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悅言輕笑著搖頭:「祖母不喜姑娘家舞刀弄槍的,所以就只是強身健體而已!」
楊璐的臉上露出幾分瞭然的神色,卻仍然透著幾分好奇,躊躇了一下才接著問:「強身健體的活動會打拳嗎?娘親的身子不好,我想偷偷學了以後教給她,讓她也能鍛煉身體,我不告訴外祖母的!」
她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透著光。甚至還伸出手來發誓,弄得十分嚴肅。
「表姐,看不出來啊,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完全的淑女呢!弱柳拂風似的,都沒敢跟你多說話!」倒是一旁的方悅貌十分激動,立刻就挽住了楊璐的手臂,只因為楊璐這幾句看似離經叛道的話,而拉近了距離感。
方悅言瞧見她不再故作深沉了,不由得輕聲笑開了。
楊璐乍一瞧過去,的確是典型的淑女范兒。無論是姿態還是風度,都是十足的小家碧玉。只不過常年不在京都,楊家又不是高門大戶,所以瞧上去沒有大家閨秀的氣度。
「這可是我們國公府最好動的姑娘家了,原本以為是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沒想到在練武方面還不如我來得勤快!我們小姑娘家學的都是簡單的拳法,姑姑應該也會的,只不過她不愛這些。你要是想學,可以直接找武先生,這種拳法有女先生教的!」她毫不客氣地指著方悅貌打趣道,臉上的笑意也越發明媚。
國公府的後院再怎麼被老夫人把持,也還是姓方的,改變不了這是一個以馬背上打下來的富貴世家。所以基本的規矩還是不能變,比如後院裡也常年有武女先生。以前是男女老少都得學基本拳法,後來老夫人掌家之後,就隨自己的意願了。
「那,我可以學嗎?」楊璐低著頭,慢慢地踢著路上的小石子,有些猶疑地問了一句。
方悅言皺了皺眉頭,心裡輕歎了一口氣。方雯的確是個可憐人兒,國公府唯一的嫡女,老夫人的貼心小棉襖,才貌也是上佳,滿京都的權貴兒郎幾乎任她挑選。只是由於方國公當初在戰場險些喪命,一個老兵拚死救了他,遺願就是替自己的小兒子說親。
方國公當場應下,為了表示自己的感恩,直接將嫡長女的生辰八字給了,不顧全家人的阻止,準備了無數的嫁妝,遠嫁出京。老夫人大病一場,鬧得要死要活,依然沒能改變方雯的命運。
方雯當時心高氣傲,許久不曾聯繫國公府。直到她的夫君戰死沙場,才偶爾帶著楊璐入京看望。只是心中的怨氣肯定不少,所以並不曾對楊璐講太多有關於國公府的事情。
說起來也是方國公混賬,為了報救命之恩,就把親生女兒嫁出去。殊不知身份地位的懸殊,坑害了這位國公府嫡長女,夫君早喪,婆母欺侮,姑嫂排擠……
「當然可以!」方悅言收回思緒,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顯得越發柔和。
「哎呦,一個兩個都要學武,你們明明瞧起來比我柔弱多了,卻偏偏要去挑戰祖母的性子。待會兒過去就告訴祖母,表姐絕對不是表面上這般柔順!」方悅貌一聽這話,立刻就撅起嘴來,不滿地嘀咕著。
***
這邊老夫人把幾位兒媳婦都攆走了之後,就拉著方雯的手捨不得放了。
「你怎麼忍心這麼多年不來看我!受了委屈也不跟府上說,我怎麼生出你這樣的!純粹是給我自己找罪受啊!看看都瘦成什麼樣兒了?我的兒,我的兒,你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爹混不吝的東西,你記恨他,可是你得想著娘啊!」老夫人一抓她的手,才發現幾乎只剩下皮包骨了,當下又是一陣傷懷。
「娘!」方雯也顧不得什麼了,再次撲進她的懷裡,嚶嚶地哭起來,要把這幾年的苦難都宣洩出來。
娘兒倆又哭了一回,好容易才止住了,老夫人瞧著方雯被眼淚沖乾淨的一張臉,面如白紙,氣得直發抖。
「你這身子究竟是怎麼了?熬成了這樣,是不是楊家那些混賬東西又欺負你!娘給你那麼多嫁妝,都去哪兒了?別以為我沒瞧出來,你和璐璐身上這衣裳雖是新的,但是這料子卻還是陳年舊貨,之前肯定受過潮都褪了色。我當初不是讓你不要把嫁妝給他們那一家用麼,你怎麼不聽!」老夫人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背,但是眼眸中迸射出來的利光,卻是透著十足的恨鐵不成鋼。
