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幹什麼。」她的語氣多少有些咬牙切齒,她現在看到陸子悅仍然不會那麼的平靜,就算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就算她已經愛上了厲北聿,就算她已經不是很在乎了。
他單手撐在一邊,身子湊了過來,兩人離得有些近,「如果我說,只是想你了所以才回來,你信不信?」
「鬼才信,你離我遠點。」昨天貌似深情的陸子悅不見了,恢復了熟悉的吊兒郎當磐。
從別人的方向看,這兩個人就像是在親暱的貼耳私語,溫雅看了看,輕聲的站了起來,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我頸椎難受,只能維持這個姿勢,沒法離你遠點。」
「陸子悅!」
「哎,我知道我名字好聽,你不用老叫我。」
「……」
包間內瀰漫著酒精的味道,陸子悅果然就像來時說的一樣,一杯一杯的替沈絡擋著酒,沈絡乾脆就不管他,任由他去了,反正自己也是不能喝,他愛喝就喝唄候。
要是放在一前,她最討厭他喝酒的,而現在,她坐在旁邊一句話都不說,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陸子悅心裡沉了沉,週身瀰漫著酒精的香氣,好像喝的有些高了,腦袋偏在女人身上,唇角離她的耳垂很近,呼著酒氣。
察覺到他的動作,沈絡下意識的要躲,剛剛沒發現,溫雅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轉了一圈包廂沒有找到她後,沈絡想出去呼呼氣,順便看一下溫雅,轉過頭去推陸子悅的腦袋,誰知道男人大手一勾,按到了她的肩膀上,面對面的姿勢,陸子悅迷霧般的眸子戲謔的看向她好看的眼睛。
包間門打開,沈絡偏頭,看到來人之後瞬間變了臉色,還未看清楚他的樣子,就感覺到身邊一空,陸子悅被摔了出去。
陸子悅本來喝的昏昏沉沉,這麼一摔之後就清醒了不少,頭頂上有猩紅的液體留下,瞬間蔓延到耳朵邊上。
她的腦袋很慢很慢的轉了過去,呆看著那猩紅色的液體迷濛了眼睛,身子有些抖。
「陸子悅,你沒事吧。」她急忙的跑到陸子悅那裡,手指捂上他的額頭,大喊,「還不快叫救護車,都愣著幹什麼呢!」
厲北聿冷冷的看著她,深邃的眸子不帶一絲溫度,如黑耀石般的沉眸讓人打探不透,薄唇譏諷的劃開一絲冷笑。
「沈絡,你叫我來就是讓我來看你們親親我我的嗎?」
沈絡回頭,有些迷茫,「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我讓你來。」
溫雅從厲北聿的身後出來,手指攪著腦袋緊低著,似乎是不敢看向沈絡的眼睛,「阿絡,對不起,我剛才看到厲總,然後我以為他過來你會高興的,所以我撒了謊,阿絡——我。」
沈絡不可置信的看向溫雅的方向,她明明知道陸子悅來了,也明明知道陸子悅和她的過去,怎麼會!怎麼會!
她指責和不可置信的深情落在厲北聿的眼裡,深眸像淬了冰。
「清場。」厲北聿四目看向周圍一聲不敢吭的人,對著在外邊等著的裴巖說道。
沒一分鐘,裡面走個乾淨,受傷的陸子悅被幾個人扶走,溫雅也隨後走了出去,誰也沒看到,她臉上浮現的狡黠之意,她無意中從別人那裡聽說今天有人要請厲北聿出去玩,場地竟然是同學會要去玩的酒吧,正好有人讓她想辦法把沈絡帶來,就去找了沈絡,原本想讓沈絡誤會她和厲北聿些什麼,但是看到陸子悅之後她瞬間改變了想法,這三個人要是湊起來估計會更有趣,現在還不適合和沈絡翻臉。
夜風吹在臉上,溫雅從沒覺得心情會如此的舒暢,所謂的姐妹情,早在許久前就忘到了腦後。
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低頭看著她的眼睛。
暗紫色的燈光中,迷醉的眼色,他對著沈絡笑了笑,冷的不帶一絲溫度。
「不解釋麼?」
她呵的笑了一聲,站了起來,連那絲唯一的慌亂感也由悲哀感代替。
「只是來參加同學聚會而已,有什麼好解釋的。」
他一把把她推在牆牆上,手指在她的耳朵上磨了磨。
「他受傷了你就那麼難受?」厲北聿閉了閉眼睛,胸口有些悶。
她不答,她越沉默,男人的目光就越冷。
