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怎麼如此實心眼兒呢!你五嬸也是擔心你,這麼尋死膩活的,可不是讓大嫂在底下不安心麼!快莫這樣了,看你祖母臉色都嚇白了。大家疼你都疼不過來,如何捨得苛責你!二嬸那裡有上好的酸棗糕,待會子讓人送些給你,不要多想!」宋氏將她耳邊的碎發抿好,輕聲地安慰著。
方悅言連連點頭,依然小聲地抽噎著,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罷了,悅言也莫哭了,都這麼大的人了,方纔還說要把持大房呢!你五嬸嬸也是好心,就是不太會說話!」老夫人長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似乎攆走什麼陰鬱的情緒一般,輕聲安慰了兩句。
「是啊,悅言別怨我。我也是關心你,關心則亂嘛!五嬸那裡也有許多好吃的糕點,待會子派人送給你!」廖氏見老夫人開了口,立刻就出聲哄著方悅言,甚至還表示願意拿東西出來。
五夫人是出了名的小家子氣,從她的手裡拿東西,還不如期盼著母豬能上樹。今兒為了面子問題,少不得說幾句,只是不知道這送來的糕點能是什麼味道的。
「那就多謝五嬸了!」方悅言輕輕佻了挑眉頭,臉上的神色已經緩和了下來。
被她這麼一鬧,老夫人也不再開口要什麼院子的事情了。她這個嫡孫女,性子烈得很。看看這一個不如意,就尋死膩活的,當真是嚇人!
老夫人借口乏了,把她們全部都攆出了院子。歪在榻上,輕閉著眼眸,眉頭緊皺著,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好看。
她忽然感覺到一雙手搭在雙腿上,緊接著就是力度適中的揉捏,讓肌肉的酸脹感緩和了些。
「我一猜就是你這老貨,說了多少回了,這些事兒不必要你親自動手,就替我約束著這些下人便是了。」老夫人睜開眼,瞧見半蹲在一旁替她捏腿的方嬤嬤,嘴裡雖然說著不必要,臉上的神色卻是緩和了不少。
方嬤嬤是她的陪嫁丫頭,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後來甚至抹去了原來的姓,賜了方家的姓。
「這些都是奴婢做慣的,一時不來伺候,這心裡頭就不踏實。您若是累了,就歇歇吧!」方嬤嬤的語氣透著謙卑,即使她是這國公府裡最得臉的奴才,在主子面前,她始終謹記著本分。
「我如何睡得著!這府裡眼看就要鬧開了,十丫頭指不定得如何呢!當真是作孽,賢兒也是個沒用的,被蕭氏三言兩語就哄住了,當初若是再不理會她,之後也沒有十丫頭的出生了。現在還得我給他哄女兒!」老夫人擺了擺手,語氣裡不太好。
這幾句話,聽著是在罵大老爺方賢,實際上是在說方悅言。老夫人明顯是覺得方悅言管的寬了,不好打發,甚至都不把方悅言當孫女兒了,這就有些嚴重了。
「十姑娘還小呢,性子這東西還是可以扭過來的。您若是沒精力教,不如請個厲害點兒的嬤嬤壓壓,反正十姑娘沒了娘,正好缺人教!」方嬤嬤眼珠子一轉,就已經提出了個建議來。
老夫人的嘴角勾了勾,直接坐起來,親自拉著方嬤嬤起身,讓她坐在腳踏上說話。
「還是你這老貨懂我的心思!十丫頭再如何,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蕭氏那院子,她想查就去查好了,總之最後她得到的結果都是我想給她查的,這日後大房如何,還得靠她助我一臂之力呢!」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濃,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顯然是無比順心,一改之前被方悅言氣得臉色發青的模樣。
主僕二人換了個話題,因為老夫人心情轉好,屋子裡都顯得暖融融的。
老夫人輕聲道:「叫底下的人去探,大老爺這會子到哪了,什麼時候回?」
方嬤嬤抬頭,答道:「剛叫人去探過,現已準備從臨安回來,只三四日的功夫,便能回府。」
蕭氏吐血而亡那日,方賢恰好剛去臨安不久。國公府有鋪子在臨安,大老爺不成武不就的,索性就管理了府上的田產莊子,倒是樂得逍遙。
老夫人一愣,臉上露出幾分驚詫的神色:「臨安至京城不過一日功夫,怎要耗得三四日?」
方嬤嬤支吾,不敢答。
「莫不是叫人絆住了腳?」老夫人明顯不準備揭過這個話題,臉上的神色帶著幾分猶疑。
「不是!」方嬤嬤立刻搖頭,她抬起頭四處瞧了瞧,確定周圍沒有人,才彎腰湊到了老夫人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哦?大老爺還真是會享受,一刻都離不開溫香軟玉的,說出去也不覺得丟臉!為了那麼個禍害,就不怕被人戳著脊樑骨罵!」老夫人冷哼了一聲,臉上的神色如墜冰窖,她猛地抬手拍了一下桌面,顯然是氣得狠了。
