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挽著許照臨的手臂上了樓,他的手包和件都還在客房放著,原本來的時候我們直接去了飯店,可是中途他的助理要來競標,就將東西拿走了,方纔他和佟筱筱在舞池跳舞,也不方便接著,於是助理就送上了四樓客房。
我跟著他經過一扇扇房門,大多是閉著的,只有兩個,開得很敞,看門口的標牌,都是豪華套房,其中一間似乎沒有人,床上整整齊齊得擺放著一套睡衣,而另外一間門口放著兩雙格外乍眼的皮鞋,一雙是男式,一雙是女式,我的目光只是那麼一閃而過,步子便不受控制得停了下來,那鞋,分明就是白璟南和佟筱筱的。
我總覺得自己受了魔障,我的步子愈發慌亂,像是被什麼推引著靠了過去,我聽到臥室有嘩嘩的水聲,還隱約有女人說話的聲音,我就那麼呆愣在門口,雖然是意料之中,還覺得有些難以接受,大概人都是這樣,分明也曾將那個在乎到骨子裡的人往外推著,卻在他真的漸行漸遠後,又覺得心裡的味道不對勁,空落落的彷彿丟棄了什麼。
許照臨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怎麼了?」
我沒有反應,仍舊盯著房間裡恰好靠近門左側的那張雙人床,我幻想著白璟南會擁著佟筱筱在上面顛鸞倒鳳,那種心被狠狠割開的滋味兒,霎那間就將我吞噬了。
「男人,是不是都喜歡聽話的女人,嬌嬌弱弱的,而不是任性固執,喜歡動不動就不理人的?」
許照臨被我問得不明所以,他蹙眉想了許久,最終對我說,「至少,我曾經也是,但現在不是了。」
我扭頭去看他,「那是為什麼。」
「因為厭倦了,那些拚命靠近的女人,無非要的就是你的錢,就好比白璟南身邊的這個佟筱筱,若是他給不了她做名模的資源,給不了她房和車,你說她還會無名無份的跟著他做情人麼。」
「你似乎看得很透徹。」
「做了小半輩子風流公子,我也該醒悟了。」
許照臨淡淡的笑著,手插在口袋裡,從側面看,他倒有幾分民國少爺的味道,隨時狂放不羈,卻也溫和清潤,我歎了口氣,「也許未必,你和白璟南都長了一副好皮囊,即便沒有錢和地位,大把的女人往身上貼也是有的。」
他沒有說話,目光卻精準無誤的落在房間門口的皮鞋上,唇角噙了一絲淺淡的笑意,「你原來是看到了這一幕,有感而發。」
我心虛得低下頭,不停的盤算著若是他問我是否認識白璟南又該怎麼說,好在他沒有,他大抵也想不到我走投無路當了個小秘書,怎麼會認識白璟南這樣的人。
「許總?」
白璟南穿著睡衣從衣帽間出來,站在門口,「許總便是深圳的,莫非今晚也住下?」
許照臨笑了笑,「那就看徐秘書怎麼給我安排了。」
原本也是,老總出行,不都是秘書和助理安排起居事宜麼,可這話到了許照臨口中,帶著幾分輕佻和認命的語氣,怎麼都覺得曖昧不已,白璟南蹙了蹙眉,「一起住。」
許照臨沒有解釋,我正氣著他和佟筱筱睡在一個房間裡,更沒心思解釋,誤會更好。
「璟南,是來人了麼。」
佟筱筱穿著粉色的真絲連衣裙,拿著毛巾一邊撫弄著長髮一邊從浴室走了出來,她看到我們,愣了一下,旋即便笑了,「進來坐吧。」
白璟南沒有說話,目光注視著我,我早就氣得要死了,但還得拚命強顏歡笑,我是萬萬不能在別人面前丟臉的。
「白總和佟小姐早休息就是,我和許總拿了東西就回公寓住。」
我這話也是歧義,我偏要惹他們遐思,我笑了一聲,挽著許照臨的手臂往客房走,忽而白璟南在身後說了句話,「筱筱的房間在旁邊,只是熱水器壞掉了,這才來我的房間洗。」
我步子一頓,並沒有搭理,逕直往前走,許照臨卻有些奇怪,他定下身子,回眸看了一眼,「白總在跟我解釋?」
後面說了什麼,我已然聽不到,我早就邁進了電梯裡,再不願留在那靡靡之地一秒鐘。
不管因為什麼,孤男寡女穿那麼隨意在一個房間總是難堪,誰知道擦槍走火下一刻會做出什麼,白璟南的自制力是好,但也只是對我,那些性感尤物擺在眼前,任如來佛祖也未必能坐懷不亂,何況那個佟筱筱,我分明瞧出來也是居心不良,白璟南真拿我當個傻子了。
我們出了酒店,許照臨原本說要送我回家,結果我卻覺得餓了,晚飯雖然吃過,但是礙著白璟南和佟筱筱在我面前惹我不痛快,我除了喝酒,都沒吃飽,而且胃裡現在愈發有點絞痛,大抵是被酒精鬧得,我坐進車裡看了一眼正在系安全帶的許照臨,猶豫了一會兒,想著他帶我出來的,總該管我晚飯吧,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他不是說,他是個特別仁義的老闆麼,這是考驗他真假的時候了。