「沈絡,你真讓我失望。」他轉身,連自己也沒察覺到那種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地感覺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感覺。
沈絡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抬頭看向厲北聿的背影,「對,我是擔心,可是厲北聿,比起陸子悅受傷我更擔心的是你,他要是出事了你怎麼辦,我和孩子怎麼辦,你想去坐牢嗎!」
喊叫聲帶著哭腔,「我有想好好解釋的,可是是你沒給我機會,六年前你在現場,你什麼都看到了,我沈絡再傻,也不會和一個背叛過我的男人在一起。」
她無聲的哭,甚至於眼淚流下都沒出聲,只是哽咽著,厲北聿回頭,臉色複雜。
門口一抹黑色的身影,身形猛地一震,正是走到門口就原路返回的陸子悅,那句背叛過我的男人像一根刺似得戳進了他的心窩子,是啊,他在她心裡已經毫無信用了,腳步沉重,落寞的轉身,走廊中,陸子悅的腳步看起來那麼孤肅。
「阿絡。」
「你別喊我,這麼多年你有相信過我嗎?」沈絡捂著嘴,使勁兒的擦了擦眼淚,撞開厲北聿的身子往外邊走。
沈絡走後,厲北聿垂著手站在那裡,右手腕處開始向下蜿蜒著紅色的液體,剛才摔陸子悅的時候,他撞破的酒瓶正好對著他的右手手腕。
他眸子一輕,掃過之後便抬步追了出去,可是走廊裡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沈絡一路跑的跌跌撞撞,出了門口後,夜色霓虹燈顯得更加的迷亂晃眼,車水馬龍的城市中,除了她和厲北聿的家,她根本就毫無去處了。
「阿絡,你別亂跑。」身後傳來他焦急的聲音。
沈絡回頭看了一眼,咳了兩聲,在一旁的樹底下乾嘔起來,彷彿可以咳出肺的架勢。
沒多久,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臉上閃過慌亂。
「你別碰我。」她猛咳了兩聲,腰伸直把厲北聿推開,腳步起步,向著馬路邊上跑了過去。
厲北聿心裡咯登一下,伸手去抓她的手,卻抓了個空,愣神的空擋,她已經跑出很遠。
沈絡向前跑,整個耳膜中都充斥著嗶嗶的喇叭聲音,直到對面的車燈亮的晃眼,她的神智才在涼風的刺激下清醒過來。
可是腳步卻一下子都動彈不得,她看見,厲北聿向著這邊快速的跑著,再喊些什麼,可是她什麼都聽不見。
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眼睛壞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甚至都可以感受到,車子洶湧行駛過來的架勢。
手被人一拽,身子轉了個圈,後背被人推了一下,沈絡磕在了一旁的地上。
剎車聲尖銳的刺耳,還有硬物的碰撞聲,「北聿——」
沈絡這才慌張的回神,厲北聿呢?厲北聿呢?
「你先別過來。」
是厲北聿的聲音,隨之而現的是他有些不穩的身形。
走到沈絡這邊後,她起身,哭著抱住了他的身子,「嗚,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叫你別亂跑了,哪裡傷著沒?」
他離沈絡稍微有些距離,細心地檢查著,除了手掌心磕破了皮之外好像真的沒什麼事。
「你們怎麼回事,你們不要命我還要命呢!」奧迪車上下來一個青年男子,剛才情急之下,車頭一轉,撞到了路沿上,這就是為什麼沈絡聽到了硬物碰撞的聲音。
「不好意思,請跟我這邊處理。」裴巖從後邊跑了過來,就是送人的空擋,怎麼就出事了,這車子破損的架勢和面前的情況,看得他是膽戰心驚。
奧迪車主看厲北聿煞氣的眼神,也沒敢再說什麼,直接跟著裴巖去要維修費去了。
「走吧,去醫院。」
「恩恩。」沈絡嗚嗚的哭,使勁兒的點了點頭,任由厲北聿拉著她的手,上了一輛出租車。
上車後,沈絡才發現厲北聿手上的傷口,下巴出也有一大塊血跡。
於是嗚咽聲音更大,乾脆哭出了聲,「你手流血了,下巴也流血了。」
厲北聿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的確濕濕的,手指上很快被沾染了紅色,他笑了笑,「我沒事,你別哭。」
「你傻啊,剛才就那麼撲上去了,要是車沒剎住怎麼辦!」她抓住他的手,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
