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不是說他就在池塘這邊嗎?」柳靜宗急匆匆地走過來,臉上的神色越發陰鬱難看。
那個帶路的丫鬟,不禁後退了兩步,怯怯地看向荷花池。池子裡荷花開得依然茂盛,意境正好,甚至連那葉扁舟也輕輕飄浮在水面上,只是之前橫臥於船中的男人,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去往了何方。
「回大爺的話,之前方家十姑娘和奴婢就是在這裡看到向世子的,向世子還和她說話……」這丫鬟正是之前替方悅言領路的人,此刻解釋了之後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立刻變了臉色,閉緊了嘴巴。
柳靜宗眉頭一皺,臉上的神色越發難看起來,他仔細地想了片刻,低聲問道:「方纔開宴半途中,我遇到的那個姑娘是方悅言?」
待得到丫頭的肯定回答之後,柳靜宗感覺自己更加頭大了:「向世子跟她說話了?他們倆認識?你怎麼不早說!」
他有些氣急敗壞地對著眼前的丫鬟吼道,臉上的神色也是驚疑不定。向許良什麼品性,他還是頗為瞭解的,完全就是一變態,別人的不痛快就是他的痛快,自己的快樂往往都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
有時候,向許良折騰一個人,根本不需要特別的理由!
那丫頭被他吼得連連縮著脖子,看起來極其萎靡。
「嘖,小宗,大老遠就聽到你喊我的聲音!不過一個時辰不見,你就這麼想我啊?」一道略顯輕佻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就是一個男人從天而降在柳靜宗的面前。
向許良手裡拿著折扇,慢悠悠地扇著,將瀟灑飄逸的模樣裝到了骨子裡。他這樣兒,卻讓柳靜宗瞧著牙疼。
能不能要點臉!在旁人家失蹤了一個多時辰,還跑來後院,讓主人家找了這麼久!結果他剛出現就是一副悠哉無所謂的狀態,彷彿著急萬分的柳靜宗是個笑話一般。
「你對人姑娘家做了什麼?要不要替你掩蓋一二,以免在這節骨眼兒上壞了你的事兒!還有你就不能安分點兒,有人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柳靜宗沉默了片刻,平復了一下心情,才低聲說道,語氣裡透著十足的無奈。
向許良倒是一臉無所謂地揮了揮手,低聲道:「遮蓋什麼,有什麼大事兒發生嗎?我主要是迷路了,瞧見這裡景色好,索性就去船上小憩片刻。正好興致來了,就掏出笛子吹奏一二。原本想有一個非常美好的艷遇,結果等來等去,沒有貌美的姑娘,卻來了你這麼個酸臭的男人!敗興啊!」
他睜大了雙眼,還頗有幾分無辜的意味。說到後來,看向柳靜宗的眼神,就帶著幾分嫌棄,像是責怪他攪擾了自己的興致一般。
柳靜宗心底慪了一口血,要不是自己打不過他,真的分分鐘就去踢斷他的命根!
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賤男人,真的不配有男人的象徵!忽然覺得自己被鄙視得心如死灰!
「走了,讓我爹帶你去喝花酒找艷遇!」柳靜宗的表情有些猙獰,最後還是忍耐了下來,以他慣常的冷漠表情說了一句。
身後慢條斯理地跟上來的男人,也維持著那種低啞的笑聲。依然那麼欠揍!
***
方悅言換了身衣裳,剛走近樂康院,就聽到一陣哭天搶地的嚎聲。嚇得她一哆嗦,以為府裡進女鬼了。
「每次她們來都要搞這麼大陣仗!」方悅貌正好也趕到了,兩人在門口碰頭,她臉上的神色帶著幾分不耐。
方悅言輕嗤了一聲:「還不早知道她們是什麼德性,走吧!反正不干你我的事兒!」
兩人手挽著手走了進去,一看就是姐妹情深的模樣。
屋子裡,老夫人將方雯和楊璐都摟在了懷裡,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地。這回可是真哭,那悲傷的氣氛十分壓抑,旁邊的人勸了好幾回都沒勸住,眼看老夫人都要哭暈過去了。
「兒啊,你怎麼這般命苦啊!都怪你爹啊,讓你嫁給那貧賤莽夫人家。害得你如花似玉的年紀,卻早早地守了寡。你婆婆沒什麼大見識,每每欺侮你,你都不敢回來哭訴啊!你怎麼忍心這幾年都不給個信兒給我啊……」老夫人的哭聲嗚咽,甚至都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只是那股子不停替方雯叫屈的氣勢,始終沒有一丁點減少。
「母親,您就少哭些吧!姑奶奶長途跋涉的……」廖氏幾人都湊了過來,輕聲細語地安撫著,只不過效果甚微。
「你幾個兄弟,也都是混賬東西啊!我讓他們去把楊家給一鍋端了,把你和璐璐接回來,他們偏偏不聽啊,唯有我這個半截入土的老婆子日思夜想……」老夫人哭得越髮帶勁兒了,順帶著把家裡的幾位老爺也都罵了一遍。
勸慰的聲音立刻小了不少,呵呵,親閨女回來了,就一連得罪了三位親兄弟!老夫人耍起脾氣來,就是任性啊,完全是為了方雯拉仇恨!