方雯愣了一下,直直地看著老夫人,只不停地掉眼淚,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老夫人立刻就心軟了,再次把她摟進懷裡:「娘不問了,你莫哭!哪怕都被那一家子白眼狼吞了,娘也有法子補給你!你就帶著璐璐住下來,誰都欺負不了你,當年是你爹害得你沒嫁個好人家,以後我一定要給璐璐找個好人家!」
母女倆又說了一會子話,在老夫人的堅持不懈下,方雯才和盤托出。
「娘,我身子一日比一日差,眼看就要護不住璐璐了,只好過來投奔您!楊家那些人不讓我走,貪圖我的嫁妝,我幾乎全部變賣了,才滿足他們,只留下一小部分當做盤纏,還有以後璐璐住在這裡要交的銀錢!」方雯說起這幾句話的時候,就不停地咳嗽,臉色也越發難看起來。
似乎是想起了那些不堪的記憶,嘴唇都變得青紫了。
老夫人聽了之後,更是怒髮衝冠,早把往常的規矩教養丟到了一邊,開始破口大罵楊家上下。
「我們是親母女,你是娘的心頭肉,璐璐是你的心頭肉,我怎麼可能要你們給錢!脫離了那幫混賬也好,安心住在國公府,當初都是你爹欠你的,你硬氣住下來沒人敢胡沁!至於璐璐就當是多養一個姑娘了,悅言她們有什麼,我只會給璐璐比她們更好的!」老夫人十分明確地表達了立場,她不能再讓方雯受苦了。
&
nbsp;方雯一時又哽咽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不停地搖頭。
「娘,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拿了那麼多的嫁妝,就不該再吃喝國公府了。這次回來也是寄人籬下,我得收起性子,不是來結仇的!您如果把璐璐端著捧著,只會讓嫂嫂弟妹和侄女兒們記恨啊!」方雯是個明白人兒,立刻出聲制止。
只是老夫人鐵了心的,硬是要補償。
方雯母女倆回府,最忙的是宋氏。之前並沒有收到消息,母女倆坐車直接到了方國公府,真是沒有一點兒準備。瞧著老夫人那副狀態,就知道一定要把她倆伺候好了,所以無論是房間、擺設,還是伺候的人,一些常用的物品,都得是精挑細選的。
直到方雯他們用完晚膳,這些東西才堪堪收拾完。
「姑奶奶許久未曾回府,定是極其想念老夫人的。所以兒媳就做主,讓她們住在離樂康院最近的風秀居,裡頭的東西都是兒媳親自挑的。若是姑奶奶還缺什麼少什麼,儘管吩咐下人去要!」宋氏就站在一旁,輕聲地匯報著。
往常總能得到老夫人身旁一個位置的宋氏,今兒也只有遠遠地看著,老夫人完全顧不上她。只是聽她說一切妥當,才點了點頭。
鬧了一晚上,方悅言才被允許回來。方賢三兄弟回了府都去了樂康院,正正經經擺了幾桌家宴,當晚就為方雯母女倆接風洗塵。他們幾個爺們兒姑娘家也都必須作陪,老夫人不管你有什麼事兒,都得去捧個場,給姑奶奶和表姑娘撐面子!
老夫人此舉,也證明了,她千真萬確就是方雯的親娘,是楊璐的親祖母!宴席上,幾個庶姑娘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兒,這態度比對親孫女兒都好了不知多少倍!
第二日一大早,方悅言就又被拖了起來,方雯已經去伺候老夫人梳洗了。連楊璐那個小姑娘也跟著過去了,要過去請安的夫人姑娘們沒法子,都得早起奉陪了。
「姑奶奶獻慇勤,姑娘也得跟著遭殃!可憐表姑娘還在長身體,就這麼跟著去了,怎麼起得來的?」夏荷動作麻利地伺候她穿衣裳,嘴巴還不停歇地嘀咕了幾句。
方悅言還閉著眼睛,聽到這幾句話,也是哼唧了兩聲表示贊同。
「姑娘,奴婢去打聽過了。姑奶奶送給幾位爺的禮物都是大手筆,六爺得的是前朝書法大家的硯台,八爺得的是幻景閣打造的一套玉製玩具,十四爺收到了五彩蠶絲編製的馬鞭。一個個都不是凡品。三位夫人也得了好東西,唯有大夫人的次了一點兒!」秋雨快步走了進來,她一早上起來就出去轉了一圈,將該打聽的消息全部聽了才回來。
方悅言微微挑了挑眉頭,臉上總算是有了表情,嘴唇輕勾露出一抹淡笑。
不得不說,這方雯的確是很會做人!她沒有一進府就弄了個兩邊都不得罪,而是對向氏薄了禮,代表了她的基本立場。而且這幾份禮物送的,都是直戳人心,恐怕收禮的幾位心底都十分滿意的!
「府上這麼多人,怎麼可能不得罪人!她首要任務自然是哄好了祖母,其他人都要靠邊站!」方悅言輕聲說了一句,算是回答之前夏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