「你不是在那裡呢麼?」
聽到他這麼說,她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又是一陣心痛。
不一會,厲北聿的腦袋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細心看,就可以看得出他緊咬著牙齒,沈絡壓得力度雖然不大,但是肩膀處像撕裂般的疼。
察覺到男人身子有些顫,沈絡這才紅腫著眼睛抬頭,「北聿,你摔到哪了?」
她秀眉蹙起,手指在男人身上摸了摸,卻又不敢使勁。
醫院很快就到了,厲北聿先開了一邊的車門下了車,隨後打開另一邊的車門,抱起她的身子,大步的向著醫院內部走去。
很快的就進了急診科,「好好地檢查,全身上下都要細心檢查一遍。」
厲北聿冷然的說道,看著沈絡被推進去,自己坐在外面等候的椅子上。
裴巖很快就趕來了,這家市醫院離事發地點很近,不難猜測兩人會來這裡。
在走廊上的椅子上看到自己總裁熟悉的身影,竟有些五味陳雜。
走近看後,才發現厲北聿的面容蒼白,額頭上滿是冷汗,脖子處甚至襯衫領子處都是一片殷紅,由於他的臉色不善,一旁站著的護、士想說些什麼都不敢向前。
「都看什麼,病人在這裡,不做處理嗎?」
巖冷聲開口,對面的幾個小護、士連帶著醫生都嚇了一跳,不是不處理,是不敢說話。
「厲總,你受傷了,不進去處理一下嗎?」
「沒事。」他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沈絡坐在檢查室緊關著的門,眼神一點都不輕鬆,裴巖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看了一眼後開口,「我在這裡看著,你先進去處理一下傷口什麼的,厲總你想啊,要是夫人出來了看到你這個樣子該多心疼啊,會傷心的。」
厲北聿想了想,眼神雖然還是那麼冷,卻也緩慢的站了起來,跟著進去包紮傷口去了。
裴巖摀住額頭,靠在牆上,果然,只有關於放出沈絡這個重頭寶才能勸動他家倔強固執的總裁。
半晌,到底還是厲北聿先出來了,裴巖看了自家總裁的造型之後,差點在這嚴肅的氣氛中沒忍住笑了。
他的右臂吊上了石膏繃帶,眉頭皺著,配上整體的形象,看起來有些不符。
「你笑什麼。」厲北聿低頭看了一眼白色的繃帶,差點沒氣的背過氣去,都說不包了,不包了,還包,這要是讓她看見,該多害怕多擔心。
「沒,厲總你坐。」裴巖馬上變得一臉正經,站起身來,指了指旁邊的座位。
「怎麼還不出來。」他歎了一口氣,眼神鎖住急診室的方向。
裴巖只能默默的站在一邊,對全然焦急的厲北聿沒有可以說的上或者安慰的話。
時間越是流逝,男人的神色就越黯淡一分,他以為只是皮外傷,怎麼會這麼久。
終於,急診室的門開了個縫,隨著裡面人的動作,徹底大開於人前,沈絡臉色有些不相稱的蒼白,被扶了出來。
「她怎麼樣了。」厲北聿接過沈絡的手,把她擁在壞了,話卻是對著剛出來的醫生說的。
醫生緩慢的摘下藍色的無菌口罩,「病人最近是不是時常腹痛?」
厲北聿詢問的神色看向沈絡,沈絡點了點頭。
「雖然是正常的生理腹痛,但是要盡量少讓病人生氣緊張,避免那些負面的情緒和刺激。」
一陣話下來,醫生護士都撤走了,裴巖拿著卡去拿了一些藥膏和擦抹類的藥回來之後,三人就出了醫院。
走出去的路上,厲北聿的腳步異常的沉重,臉上更是暈不開的冷厲之色。
「北聿,你是不是疼。」她眼神擔心的看向他打著石膏繃帶的右手,就在剛剛,她在車裡一直壓著厲北聿的那只胳膊。
厲北聿沒有說話,只是唇角抿了抿,伸手拉開車門,坐在了車子的後排座上。
沈絡跟的兢兢戰戰,她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了。
從她的方向看過去,他的側臉逆在光線裡,看不清楚表情。
她慢慢的上了車,關上車門,視線時不時的看向厲北聿,裴巖拉下後面的擋板,想必,兩人會有好多話說的。
「從什麼開始有腹痛的症狀的。」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只是靜靜地坐著,目光看著前面,也不轉頭,就是那樣的說了一句話。
「前幾天,沒事的,剛才醫生不也說了是正常的生理現象麼。」
