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車的臥鋪車廂裡,胖子買了2只烤鴨,10聽易拉罐啤酒,坐在我對面悶頭開吃起來。
我由於心事重重也沒什麼胃口,就靠著枕頭閉目養神,本來想小睡一會兒,卻被胖子「吧嗒」嘴的聲音搞得心煩意亂,小時候嬸子就教育我,不要養成「吧嗒」嘴的壞毛病,非常方人,此時看見胖子陶醉的嘬著鴨翅膀,油漬麻花的嘴唇激情的跳躍,我就忍不住想捉弄他一下。
「喂,胖子,你看那只烤鴨像不像前兩天被吸乾的那黃皮子,」我衝著他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壞笑。
胖子愣了一下,抬起頭鄙視的看著我說道:「馬老道,你少拿那玩意兒噁心我,胖爺我不吃那一套,那是你以後的食物,」說罷,他將手中被嘬的乾乾淨淨的鴨骨頭扔了過來,正好砸在我的鼻頭上。
就在我們兩個唧唧歪歪吵吵鬧鬧的時候,火車突然進入了隧道,瞬間車窗內外一片黑暗,只能聽見車輪與鐵軌撞擊時的隆隆聲。
突然,車窗的玻璃上出現了一張人臉,蓬頭垢面,形容枯槁,眼眶裡留著鮮血,通紅的眼珠子盯緊著胖子的烤鴨。
我瞟了它一眼,對胖子說道:「喂,你二大爺來看你來了。」
胖子不抬頭,繼續專心致志的啃著手中的鴨腿,當他把嘴裡的一大塊兒肉嚥下去後,往手上吐了口吐沫,「啪」的一聲,巴掌拍在車窗上,那魂魄瞬間露出一副驚懼的表情消失了。
「都是可憐人啊,幹活死這兒,傻了吧唧的不去投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拿到工錢,沒人超度,沒人管啊。」
胖子說罷,打了一個響隔兒,從背包裡拿出一沓黃紙,又撕了一截兒衛生紙,拿起香煙和火機走了出去。
我不得不佩服這死胖子的高效率,抽煙、拉屎、超度,三件事統籌安排無一耽誤。
大概十分鐘左右,過完煙癮的胖子回來了,吃飽喝足清空庫存的他意氣風發,用一種猥瑣的眼神看著我。
「老馬,跟我說實話,這次回東北,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胖爺我今天高興,說不定能幫幫你,」胖子笑嘻嘻的對我說道。
「哦,沒什麼,看下我媳婦,」我不好意思的小聲說道。
「媳婦兒?誒呀,沒看出來啊,你小子居然已經有家室了,弟妹是幹啥的,有照片沒?來讓胖爺我看看,」死胖子不依不饒的追問道。
其實這件事對於我來說極其的尷尬,王姑娘作為女鬼的身份和我接觸,前前後後就三次照面,第一次是在賓館裡為了保護老陳,第二次是在飯店前的柳樹上揍她,第三次是在和她拜完天地後露出原型,我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完整的名字叫什麼,以前她只是說自己姓王,並沒有透露名字,王婷婷這個名字我估計也是化名,她留給我的疑問實在太多了。
但是從我內心來講,無論她是王婷婷也好,還是王姑娘也好,無論她是師長的女兒也好,還是冤死的孤魂也好,既然拜過天地,那她就是我的妻子,今生不能好好的照顧她,讓她來世投個好人家就算是不負她了。
見我良久沉吟不語,胖子有點兒尷尬,鄙視的看了我一眼以後不再理我。
「她已經死了,我這次回老家是給她超度去,」我低聲說道。
胖子聽聞之後,馬上露出一副歉意的表情說道:「兄弟不好意思啊,哥哥我多嘴了。」
「死胖子,沒什麼,跟你說說也無妨,我沒你想的那麼小家子氣,」我於是就把從如何認識老陳,如何玩命降服陰煞,又如何墜入鬼林,如何結陰婚,一直到逃出生天這些事兒前前後後給他講了一遍,聽的胖子直嘬牙花子。
「牛逼,牛了個逼,你小子的閱歷也不淺,捨生取義,有情有義,雖然腦子裡缺根弦兒,但也算是個純爺們兒了,」胖子對我中肯的點評道。
見我疑惑的看著他,胖子突然改變了以往盛氣凌人的樣子,耐心的跟我解釋道:「當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已經使用了七煞鎖魂陣和酆都黑律令了,而且你的七煞鎖魂陣法根本不是用道法催動的,而是完全依靠鬼王之力,這樣做的危害,恐怕連你自己都無法估量吧,你與其這樣竭澤而漁,倒不如催動妖法控制七煞邪靈,那七煞之中,除了旱魃以外全是妖類,天生就是你的僕奴,根本就不存在控不控制一說,結果你非要借助陰司的鬼力來控制它們,和人仙佛的道法不同,鬼的地位在妖之下,你這樣做,本身對它們也是一種侮辱。」
聽了胖子這麼一說,我恍然大悟,明白過來為什麼當日換取了那麼多的鬼王之力,依然不能很好的駕馭七煞鎖魂陣。
