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見到那人的那一剎那,霍青風終於明白了霍麒寧願做一抹幽魂,都不願重生的真正原因了,也終懂得,何為心如刀割。
那一日,是在長寧街。
燕離第二日果然又上門了,猶是那謙謙君子的模樣,笑得十分的和善,可霍青風還是覺得此人比木老闆還要難纏,果然,三車的貨品,單是他一人就坑去了一車了,合作幾乎是最爽快的一個,但條約就……
瞪著合約書,霍青風覺得心絞痛。
好在燕家是大份的,抱著細水長流的心態,霍青風才多少有些安慰。不過,讓霍青風不是很能理解的是,燕家在帝都裡的名望即便是深受帝王厚愛的王孫貴族也是無法比擬的,如此地位名望的名門貴族,怎的做起了生意來了呢?如果消息沒聽錯的話,燕離的父親才繼爵封位沒幾年,燕家的爵位是世襲的,遲早會傳給燕離(他是長子也是嫡子),怎會做起了生意?
儘管疑惑,但也自知與其的關係還未好到可以如此放肆探知的地步,霍青風雖然是個闊達的人,卻也是個聰明的人,只有愚蠢的人才會自尋死路。
彼岸似乎不怎麼喜歡燕離,就像當初不喜歡木老闆一樣,可霍青風覺得,估計這世個也沒一個大俠會喜歡的,於是從來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談事做生意,都照自己的想法來。
此次他雖然拉了三車的貨物來,卻也得了幾份不錯的合作訂單,可他卻清楚,這些都不是他一開始的打算和預想,他此次來,主要是先『開闊市場』,在這之前,得先瞭解瞭解這『市場』的發展性和可朔性。
做生意,並不是越繁華人越多的地方,就會越生意興隆,隨之而來的除了大量的同行敵手,還有各方勢力的打壓,最重要的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當地人會更傾信於本地商人多些。
特別是這些自『小地方』來的外來商人,沒有靠山,做一家,損一家,猶其是霍家做的是救命的藥材生意。
儘管,霍青風來京並不是想做藥材生意。
於是,在京裡,每天除了與當地一些願意給面子的商頭吃吃喝喝,還真沒其他事做了。一來,霍青風在陵安城的孝名打得很響,又加有燕家作保,霍青風在京裡的這些日子,不說『如魚得水』,卻也沒受到太大的阻礙。
畢竟他做的生意,雖關於醫學,卻不與任何一行當起衝突,既然不是來搶生意的,大家多少會給幾分薄面。只是,跟著這位霍大公子那兩位,著實成了不小的話題。
帝都是什麼地方?生活在這裡的不管是土生土長的,還是來此不久的,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可長得如此好的公子,還真沒見著,女的見人芳心萌動,男的見了羨慕妒忌之外,多少帶了探究。
說起美的,皇宮裡倒是有一位居說也是天神下凡,英俊得就是後宮三千佳麗都黯然失色,得了皇帝寵信且地位相當的——國師。
有傳言,國師是天神專世,能預測未來,還因此給國家避免了不少的無妄之災,所以深得皇帝聖心;也有傳言,那只不過是一長得勾人的藍顏禍水,憑著妖術將聖上迷得七昏八素,將朝弄得烏煙瘴氣……
傳言很多,霍青風也有所耳聞,但更多的是對這國師的好奇,他一直知道傳說中的國師,不是裝神弄鬼蒙蔽聖心的妖孽,就是傳說有真材實幹卻又藍顏薄命的倒霉蛋。
既然傳說這國師是天下第一美人,他哪能不好奇啊?
