉身,修長挺拔的背影透出慣常的冷傲和穩重。
好一個遺腹子,讓何耀華的喉嚨裡彷彿塞了一根尖刺,卡在那裡,扎的他眼淚直流。
外面響起何俊峰冷漠的聲音,「今後別給我打電話,他的生死與我無關。」
「俊峰……」站在門外的何承光唇角浮起一抹苦澀笑意,何俊峰說父親的生死與他無關,可是接到電話,他不是一樣風馳電掣趕到醫院了嗎?
沒有愛,哪來那麼深的恨?
病房裡,何耀華閉上眼睛,俊峰,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憎恨我的同時,你的心裡還是有我的存在,哪怕父親在你眼中是如此的不堪……
……
這一天,每個人都很忙,何俊峰接到言瑾的電話時,正要去接龍子昕。
「俊峰,kt已經簽字了。」
「我知道!」他剛剛已經看過視頻,推門出來,迎面寒氣襲人,開門關門間,卻是兩重天。
「是嗎?」言瑾笑了笑,「在忙什麼?」他好像聽見電話裡的聲音很嘈雜。
「有事出去。」何俊峰打開車門,很快就響起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約會?」對方調侃道。
「嗯!」他也不否認。
「那好,我就不打擾你了,約會愉快!」
何俊峰掛斷電話後,又撥打了一個號碼。
「在哪兒?」
「我已經下班了。」風吹在龍子昕的臉上,宛如刀子般,刮得她臉龐一陣生生的疼,今晚有事,她早已經提前下班,現在準備去醫院,想到即將要去的地方,心跳速度急促的跳動著,她忽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抗拒感,手機攥在手裡,很緊,手背泛著冷白色。
「在哪兒,我去找你。」何俊峰清的聲音很輕,也很柔,隱含縱容。
「不了,我和希希在一起逛街。」她微微含笑,只不過笑容裡的苦澀多於歡喜。
「逛街?」俊男子聲音溫和,含著誘哄,「我可不可參加?」他沒有逛街的愛好,但為了某人,他願意捨命陪女友。
「……」龍子昕眸子裡的光一點點暗淡下來。
何俊峰輕歎道,「不讓我參加也行,這樣吧,等你們逛完街,我請你們吃大餐!」
龍子昕清清淺淺的笑了,「何俊峰,我的手機沒電了……抱歉,我掛了……」嘴角的弧度隨著關機動作,下沉。
大街上,喧嘩人群中,有女子孤傲而行,風衣飄揚,姿態果斷決絕。
手機裡響起的「嘟嘟……」忙音,何俊峰攥緊手機,眉頭緊皺。
華燈初上的街道上,他開著車,試圖從喧鬧的人群裡找到龍子昕,但茫茫人海,夜間出行人潮洶湧,想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拿起丟落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何俊峰深深吸了一口氣,此刻的他很想發脾氣。
「李一航,把鄧希玥的手機號給我發過來。」
當鄧希玥接到何俊峰的電話時,大吃一驚,「何先生……有事?」背著人家一口一個大灰狼,現在一個電話,就變淑女了,說句自貶的話,自己好像有點慫!
「是這樣,小龍女的電話打不通,我想問一下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不得不說,何俊峰這人特狡猾,為了避免鄧希玥蒙騙他,問話的時候採用了迂迴戰術。
鄧希玥哪知何俊峰在耍陰謀詭計,自然是實話實說,「她沒和我在一起。」
龍子昕在撒謊!何俊峰薄唇微抿,透著緊繃,她為什麼要撒謊?她想幹什麼?
「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哪裡?」他希望能夠打探到一點線索。
鄧希玥想都沒想,說道,「應該在家吧,平時她也不喜歡出門……」
話還沒說完,對方掛了電話,莫名
其妙!
鄧希玥嘟囔著,給龍子昕打電話,被告知關機。
可能是手機沒電了,因為小龍女經常忘記充電,但是,當她回到望江閣,看見從電梯裡出來的何俊峰,一愣,短暫失神之後,問道,「她不在家?」
何俊峰不答反問,「她會去哪兒?」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鄧希玥茫然的搖搖頭,不是她故意要隱瞞,而是她真的不知道,正常情況下,小龍女會告訴她的去向。
可是,不正常情況下呢?
小龍女一聲不響會去哪兒?
何俊峰眼眸沉斂,「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嗎?」連她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你不是她的男人嗎?」鄧希玥斗膽反問後,想了想,小聲八卦,「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何俊峰看了她一眼,邁步離開。
鄧希玥回家後,發現龍子昕回來過,因為她的床上放著大衣和圍巾,經常用的包包都在,鞋櫃裡的靴子也都在,那她……
小龍女有事外出應該會給她說一聲的,鄧希玥打開她的衣櫥,發現裡面的厚外套基本上……
她用手一件一件扒著,發現一件樣子最普通最土的黑大衣不見了,再打開那個專門放置特殊行頭的櫃子,裡面空空如也,鄧希玥跑到玄關處,打開鞋櫃,那雙坡跟皮鞋也不見了,由此可見,小龍女是偽裝過出門的。
她想幹嘛?回何家?如果回何家,她理應跟她說一聲,為什麼不說,還關機?
鄧希玥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拿起車鑰匙,出門,直奔何家時,後面一輛賓利緊緊跟上。
龍子昕並沒有去何家,而是去了醫院。
當她坐上車,向計程車司機報上人民醫院的時候,指甲嵌進手心,麻木的痛刺進心裡,她卻毫無所覺。
她不痛的,品嚐了十八年的痛不欲生,這點小痛算得了什麼呢?
醫院是她不敢碰觸的傷痛,這些年,她把自己包裹在恐懼當中,一個人蜷縮在裡面,讓她覺得很安全,至少現在沒有人能夠撕裂她的傷口,沒有人殘忍的逼迫她去面對。
今晚,是她自己要來,這種變相的自虐,感覺就像是傷口潰爛了,於是自己拿著刀生生的把腐肉給切掉,就算是自虐,她也要拉著一些人一起痛。
憑什麼她痛了這些年,他們卻笑了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