我笑嘻嘻的伏在座椅背上,「許總,我餓了。」
他一愣,「你晚飯沒吃麼。」
我撇撇嘴,「你把白璟南那個大難攤子丟給了我,我陪他又喝酒又鬥智的,我哪裡有功夫吃飯啊,酒倒是喝了一大堆,一杯接一杯的,現在胃口都痛了。」
他笑了笑,「這樣啊,原來打算訛我一頓飯,西餐還是中餐。」
我吧唧了一下嘴,倒是許久沒吃西餐了,正經的太貴,不正經的又懶得吃,還不如中餐更實際,我笑著指了指前面的路口,「我想吃烤鴨。」
他蹙眉,「北京烤鴨麼
,前面那家店?」
我點頭,原先泡酒吧出來就是去叫半個烤鴨的外賣,裹上春餅和面醬,多加點蔥絲,我一個人就能全都吃光,感覺到了深圳這一個月,胖了不少,原先八十多斤,現在都過了九十,我摸著胃口歎口氣,從前白璟南身邊總有太多愛慕者,明星模特女主播,就連女員工都跑來湊熱鬧,我總是如臨大敵,覺得臉蛋氣質有的比不過那些尤物,身材上總不能再遜色了,飯菜吃得極少,有時候還沒感覺出來味道就已經不得已的放下了筷子,到了深圳,所有的期待和追求都放下了,因為薛臣燁的死,我也的確萬念俱灰,想著以後再不為任何一個男人壓抑自己,若不是遇到白璟南想起了曾經,這一個月,我的飲食習慣早就改了過來,也都忘了從前怎樣委屈自己的胃口了。
我拉著許照臨買了半隻烤鴨,又找了一個大排檔,點了三瓶啤酒,五十隻烤串和兩份田螺,深圳的暖春實在舒服,夜風都是柔柔的,吹在皮膚上,透著一股清新的感覺,我仰頭看了看天空,星星很多,月亮極圓,我都以為到了八月十五,要在平時哪裡看得到這麼美的月光。
「我已經多年不在這種地方吃東西了,仔細想想,大約有五年了吧。」
他歎口氣,將啤酒瓶子拿起來,灌進去,喉嚨上下翻滾著,唇角溢出些許白色泡沫,看著迷人極了,我大抵也是喝多了,竟然眼前有些發花,看著他漸漸和白璟南的臉重疊在了一起,好在我是那種喝多了就睡覺的,倒不會把太多心事講出來,不過許照臨倒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個人發洩,竟然捂著臉開始沉默,我聽著他粗重的呼吸,覺得心裡某個地方都軟了下來,我伸手過去,輕輕覆上他的手背,「許總,你該不會,酒後思人想你那個初戀了吧。」
許照臨許是沒想到我會問這個,他愣了一下,然後低下頭去夾菜,動作踉踉蹌蹌的,我撲哧一聲就噴笑出來,「喝大了啊。」
他抬頭咧了我一眼,「我的酒量,長這麼大就不知道喝多是什麼感覺。」
他說完話忽然捂著胸口吐了兩口酒,我看著笑得更歡了,「喲喲,許大總裁,喝多的感覺現在知道了麼?」
他臉色很難堪,大抵自己搬了石頭砸腳的滋味兒不太好受,他卻出乎意料的沒再和我拌嘴,而是扯開了襯衣的扣子,露出一片小麥色的胸膛,我呆呆的看著,吞嚥了一口口水,這皮膚和身材,比白璟南有過之而無不及,白璟南到底比許照臨年長了五歲,少了一分他身上桀驁不遜的疏離和霸氣,更多是沉穩和內斂,如果說白璟南是陳年佳釀,那許照臨就是烈酒如歌,前者意猶未盡浮想聯翩,後者慾火焚身欲罷不能,我托著腮幫子看著他笑,他的眼睛有些迷離,被晚風一吹,愈發的俊逸,我砸了咂嘴,「你初戀肯定特別漂亮吧。」
「僅是清秀,但很純淨,像純淨水,知道日月潭麼,就是那樣純美的女孩。」
他似乎陷入了回憶,整張臉都愈發的陽光溫和。
「那現在呢,為什麼不在一起。」
「為什麼在一起呢?」他有些不解,反問回來,「是所有相愛的人都會在一起麼?自然不是,你就沒有愛的人麼,你也有,在一起了麼?結婚的都未必就是相愛的,何況也只是戀人而已。」
這話的卻不錯,我和白璟南,不管現下變得怎樣,至少當初,也是相愛的,他寧願為了我和薛家反目,寧願拋棄一切背負不倫戀的罵名,如果這都不算深愛,那還有什麼能算,可還不是到了如今幾乎形同陌路的地步,他身邊也有了如花美眷,我身邊雖然空蕩,可早已是讓人的遺孀,還不到滄海桑田的一日,不也就這樣散落天涯了麼。
我惋惜得歎口氣,「是啊,你的初戀至少還活著,活著就有再見的希望,我的丈夫卻都死了,死了就真的一切都完了,如此說,你還是比我幸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