人嘛,愛美之心是有的。
當然,這個時候的霍青風,一定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十分後悔對這樣的妖孽產生興趣。
「大俠,你說那位傳說中的第一美人國師是人麼?」還是妖孽呢?霍青風手中剝著剛剛煨好紫薯,他看屋裡一直燒得挺旺的爐火,就一直打這個主意了,近日來忙於交際,每日疲累得一回來倒頭就算,難得今日空閒在屋不出門,便讓阿義找來了不少的紫薯,沒讓阿義他們幫忙,自個煨了起來。
被燙了幾下,霍青風邊問邊拿灰紫了的手捏自己的耳機,降降溫。他倒是想去捏大俠的,可是他沒真敢那麼做,怕大俠一袖揮來,他直接進了爐裡被煨的那便會換成他了。
聽到霍青風忽然的出聲,彼岸抬起了眼,看了看他手中一邊剝皮,一邊又慌手慌腳捏耳的舉動,最後也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伸過那修長的手,將桌面托盤里拉了過去,淡然地動起來來。
霍青風:「……」眨巴著眼,大俠這是好心幫自己,還只是自己想吃?
不理霍青風那擺在臉上的表情,彼岸回答了霍青風的疑問:「此間之事,我等無權干涉。」言下之意是,不管那是人是妖還是神,都不是他們管的。
只是……我等是指他們呢,還僅是指彼岸大俠和不知是妖還是什麼的絑華兩人罷了?
想想,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自己不過區區凡人,那是想干涉也沒那本事與能耐。
「……」低頭看一眼遞了過來剝了一半皮的紫薯,又看看那一臉平靜的大俠,霍青風終於還是伸手接過,然後說了句:「……謝謝。」
拿到手裡,即便有皮也是很燙的,他吹著熱氣咬一一小口之後,又忍不住,「你不怕燙?」他現在兩手換著拿都覺得手要燙紅了,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捨得放下,煨出來的東西當然是剛出爐的才是最好的,好東西要趁熱吃。
霍青風:「……」
被問的人不回答就算了,幹嘛一直盯著他手中的東西呢?
抿了抿唇,霍青風還是試著掰了掰,將拳頭大的紫薯掰成了兩半,心疼地把一
半交了出去,祈禱著對方別接,那可是他煨了半個時辰又怕一半焦了一半不熟一直不斷地守著翻來翻去的啊。可惜,彼岸大俠似乎對於他的這個勞動成功也很感興趣,大大方方地接過去之後,就直接送進嘴裡了,連句謝謝都沒有。
好吧,至少大俠好像挺喜歡的,霍青風這麼安慰自己。
大俠優地啃了幾口,才抬眼回答霍青風以為不會得到的答案,「我本屬火。」所以,並不怕熱。
正啃得興奮的霍青風詫異地抬起了眼,腦裡迴盪著大俠那有些空靈的話,屬火……大俠的意思是不是自己腦裡的那個意思?還是,只是單純的屬性?
也不對啊,霍青風五行屬水的,怎不見他見火就澆?
「大俠……其實,你是千年妖?」他想起了一頭噴火的怪獸……
大俠吃東西與霍青風那老鼠啃的不一樣,即便是有顏色的紫薯,霍青風吃得一嘴都是紫黑色,但大俠尤是那紅唇白齒,淡然的神情連變都沒變過。見那人睜大雙眼一臉的期待,彼岸的思緒轉了一下,最後又繼續躺睡著不動了。
眨巴著眼,盼了半響不見對方有開口的意思,霍青風又在開琢磨,難道是自己這樣問得太過直白了?可是,每一回委婉地提問,這男人不是裝假充愣,就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沒一次給他正面的回答。
「青風知曉後,打算如何?」在霍青風再一次失望的時候,彼岸終於吃完了那半邊紫薯,淡淡地問了一句之後,起身到了屏風前,白皙的手在高架上的盆上輕輕地滲了水。
再行回到桌邊,霍青風已經想好了回答,「不打算如何,但還是想知道的。」好歹讓他知道天天和自己撞撞撞的是什麼東西吧?