厲北聿眉眼中淡淡的透露出一些情緒,「把工作辭了吧,你就老實的呆在家安心的養著,從今以後,我不管你見不見溫雅,但是絕對不允許你見陸子悅。」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見陸子悅,可是,工作我不會辭的。」沈絡細心的看向他的表情,點了點頭,簡潔的表達。
「隨你,要是再有一次,你就別想著再出去工作了。」他這個再有一次,指的自然是肚子痛。
「真的?」
「嗯。」
厲北聿聽到答案後就閉上了眼睛,今天本來和一個上市公司的項目達成,出來一起喝酒的,剛從包廂出來透氣,就看到了一臉神秘兮兮倚在走廊上的溫雅。
然後就遇見了剛才的狀況,厲北聿揉著太陽穴,疼的厲害,一隻手怎麼也不方便,許久,一隻溫潤的小手擱在了他的腦袋上,一下一下的捏著,從中間到兩邊。
英國倫敦,街區寧靜的不像話,倫敦是一個冬無嚴寒,夏無酷暑的地方,即使已經秋季,只有些許的葉子落在地上,天氣倒是溫和。
醫院的後公園內,可以看見不少穿著病號服病人的身影,年藝就是其中一個,她腦袋上帶著個小巧的毛線帽子,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白。
她隻身坐在長椅上,眼神盯著前面的人,神情有些落寞,不一會,從遠處跑來個孩子,大概六七歲的年紀,眼睛大大的,是個漂亮的小男孩,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剛結束手術後過來看她的溫言。
「媽媽。」漂亮的小男孩叫著,然後撲進她的懷裡,年藝乾裂的唇角揚起笑,手臂無力的抱著眼前的孩子,眼神溫柔。
「已經在外面很久了,我推你進去吧。」溫言穿著白大褂,雙手抄著兜,黑色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斜長,他長相斯文,在這
昏黃的秋季無疑是一道養眼的風景。
「溫醫生,我想在外邊多呆一會,裡面太悶了。」
年藝抬頭,目光帶著些祈求和期待,溫言想了想,點了點頭,坐在長椅的另一邊,把旁邊的輪椅推到自己面前,隨時準備著。
「媽媽,北聿爸爸什麼時候來啊。」小男孩瞪著大大的眼睛看向年藝,語氣中都是期待,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北聿爸爸了。
「北聿爸爸忙,不能經常過來,在等幾天就可以看到了。」
柔和的光線打在她的臉上,顯得更加的柔弱,不堪一擊。
又是月末,離五號不遠了,現在的年藝下身的力氣已經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頭髮因為化療掉的精光,厲北聿總是說他有辦法,可是,她覺得自己等不到那天了,有時候根本難受的睡不著,而睡著之後就像是再也醒不來。
眼神氤氳的看向身前才七歲的兒子慕念,心裡彷彿長了一千根刺,她要是走了,這麼小的孩子該怎麼辦,她捨不得。
「媽媽,你別哭。」慕念小手摸向她的眼角,蹭了蹭。
「媽媽沒哭,是風大迷了眼睛。」年藝微笑,淡淡的撇過頭,忍住將要湧出來的眼淚,抬手胡亂的擦了擦。
慕念雖然年紀小,但是看得出媽媽是在牽強,不知道北聿爸爸什麼時候可以帶他們回家。
突然地起風,落在地上的葉子被刮得四處亂跑,年藝呆呆的看著,心裡一哽,葉子的結局,沒了樹的支撐,只能變黃,變枯,最後變成養料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走吧,風大了。」溫言起身,把年藝抱到輪椅上,一隻手牽起慕念,一隻手推著輪椅,向著住院部走了過去。
醫院按著厲北聿的要求,給年藝換了病房,自從上次年藝因為同病房的人去世的事情受了打擊,對這件事一直都很上心,於是,現在年藝的病房在八層,遠離了一起治療的那些病患。
電梯叮的一聲,隨之開啟,慕念的小身影先出現,隨後溫言雙手抬著輪椅走了出來。
走廊很安靜,安靜地只有消毒水瀰漫的味道,她閉了閉眼,感覺很悶。
「唸唸,今天在學校學什麼了?」她看著前面小短腿急促的邁著步子的兒子,沉悶的嘴角終於有了笑意。
慕念回頭,「今天老師教我們唱歌了,媽媽你要不要聽唸唸唱?」
「唱給媽媽聽吧,我的唸唸最乖,都會唱歌了。」