胖子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道:「你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我說你是揣著存折,賣血換饅頭吃了吧,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老天爺給了你一雙鬼狼眼就是要你掃盡天下妖魔,化惡為善,成為一代宗師,結果你偏偏不用,而是竭盡*凡胎之所能,用道法甚至邪術來行事,活該你現在只有一年陽壽。」
夜深了,車窗外火車飛馳的聲音呼嘯著,躺在臥鋪上的我久久不能入眠,在我的內心深處,並沒有那種受命於天,揚名立萬的*。復員之後的我,只想本本分分的過普通人的生活,做一個工人或者是農民,可是胖子的一席話,讓我明白自己所處的境地,這將是一條走不完的不歸路。
到了遼西,胖子和我坐公交車來到了那家省道旁的飯店,和老陳那種奶油書生不同,胖子氣場派頭十足,給人一看,就像是個有身份和地位的大老闆。
他跟那個店老闆簡單交涉了幾句,說自己是北京一所大學的教授,要在他們家後院取點兒土壤資料做研究,希望店老闆配合我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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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店老闆開始有點不願意,沒好氣的說,附近這麼多地方,為什麼偏偏選中了他們家後院。胖子則是笑瞇瞇的回答,說是本來也沒有選中這裡,是有幾個老同志介紹來的。
店老闆問是哪幾個老同志,胖子隨即掏出一沓面值100元的人民幣在店老闆的面前晃了晃,指著上面那幾位說道,就是這幾個老同志啊,說完把錢直接扔給了店老闆,店老闆低頭一數足足5000塊,瞬間嘴就樂的合不攏了,要知道在1983年,5000元可以再蓋個這樣的飯店了,於是連忙點頭哈腰答應了我們的要求。
最後胖子還囑咐道,不要讓別人圍觀我們的工作,這是國家的科研機密,店老闆聽後則拍著胸脯保證,一定積極配合北京來的教授們的工作。
佔據了絕對的主動權,我們不用再擔心會有人來找麻煩,當天晚上,胖子和我就不慌不忙的在後面開挖了起來,那槐樹下果然有一口古井,已經被填埋滿了,我們一直挖到2米深,依然不見骨骸的蹤跡。
其實就在剛開始挖井的時候,我就不由的狐疑了起來,因為我發現此處和上一次來的時候完全不同,一丁點兒陰氣也沒有,或者可以說那王姑娘的鬼魂根本就不在這裡。胖子跟我的想法一致,他懷疑那王姑娘的骨骸是不是已經被人給轉移了或者是已經被人給超度了。
我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難道王姑娘的骨骸真的已經不在這裡了嗎?難道她已經被人給超度了?其實在我內心深處還是很想再見到她的。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胖子突然發現在那井下的泥土裡有一個古代的破碗,證明下面一定還是有東西的。於是我和胖子又繼續開挖了起來,一直挖到近3米深的時候,我們終於看到了一副人類的骨骸,在那頭蓋骨的地方,清清楚楚的呈現一個雞蛋大的窟窿。
不用說,這一定就是王姑娘的屍骨了,看來她還是被困在這枯井古槐的格局裡,看著自己在陰間娶的老婆的屍骨,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和淒涼。
「喂,老馬,你說怪不怪,像她這種孤魂是不會離開埋骨之地太久的,咱們這樣挖,她一定能感知到,這井上面還有一顆老槐樹自然投胎也是不可能的了,那她會去哪裡了呢?」胖子心中滿是疑慮。
「她不可能離開這裡在陽間到處跑,我臨走的時候還在這裡佈置了八門金鎖台,」我眉頭緊鎖的說道。
一聽此言胖子大聲叫道:「我靠,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了,一她已經徹底魂飛魄散了,二她躲在陰間不想見你!」
收拾好王姑娘的遺骨,我失魂落魄的跟著胖子回到了飯店老闆安排好的房間,這一晚上我腦子裡跟鑽進一萬隻螞蟻一樣亂,躺下坐起,躺下又坐起。胖子見我這幅德行,也是憂慮的不行,於是他索性用招魂法嘗試著召喚下王姑娘的魂魄,但是依然是沒有任何結果。
也不知道折騰到幾點,我終於睡著了,在夢裡,我見到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小女孩慢慢的向我走來,她遞給我一張小紙條,然後就不見了。焦慮中的我瞬間從夢中驚醒,居然發現自己手中果真有一張小紙條,打開一看,只見上面醒目的寫著兩個字:「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