大俠看他一眼,還是那句話,「該知道的時候,便會知道。」
也不怪彼岸大俠敷衍,他從來不有想過敷衍這個人,說的也是實話。
該知道的時候,他就會知道了。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錯了,彼岸想的,不是霍青風能懂的,他也沒想過讓這個人懂。
狠狠地咬一口已經不那麼燙的紫薯,「好吧,你不說我就不問了。」最後一次了,反正問了也沒用,還不如省省口水,「對了,明天我還要出去一趟,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後天就可以閒下來定回程了。」嚥下滿嘴的紫薯,「你不是有事要辦嗎?儘管去吧,我這邊已經沒事了。」
來京的彼岸主動提出來的,可最近這個男人一直陪著自己,也不見他去辦事,霍青風一開始以為這男人是要陪自己將這裡的事情處理完才放心去,這會話把話一說,又覺得,可能不止這麼簡單了。
而彼岸的回答卻超出了霍青風的預料,「已經辦完了。」
兩手都是灰,霍青風此時卻瞪著眼,「辦完了?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雖說這男人這幾日和自己不是形影不離,但分開不在眼視之內的時間,那麼有限,他是在什麼時候自己不和在的情況下出去將事辦完了?
彼岸沒有再解釋,霍青風只得起身到高架盆前把手洗乾淨,回來飲了幾口茶,把滿嘴的紫色給洗淨了。想想,大俠嘛,都是高深莫測的,什麼事都讓自己知道了那就不高深了。
霍青風這麼安慰自己。
本來嘛,又不能跟這男人置氣,除了這樣看開,他還真有些無能為力了。
倒是絑華最近變得很是『安份』讓他好奇,也不纏他了,平時說話雖然還是那樣笑瞇瞇的總有幾句是調戲他,卻不似原來那麼輕鬆了,至少霍青風覺得,氣氛沒那麼輕鬆了。
想到這個,霍青風是知道跟這個男人打探那根本就純粹浪費口舌,於是剛坐下又起身,「我過去找絑華,一會你先睡。」霍青風丟下話就往外跑,還沒到門邊就被拽了回去,一股力氣就像個大吸筒將他這件物品給吸了過去,那種感覺……不奇妙,也不美好。
「……彼岸!」
驚喊了一聲時,已落入大俠懷抱了,霍青風瞪眼,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跟這男人好好談談……嗯,大俠也想和這人好好談談,於是二人一邊剝衣與反抗間,到從反抗迎合,霍青風一邊唾棄自己的淫,蕩的身體,一邊又抵擋不住那要命的快,感。
「……唔……你輕……點。」實在是迎不上那頻率,霍青風瞪一眼,嗔了一聲,對方不便不放緩,速度更快了,急得他手抓著人後背的手不住地敲打,彼岸這才放緩了速度。
被撞得頭暈的人終於緩過了一口氣,猛吸了幾口才發胸膛不那麼緊之後,雙眼一紅,仰頭就一口咬了上去,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太用力了,牙疼了都不管,聞到那血香了才鬆了口。
吸了幾口,「你……是想要……我的命啊?呼……」
又不是第一回被這人做到一半這樣對待,彼岸大俠似乎已經很習慣,只是被吻時雙眼還是暗了些,而小弟卻同時又漲了些,這會兒罵完了霍青風才感覺出來,一雙眼都是水氣,貝齒咬著紅唇,一副嬌媚的模樣,「……會要命的……」再大下去,他會死的!
一但激,情被撩撥起來,他是色,可是色字頭上一把頭,他還是知道的。
自己那個地方再習慣,每次都會疼的,那麼巨大,容得下就不錯了,這會兒還在變化,這不是謀殺是什麼?
最惱人的是,自己的身體居然還覺得……他馬的覺得舒服!
這會兒彼岸的動作並不大,緩緩地進,緩緩地出,看著身下人的抱怨,居然覺得……越來越討喜了。
並不知道
彼岸此時心裡的想法,霍青風以為對方聽進去了,稍稍地鬆了一口氣,雙腿還扣著對方那勁瘦的腰,努力擠出個笑來,「我們……商量?」
彼岸:「……」他看了不少的小書,可沒有哪一本上頭寫著做到一半的時候,對方上一刻喊得要死要活的,下一刻還笑瞇瞇地打著商量?
