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之前的那個晚上,家裡的女眷幾乎都在與方悅言說話。等到夜深了,方悅貌和吳慧離開了,只留下楊月茹。
她們兩人臨走的時候,吳慧還衝著楊月茹使了個眼色,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楊月茹的臉色有些尷尬,看向方悅言的眼神也跟著躲閃起來。
「這個書你待會兒看看,一定要看得仔細些。日後與向世子在一起,不要叫喊,忍一忍就過去了!也不要就待在那裡不動,跟他一起……表現得激動一點……」楊月茹越說到最後就顯得越發難以啟齒,但是硬著頭皮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清楚,當最後一句說出來之後,整個人都變得面紅耳赤。
她塞過來一本書,方悅言聽她說得如此認真,便想打開來配合書看一看。沒想到楊月茹緊握住她的手,根本不讓她動彈。
等楊月茹說完了,就一溜煙跑走了。
方悅言不由得長大了嘴巴,第一次瞧見大嫂如此不顧形象。她翻開手中的書,結果第一頁就是兩個人脫得光溜溜的抱在一起,再怎麼遲鈍也反應過來了。
她的臉轟的一下子紅透了,手裡的書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後想著楊月茹說的那幾句話,果然都濃縮成了精華,硬著頭皮把全本書都翻完了。
楊月茹一溜小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方錦程就坐在椅子上等她。見她面紅耳赤地回來,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淡笑。
「交代你的事情完成得怎麼樣?娘去世的早,家裡沒人教她,可就指望你這個大嫂了!」他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抬起頭認真地注視著她。
楊月茹的臉上更紅了,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低聲道:「成了,這事兒我已經說了!不過你給的這任務也太難辦了,還要我說得仔細些!哪有你這麼坑人的!」
方錦程見她惱羞成怒,不由得輕笑出聲,直接走上前去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好了,你這麼棒,夫君當然要獎勵你!」他伸長了脖子,輕輕吻上了她的額頭,動作顯得十分溫柔。
***
天還沒亮,賀亦瑤就被人從被窩裡拖了出來,迷迷糊糊之間,身邊伺候的人就不停地給她穿衣打扮。正紅色的喜服套在身上,立刻就讓她那不清醒的神志,變得清醒了過來。
金色的繡線,華麗的圖案,讓她的眼睛都被染紅了。
宋氏親自替她絞臉,拿一根細線,將她臉上的絨毛全部絞掉。像是剛剝了殼的雞蛋一般,白裡透紅。
「水蔥一樣的年紀,顏顏長大了,嫁個天潢貴胄,不如嫁個肯疼自己的。向世子風評一向不錯,而且還是他自己主動要來提親的,以後肯定很疼你!」宋氏停下了手,順便捏了捏她嫩滑的臉蛋,臉上露出了幾分期盼的笑容。
方悅言在她的眼裡看到了不捨和溫情,眼角也有些濕潤。蕭氏去世了,她就只有在宋氏這裡,才能體會到母親一般的溫馨。
她被推坐到銅鏡前,描眉畫黛,臉上被刷上一層厚厚的粉,看著有些奇怪。臉上的腮紅和嘴唇都抹得很紅,不過新娘妝就是這樣,沒有她抱怨的餘地。
外頭傳來十分熱鬧的鞭炮和嗩吶聲,顯然迎親的隊伍來了。身邊的丫頭不時地打探著,向世子被人攔在外頭不准進,幾位兄弟都堵在門口,有有武地刁難著,幸好向世子的身邊帶來的都不是等閒人士,甚至連新科狀元都跟著湊熱鬧,自然就難不倒了。
至於方錦程這個大舅哥,刁難的習武動手方面,新郎官親自上陣。那一身大紅色的喜袍穿在身上,就讓方錦程手下的動作慢了兩分。他自然得放水,要不然拆開千兒八百招的,他妹妹還不得恨死他!