其實也正是如此,方雯和楊璐回來,才會如此讓方悅言她們不待見!倒不是因為那母女倆本人,而是老夫人的態度。方雯回來得不多,但是每次只要回來,府裡必然亂套,所有人都圍繞著她們母女,再加上老夫人一副全府都欠了她們的模樣,就更加讓人心生厭煩。
「娘,快莫哭了,我身子受不住啊!」方雯一開始還能與她抱頭痛哭,一聽老夫人拉扯出其他人罵了,立刻就停了下來,手捂著胸口,做出痛苦的表情。
屋子裡的哭聲一下子就止住了,老夫人一疊聲地吩咐周圍的人端茶送水,就近的幾個兒媳婦兒,一個都沒逃過。依著她的吩咐,伺候姑奶奶喝水上炕,活脫脫一副小丫鬟模樣。
方悅言姐妹倆就
就站在門口沒進去,瞧見現在這種場景,方悅貌不由得偷偷捏了捏她的胳膊,暗示意味十足。
好容易消停了下來,人群散去,方雯才注意到站在門口的二人。
「悅言和悅貌來了,快進來讓姑姑瞧瞧!」她招了招手,等二人走到身邊的時候,立刻就將手上的玉鐲子取了下來,一人一個套在她們的手上。
「都長高了,變成大姑娘了!以後要多打扮啊!」方雯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她的神色溫柔,眼神裡都透著幾分慈愛。
方悅言姐妹倆的心情也好了些,原本方雯就會做人,再加上是親姑姑,原本的不滿也消散了許多。
「嘖,怎麼把這副鐲子給了她們?她們年紀小,根本壓不住這貴重東西,收回去!」老夫人抬眼一瞧,立刻就不滿地開了口,邊說邊衝著她們姐妹倆使眼色,帶著幾分堅定和嚴厲的意味。
方悅言這鐲子還沒戴好,就無可奈何地遞了過來。心裡連連歎氣,這叫什麼事兒!姑姑送禮物給侄女,這老夫人都看不過眼,她們倆得多命賤,才壓不住這兩個手鐲!
「娘!」方雯立刻就急了。
「別來糊弄我!這可是當初女婿拚死從戰場上賺來的,皇上御賜的東西!其它的都被楊家那些白眼狼刮走了,就這一對鐲子,你平時都捨不得戴,送給她們作甚!」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語氣雖然很不好,但是卻透著十足的心疼。
這玉手鐲是和田玉製的,水掐似的,盈盈透亮。方才沒在意,現在一眼看過去,倒是瞧出來的確不是凡品!
「姑姑,我們不能要,您收著吧!」方悅言一聽這玉鐲子是如此來歷,立刻就推了回去。
方悅貌也跟著推了回去,方雯的態度卻十分堅決,根本不接反而用力往她們手裡塞。
「這是姑姑的一片心意,你們一定要收下。待會子你們幾個兄弟也都有禮物,不過兩個鐲子而已,不收可是瞧不上?」方雯的語氣也是故作要發怒,眼神帶著幾分逼視的意味。
方悅言姐妹倆互相看了看,又瞧了一眼老夫人,見她老人家沒再反對,才把鐲子接了過來。不過有了老夫人方才打岔那一下,這御賜的鐲子戴在手上,總覺得心裡有些不舒坦。
「咳咳咳……」方雯瞧見兩人收下了,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但是還沒放鬆多久,就開始不停地咳嗽起來。
那一聲連著一聲的咳嗽,讓人聽了心驚,甚至偶爾呼吸不過來都能聽見方雯在喘息。方悅言細細瞧過去,不由得一愣,方才沒在意,這回離得近了才看出來。方雯的臉上抹了一層厚厚的粉,兩頰塗了腮紅,只不過其中的病態,卻是化了濃妝都遮不住的。
顯然她的身體堪憂!
「悅言、悅貌,你們二人帶著璐璐去園子裡逛逛吧!她已經許久未曾回來了,估摸著都不記得國公府是什麼模樣了!」方雯抿了兩口熱茶,好容易平緩了下來,還不忘囑托她二人。
三個小姑娘依言出去了,楊璐明顯十分擔憂,但是對上方雯堅定的目光,還是一句話沒說跟著走了。
三個人走了一路,皆是沉默。楊璐還是小時候來過的,她今年十二歲,正好處於方悅言和方悅貌中間的年齡段。表姐妹之間有些陌生,而且初來乍到,她顯然比較緊張。
「十表姐和十三表妹,在家裡會練習拳腳功夫嗎?」過了半晌,楊璐才輕聲開了口,聲音裡夾雜著幾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