方嬤嬤立刻躬身退到一旁,大氣都不敢喘。老夫人若是發起火來,這國公府裡可真沒人能招架得住。
「派人去催!他見了女人走不動路,國公府的臉面都丟盡了!若是明兒我還見不著他,日後這國公府的大門,他都不用進來了!就陪著那狐媚子在外頭逍遙好了!」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冷聲吩咐道。
面上發狠的神色,顯然不是作假的。
方嬤嬤領了吩咐,立刻就悄然退了下去。只盼著大老爺回來,別再激起什麼事兒來,否則這國公府還真擋不住三番五次的事端。
***
「姑娘,除了於嬤嬤和落芝之外,其餘的人之前都被關在柴房裡,現在都跪在外頭!」夏荷挑起了簾子走進來,輕聲匯報了一句。
方悅言放下手中的茶盞,唇齒間還殘留著龍井的香氣。杏眸輕輕瞇起,掃向外面。透
透過玉珠子串成的簾幕,依稀可以瞧見外頭那些低眉順眼的下人。
這裡是梧桐苑,正是蕭氏身前的院子。於嬤嬤和落芝是蕭氏從娘家帶過來的,自然是不會受磋磨。至於其他人,這幾日自然是受了不少苦頭。
「娘親吐血那日,你們都在做什麼,每個人都給我想!把想出來的事情一一記下,想不出來的或者時間對不上的就打,打到想出來為止!」方悅言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直接著手調查。
她身邊得用的人都帶了過來,包括哪些粗使的嬤嬤,一個個膀大腰圓,手裡拿著棍子,顯然隨時準備給這些說不清楚的下人來上幾棍子。
不過一個時辰,就已經問完話了。當然其間不乏有被打的,都被堵了嘴,嗚嗚的聽不清楚在叫喚什麼。
夏荷再次進來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大好。她的眼神輕輕掃了一下方悅言的身後,眸光之間有些閃爍。
「其實方才有個小丫鬟說……」夏荷俯身湊近方悅言的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
方悅言的臉色變了幾變,她的手抖了抖,身體也變得僵了一下。
「十姑娘,您怎麼了?」站在她身後的落芝往前邁了一步,輕聲問了一句,臉上充滿了擔憂的神色。
方悅言擺了擺手,勉強壓制住臉上難看的神色,低聲道:「把那些人關到柴房裡,讓人看著,誰都不許進去探視,更不許互相討論!」
門被關上,於嬤嬤和落芝被留在屋子裡,面面相覷。
至於腳步匆匆的方悅言,則是面色陰沉,秀眉緊蹙。
「把這個消息告訴六哥,讓他去抓那個送東西來的男人!」方悅言猛然停住了腳步,冷聲吩咐著。
立刻就有人領命下去了,方悅言的心情一直很抑鬱,回到明思院之後,還是陰沉著一張臉。原本是嬌俏可人的一張瓜子臉,現在就這麼板著,倒是頗具威儀。
「姑娘,興許只是尋常事兒。於嬤嬤無兒無女,在外頭認個乾兒子來送東西也是有可能的,您莫自己嚇唬自己。待明日查出來了,就知曉答案!」春雲早就知曉了夏荷究竟問出什麼來,瞧見方悅言如此煩躁,不由得輕聲勸慰了幾句。
方悅言擺了擺手,明顯是不想多在這上面糾纏。
方錦衡的辦事效率很高,第二日清晨請安之後,就把人送過來了。當然他沒敢貿貿然把一個男人往自己妹妹院子裡送,而是親自帶著去了蕭氏的梧桐苑。
「於嬤嬤,那日清晨你去了外院,從一個男人的手中接了包裹。那包裹裡裝的是什麼?」方悅言已經開始審問人了,她此刻就坐在椅子上,於嬤嬤則站在屋子中央。
「回十姑娘的話,那是老奴替落芝拿的。」於嬤嬤抬起頭看了一眼方悅言,見她面色極其嚴肅,也沒拖泥帶水。
「落芝?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方悅言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會牽扯到落芝。等回過神的時候,她的語氣裡已經充滿了不耐。
蕭氏總共就這兩位最得力的人了,昨兒有個小丫頭說看到於嬤嬤抱了一個包裹進了屋子,然後又有看門的婆子說看到了一個男人送東西。事關於嬤嬤,沒抓到那個送東西的男人,方悅言並沒有貿貿然審問。
此刻這麼一問,倒是把另一個也拖下水了。
落芝聽得方悅言的問話,額頭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她一下子跪倒在地,竟是滿臉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