以為大俠認真在扣,霍青風繼續喘著氣說:「……我們,我覺得這事可以有……但是,不宜過頻繁,一日一次,可好?」
大俠眨了眨,沒有點頭,也不搖頭,只是腰力一發,繼續了。大俠若是發狠起來,霍青風就真十天都休息不夠的,所以說大俠其實一直很溫柔,其實某人沒能體會到大俠的用心。
不過,霍青風的商量還是得到了彼岸大俠的同意的,大俠就真的只做一次,大俠一次……霍青風自己卻……那啥了三次!而前,讓他欲哭無淚的是,有兩次都是被撞撞撞那啥的。
他黯然了,黯然自己走上純零號之路一去不復返了。
他不是土著,對於兩,性的事情十分的清楚。男人有相當大的機率會被掰彎,卻再也掰不直了。讓他悲哀的是自己彎就彎了吧,可他沒想到彎得這麼徹底!
他可知道上一世還是二世祖時,那些個好哥兒們玩小男孩子的事,那種靠後面撞撞撞就能去的,可真沒幾個,偶爾發現一個,都搶得跟世間珍寶似的……
臉的捂,他現在不但能靠後面撞撞撞就去了,還一晚三次去了兩次!
能不悲哀麼?
不得不說,大俠其實還是很溫柔的,至少每回不管霍青風是清醒著還是已經不省人世了,身上總是乾爽舒適的,一個土著,連姿勢都不會換的死土著,卻每一回都記得給他做清理,霍青風覺得,自己可能就敗在了這麼毫不起眼的一點上!
太悲哀了……
彼岸不知這人在夢裡都不老實,還咕噥著罵自己的話,不過這會兒沒馬上摟著人一起安睡,一雙總是淡然的眸子,眼時如古井般深不見底,隱隱透著寒光。
屋裡風一動,彼岸拉過被子將床上的人蓋好,連一絲肌膚都未讓露了出在外。翻身下了床,一地的衣裳就像有生命似的,飄致他周圍,他只須一抬手,繁雜的一身衣裳就穿戴整齊了。
與此同時,屋裡忽明忽暗的燭火下,多了一道青綠色的身影,帶著柔媚的笑容,看著床前的男人,聲弱無骨,「喲,包得這麼緊。」
說著,望了一眼床上那只露了半顆腦袋的人。
不太喜歡絑華的眼神,彼岸的臉冷了些,「別逼我動手。」
那過於赤果的視線終於收了回來,絑華笑得仍是那般,落在滿臉冷臉的彼岸身上,調笑著,「本座知你敢動手,不過……」頓了下,笑容越發的明媚了,「即便是往時,你也不能在本座身上討得便宜,更何況是今時今日的你?」
這話,是含著笑意的,其實也沒多少諷刺之意,可聽著就是讓人十分的不爽。
卻不包括彼岸,因為這是事情。
眸子再一暗,彼岸長袖一收,「查得如何?」現在和眼前這老東西動手,自己的確佔不到半點便宜的,彼岸是個很識時務也知當局的人,既然現在討不得,那就記著。
絑對於彼岸的表現很滿意,即便被這小輩質問了,他也不介意,這小輩的脾氣眾所周知的,就是他父王也沒得到過好臉色,至少這會兒這小輩難得有求於自己,絑華里頭樂不可支,就差沒手舞足蹈回去跟一眾好好炫耀一翻了。
輕輕一咳,努力克制內心的激動,絑華一臉笑瞇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莫急啊,難得是你主動讓本座幫忙,本座一向疼愛後輩幼小,必定會好好助你的。」
眼瞧著那越來越冷的臉,絑華適時地收住了,「本座幫你到府走了一趟,小閻君似乎也查不出來。」說到這事,絑華又要抱怨了,「如今的小輩怎的都如此沒出息,個個見了本座都嚇得那樣,本座有那般嚇人嗎?真是……」
不滿歸不滿,他到底也沒為難人家。沖這點,那被他喚小主閻君的地府之王可沒少流汗,還得十分盡職地幫著查了個遍,硬是無功而返。
摸了摸下巴,「看來,此事不簡單啊。」抬起那秋水般的眸,「小子啊,不知是你惹得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還是有什麼東西趁機作祟,此事雖與本座無關,到底給你鋪條路,事此你若執意便繼續查下去,有事本座擔著便是了。」
聽了前面的,彼岸已經在思慮了,聽到後面的那一翻話,就是彼岸都有些詫異,沒想到這整日不著調的老傢伙這會兒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二哥……執意阻止。」他不擔心二哥會攪什麼事,只擔心會對這凡人出手。
轉首看了一眼床上安睡之人,如此脆弱,根本不堪一擊,又怎是二哥的敵手?