慕念轉過身去,蹦蹦噠噠的向前走,稚嫩的聲音唱出,「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投進了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沒有媽媽最苦惱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裡找————」
溫言緩慢的推著輪椅向前走,年藝看著兒子瘦小的背影,哭得泣不成聲。
就連溫言一個大男人也不禁有些動容,一開始的時候,他有想過讓小孩子抽血去檢查,如果配型成功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年藝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第一次化療完後就直接找他說的很明白,不想自己孩子冒險,畢竟,骨髓移植也不是隨便做的。
現在只能期待厲北聿的消息了,陽光從走廊窗戶中探出頭來,這一條肅靜的長廊,好像走也不走不完。
在醫生的世界裡,好像這些就像是日常事情一般,麻木但又痛苦著。
溫言低頭看著痛苦的女子,溫潤的眸子惹上一抹暈濕。
「子悅,子悅,我才不要非得嫁給你呢。」模糊的視線中是她青蔥稚嫩的笑臉。
他和沈絡相識於16歲,像花一樣情竇初開的年紀,那時他對沈絡說:「因為你是本少爺喜歡的女孩子,所以你以後就要嫁給我。」
男孩子青春期特有的霸道和稚嫩的綜合,卻依舊像曼陀羅般的美麗,迷了人的心智,遇見過陸子悅,沈絡從來不後悔。
那時候,所謂的愛情像是毒,純潔卻最濃烈,從高一到高三,那是他和沈絡的小秘密。
昏暗的室內,沒有開燈,桌上地上全都是凌亂的酒瓶子,陸子悅坐在地上想到了那些讓他又哭又笑的曾經,現在的他,好懷念那種牽個手還要留心著熟人和父母的年紀。
可是沈絡結婚了,嫁的不是他。
六年前,他已經做好了畢業後就和沈絡結婚的打算,半路家裡公司出了狀況,父親氣的重病住院,他連夜飛回家。
母親無力的坐在客廳,像是蒼老了十歲。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母親那樣的神色,母親說:「你和沈絡分手吧,這樣咱們家才有救。」
而沈絡那天去公寓看到的那個女人,是一個名門千金小姐,亦是母親為他挑選的結婚對象。
他知道他過生日沈絡一定會來的,所以準備好了一切。
那天,她在公寓下哭,他就站在窗邊,偷偷的透過兩扇窗簾間狹小的縫隙向外看著。
直到那男人的出現,陸子悅第一次出現了那種眥裂的神色,因為母親說,項目出了
問題後,首當其衝要收購公司的便是厲氏集團,提出那個建議的也是厲氏中的高層。
「你和沈絡分手吧,這樣咱們家才有救。」母親說完話後,陸子悅神色痛苦。
「公司倒閉和我和阿絡交往有什麼關係。」
「厲氏說給我們一個機會,如果你和那丫頭分手了,就不再強行收購所有,只入股份。」
厲北聿出現在商院之後,對沈絡似乎特別的有興趣,為了得到想要的,做到如此也不是不可能。
他看見厲北聿站在她的身旁,撐著傘的那一刻,他就發誓,等他功成名就,必定讓厲北聿也痛失失去所有的滋味。
烈酒一杯一杯的下肚,也不見天明,陸子悅晃晃悠悠的站起來,額頭上沒處理的傷口已經凝固了,沈絡說,她再傻,也不會和背叛過他的男人在一起。
她懷孕了,壞了別人的孩子,陸子悅臉上都是痛苦的神色,胃攪著一般的疼痛,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場景,那是在拿到通知書後,開學的時間,將要去美國的沈絡似乎特別的緊張,他牽著她的手在機場,等著登機,具體的記不太清了,只能依稀的記得,有個孩子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男人在前邊伸著手,一步一步的引導者孩子走路,女人在旁邊笑顏如花。
沈絡就癡癡的看著眼前的孩子,一臉的喜歡之色,他記得,他對她說:「絡絡,以後我們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就算我們不在了,他們還可以作伴,永遠都不會孤單,我們的孩子以後也會有好的歸宿,像我們一樣,永遠幸福的生活下去。」
已經走到了陽台上面,外面的風很大,刮得他黑色的短髮四處飛揚,到底是他先放手了。