「新娘子拜別長輩!」方悅言在上花轎之前,站在院子中央,對面就是方家一眾人。
她的心跟著顫了顫,眼眶也跟著發澀起來。
即使這個家最近幾年,帶給她的是滿目瘡痍,幾乎都是不好的回憶。讓她遭受兩次退親之辱,喪母,被親生祖母算計打壓……但是如今回想起來,她的腦子裡竟然全部都是美好的回憶。
她記得下雨天,屋簷上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幼時調皮,她甚至用手接了幾滴,伸出舌頭舔了舔,甜甜的!酷暑難耐時,看到池塘裡怒放的荷花,整個人就變得清爽了些。祖父曾經帶她騎馬縱橫,大哥將她扮作少年,與她出去溜貓逗狗,六哥陪她一起蹲馬步……
「姑娘,該上轎了!」秋雨輕輕地推了她一把,將她從失神的回憶之中喚回來,攙扶著她往轎子上走。
轎子裡面被鋪陳得十分柔軟,抬轎子的人都是一些世家子弟,走得很穩,顯然之前向世子沒有少打點。
轎子要繞城兩圈,即使周圍都弄得十分妥帖,她依然被顛簸得頭昏腦漲。直到到了向王府門前,終於停了下來。她被攙扶了下來,踢轎門、過火盆,每一道步驟都有喜娘在一旁提醒。
就連拜堂她都處於暈暈乎乎的,一拜天地的時候,她就感覺胃部一陣翻湧,現甚至有些想吐。
之前還悲傷辭別方家各人的心態,早就煙消雲散了,而對未來的擔憂,也被丟到了腦後。此刻就只有疲乏要命的狀態,覺得脖子彷彿千斤重。
「二拜高堂!」一旁的喜娘可不會給她發呆的時間,揚高了聲音喊道。
方悅言和向許良就要再次跪下,對著向王爺和向王妃磕頭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很嘈雜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比喜娘尖利無數倍的聲音傳來。
「明珠公主到——」那聲音像是一道驚雷一般,劈開眾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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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悅言二人的動作立刻就停了下來,向許良的臉上閃過幾分驚詫。他沒想到明珠公主會過來,一旁的方悅言就更加意料不到了。
忽然她手上的紅綢被輕輕扯了一把,方悅言回過神來,明白是向許良在安撫她,便也輕輕拽了拽當做回應。
「本宮還沒到,他們拜的是哪門子的高堂?」一道嬌俏的聲音傳來,帶著十足的氣場。
呼啦啦一大群人湧進來,簇擁著明珠公主,一步步走進喜堂。
方悅言有些著急,這紅蓋頭遮著,她什麼都看不見。外面現在究竟是什麼光景兒,她只能靠猜的。
周圍不少人都衝著明珠公主行禮,明珠公主連眼皮都沒抬,只是慢慢地走到主位上,嘴角上帶著幾分戲謔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向王爺。
向王爺和向王妃的面色都十分不好看,特別是向王妃,當她與明珠公主對視上的時候,整個人都不由得抖了一下,嘴唇都變得毫無血色。
明珠公主走到向王妃的面前,也不開口說話,就這麼看著她。明珠公主比向王妃高了些,再加上氣勢的碾壓,向王妃根本招架不住,對峙了片刻,便自動讓開了位置。
「呵!」她發出了一聲輕哼,臉上帶著幾分不屑一顧的神色。毫不客氣地坐到了椅子上。
「繼續啊,還愣著做什麼?」明珠公主揮了揮手,冷冷地瞧了一眼還在發呆的喜娘,臉上閃過一絲不耐。
「是是是。」喜娘這才回過神來。
「二拜高堂!」向許良和方悅言跪在軟墊子上,輕輕地俯身磕頭。
明珠公主看著就在不遠處的向許良,眼光流轉,裡面蘊含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她的兒子終於長大了,穿著大紅色的喜袍,俊得幾乎讓人移不開眼。
眉目五官繼承了向王爺的俊朗,眼波流轉的時候,卻又帶著她的雍容華貴。這就是她的兒子,她明珠公主的希望!
「夫妻對拜!」一對新人面對面拜下去,手中的紅綢似乎是月老纏在他們身上的姻緣線一般,牢牢地將他們綁在一起。
這一生一世,都緊密相連。
明珠公主的視線從向許良的身上移開,投到了方悅言的身上。新娘子戴著紅蓋頭,根本瞧不見她的臉,但是明珠公主卻像是看不夠一般,目光就一直沒有移開過。
這是向許良親自挑選的妻子,她還是處於考察的心理,總之這個兒媳婦還有待商榷。
方悅言總覺得渾身不舒服,自從明珠公主來了之後,整個氣氛都變了。原本熱鬧討論的人,全部都閉上了嘴巴,彷彿眼前不是一對新人拜堂,而是正在接受行刑,頭被砍下來的那一瞬間似的。
真是太不吉利了!
「送入洞房!」總算到了最後一個步驟,方悅言被喜娘攙扶著往新房走。
不過看著兩個人明顯有些走不穩的狀態,眾人也是一陣歎息。這新娘子夠倒霉的,與向許良定親,沒被剋死已經十分出人意料了,結果誰知道這煞星一般的明珠公主忽然冒出來,也難怪新娘子抖得快沒邊兒了。
其實方悅言真的感到十分冤枉,不停發抖的不是她,而是身邊這個沒出息的喜娘。到最後也不知道是她攙扶著喜娘,還是喜娘攙扶著她了。眼看她要是鬆手的話,身邊這喜娘鐵定昏過去。
終於走到了新房裡,隔絕了外面那吃人一般的氣氛,跟著進來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方悅言被攙扶著坐到了旁邊,喜娘冷靜了一下,又開始不停地說吉利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