「沈絡,我陸子悅回來了,哪怕我在你心裡有一丁點的位置——」他大喊,隨著最後一個音發出,身子應聲倒地,醉的無可奈何,冷風依舊呼呼地刮,他蜷著身子,知道冷,卻睜不開眼睛。
每個人都不會承認自己卑劣,陸子悅也是,為了救家族企業,為了不讓父親氣死,他親手趕走了沈絡,以前的事情,像是缺了角的片段,只要她回來,就可以一片一片的補齊,完美如初,可是陸子悅忘了,破了的鏡子怎麼會重圓,碎了的花瓶就算粘貼好也會有雖不起眼但是卻會永遠有無法磨滅的裂痕存在。
有些事情,做了就無法回頭,有些人,錯過了就注定錯過一生。
這個道理他不懂,沈絡卻都明白。
不知道是誰說過,十六七歲年紀愛過的人是這一輩子最無法忘懷的,他和沈絡的故事,還在敘寫。
——
厲家,沈絡疲憊的睡著,厲北聿撐著身子半躺在一側,神色迷茫。
第一次見面,她實在是像極了年藝,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接觸後發現,雖然面貌一模一樣,性格卻是截然不相同。
一個溫一個火,一個沉靜一個熱情,這些年,她由一個愛哭愛鬧的小丫頭,變成了現在沉靜不喜歡說話的樣子。
陸子悅無疑是她心上抹不去的一道疤,商院有風雲二少,完美男神厲北聿,妖孽無雙陸子悅,貌似從那時候兩人就是死對頭,雖然他從來不在意那些所謂的虛名,可是偏偏沈絡就那麼毫無預兆的闖入了他的視線,而他陸子悅是她的正牌男朋友。
陸氏破產是他從國內父親那裡知道的消息,而父親早也有了收購陸氏的意思,所以他才推波助瀾出了這個主意,雖然他把接手兩年的厲氏又交到了父親手上,但是厲氏的股權一大半還是在他手上的,厲正南也沒問緣由,由著他去了。
他眼色微瞇,手指撥開她落下來的頭髮,點了點她的臉頰。
當初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最後卻沒想到陸子悅真的放棄了沈絡,他那個時候心疼大過於欣喜,那之後,陸子悅退學,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後來有一次康律無意中說起陸子悅,好像是在米蘭做些什麼,現在看來,應該是功成名就了,可是沈絡是他的,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覬覦。
天色依舊黑暗,動了動僵硬的身子,看了下時間是凌晨三點十五分。
給睡熟的女人掖了掖被角,拿了一盒煙去了陽台處,順手拉上陽台和臥室之間的門,點燃了一根香煙,指尖星星點點的亮色煙火忽明忽滅,煙霧沉靜了他幽深的眸子。
陸子悅,還有他,像兩條平行沒有一絲褶皺的直線,因為沈絡這個點的出現,被吸引,所以靠近,糾結成繩,纏繞在一起,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情,雖然他不擔心陸子悅和他抗衡。
吸完煙後,拿了今天開的那些藥膏,掀開她身上的被子,用左手一點一點細心地在她的傷口上塗抹。
沈絡起來的時候,厲北聿不在身邊,她呆呆的坐在床上,望著窗外。
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發現有兩個張蘭的未接來電,沈絡才知出大事了,今天要跑現場的。
身上和手掌上擦傷的地方都擦了藥膏並已經包紮好。
來不及想,下床急忙的衝進衛生間,一陣快速的
洗漱,濕著臉從衣櫃中掏出上班穿的職業裝,隨意的套在了身上。
「吃飯了,你這是幹什麼呢。」厲北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蹙眉看向動作奇怪的女人。
「北聿,你怎麼不叫我,我上班要晚了。」她回答的有些急,已經拿上了包。
他大手撐在門上,受傷的那半邊身子則倚在門框上,完全擋住了沈絡的去處,挑了挑眉,「晚了就晚了,懷孕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你忘記昨天醫生說什麼了嗎?」
「可是我今天要跑外景,第一次就晚,我會被炒的。」沈絡有些急。
「你要是想在那個公司的話,我完全可以買下來給你。」
沈絡聽到他的話後,翻了個白眼,太特麼的任性了。
「先吃飯,吃完飯我送你過去。」
「北聿——」她想試著商量,可是厲北聿已經轉身走了,完全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歎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打通了張蘭的號碼,那邊接通後,就是一陣大聲。
「沈副編你在哪啊,八點半就要出發了,現在都八點了,你怎麼還沒到,我們準備的東西要非常多。」張蘭已經收拾好,站在公司門口許久了,先前給沈絡打了兩通電-話是想通知她快點來,熟悉一下流程,以免又出差錯,誰知道根本就沒人接。
沈絡的聲音有些抱歉,「張姐,我馬上就過去,你再等我一會。」
「好吧,那你千萬快點,等會老煞神要是出來看我們還沒出發,就都完蛋了。」
「知道了,謝謝。」結束通話後,沈絡小跑過去坐在厲北聿的對面,看見他一臉探究的看著自己,沈絡努了努嘴。
「我自己開車去就行了。」她咬了一口手裡的麵包,提議道。
「我送你。」
「你的手能開車嘛。」
「能。」
「厲北聿你咋這麼倔呢。」沈絡一些急,他整個手臂都掛在脖子上,還說要開車,不是開玩笑呢嘛。
「不用我送也可以,那你別去了。」
「……」
出了門後,沈絡知道他倔強的原因了,因為裴巖一身正裝的站在車前。
上車後,沈絡雖然面上平靜,但是心裡早問候過厲北聿這隻老狐狸了。
「不是都說可以送你了嘛,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厲北聿轉頭,就看著沈絡眼睛奇怪的看著他,隨即摸了摸臉說道,「有那麼好看嗎?」
沈絡噗的笑出聲,「裴助理來你倒是告訴我一聲呀,你都不知道我剛才多忐忑。」
「他每天都來,我以為你知道。」厲北聿笑了笑。
沈絡嗤了一聲,「你每天走的都比我早,我哪裡會知道。」
「就你倔。」
沈絡,「……」
只是嬉笑中的兩人眼底都帶著些什麼。
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處,沈絡讓裴巖把車子停住,準備在這裡下車。
「我就在這裡下了,反正轉彎再走幾步就到公司了,要是被她們看見你就不好了。」
沈絡看厲北聿神色幽深,解釋道。
厲北聿抬眸,目光優雅淡漠地掃過她,輕聲說道:「嗯,小心點。」
沈絡一張小臉笑的陽光燦爛,快速的拿著包下了車,飛奔著向前跑,轉彎之後就不見了。
他抬眸,眸子裡的光芒在她消失的拐角處流轉著,魅惑逼人。
好一會,他才說道:「開車吧。」
公司門口,攝像車也已經到位,張蘭焦急的踱步在左右,終於看見從遠處跑過來的人影,眼神中閃過驚喜。
對著還未到身前的沈絡喊道,「沈副編,快上車。」
沈絡動作極快,張蘭上車之後,身子迅速鑽了進去,碰的關上車門出發。
她邊整理頭髮邊問,「這是要去哪啊?」
張蘭拿著ipad翻著行程表,頭也不抬的說道:「今天有一個盛世開業,據說來頭不小,我們是去跟蹤報道的,如果能挖出什麼重大新聞就更好,不過,難啊。」
沈絡點了點頭,這些她都瞭解,那些大人物,就拿厲北聿來說吧,要是真想隱藏什麼事不會被人知道的。
「你手怎麼了?」張蘭撇頭,看見她手上包的白色紗布。
「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磕破了。」她笑笑。
第一次跟現場還是很激動,懷著激動的心情,車子一路奔馳著,十五分鐘後終於到了目的地,不過還是比預定時間晚了五分鐘。
令人慶幸的是,本來是八點半該開始的開業典禮,主人卻沒有露面,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非常忙,要忙著安撫記者和聯繫自家**oss。
上面也站了許多知名企業的代表,可見這家新上市公司的總裁面子實屬不小。
沈絡和張蘭好不容易拿著話筒擠到前邊的
位置,公司門口的只有一眾保安和工作人員。
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張蘭一陣子抱怨,「怎麼這麼不靠譜,我覺得他家boss一定是個禿頭啤酒肚的男人。」
「哈哈。」沈絡大笑,有時候覺得這張蘭也挺可愛的。
門口處一陣***動,原本候在門口安排的保安朝車隊快步跑去,站在他們身後的記者都拿著攝像機話筒之類的回頭向後湧了過去,閃光燈一陣嘩啦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