絑華像看好戲一般地看著,這會兒依舊笑瞇瞇的,「你既打算護他,但護他這一世又何妨,左不過短短幾十年。」幾十年罷了,不過眨眼之事。
既然早已決定,此時聽到有人支持,彼岸的心頭還是動了一下,抬眼看著這個不著調的老東西時,多少有了微妙的變化,絑華被看得透眉一挑,難得沒再繼續找他痛處。
「也罷,本座再替你走一趟。」看一眼床上之人,「難得本座喜歡逗逗這小傢伙,就這樣沒了也委實可惜。」擺回了袖,臉上的笑一變,「雙修,真有那麼有趣?」
「呯!」
一聲悶響,原立在桌子漂浮的青綠身影瞬間沒了影,只留了那一擊之
後粉身碎鼓的桌子遺骸癱在那處,彼岸大紅長袖一收,一雙如刀視線猶在那一堆廢墟處。
「哎呀呀,不過開個玩笑,你小子還真狠心……」隨著那帶著調侃的笑聲遠去,彼岸週身的煞氣才收斂了不少。屋子變得安靜,連吸吸聲都難聽得見。
連最後的一絲戾氣都斂起,彼岸輕袖一擺,彷彿有什麼被帶動了,聽聞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嗯』了一聲,翻了個身想摟住什麼,卻撲了個空,清秀的眉微微地蹙了一下。
看到此處,彼岸身上的衣解下,只留了一身絲綢柔軟的白色裡衣,在那被撲摟的地方躺下,便見那微蹙的眉頭舒散開來,摟趴在他身上的手軟軟地搭著,傳來那熟悉的溫度。
彼岸看著窩在他臂彎裡的這個張睡,恍惚想起了過往,那一枝嬌紅的彼岸花,含羞地望著自己……
不由得,手緊了緊,懷中熟睡之人,夢中飄起了片片花香……
第二天醒來,已接近午時了,霍青風揉捏自己的腰,嘴裡碎碎念著,心頭誹謗那個混,然後也罵著自己沒出息,被人一勾連魂都沒了,還那麼、那麼……不要臉地喊那些話,真特麼的羞死人了!
彼岸入來時,就看到趴床上之人一臉猙獰地碎碎念著,聞到腳步聲,這才扭過臉來,鼓著一雙一向柔和的眼,卻怎麼都凶不起來。其實彼岸這會兒倒是笑著的,至少他自己覺得心情不錯,連神情都柔和了,奈何一般的笑容與他所表現的不太一樣,看在旁人眼底那只不過是一張淡得一點兒鹽味都沒有的淡然。
「可要起來?」彼岸先開了口,終於還是終止了那人的碎碎念,坐床邊一手就滑進了那只蓋到腰間的被褥之中,隨著曲線摸進了衣裡……
「你還來?」霍青風還沒回神,只覺得腰間一涼,驚得險就撞起來了,也幸好他沒路起來,不然有得他疼了。想到這裡,又忍不住去瞪人,都哭著求他停下來了,卻還不斷地撞撞撞!
那不痛不癢的瞪視,彼岸從來沒放在心上,摸上那雪肌上的手沒有移開,而是一下一下,不輕不重地捏柔了起來。這個人常常像隻貓,有時懶洋洋的任你折騰,可更多時候又容易炸毛,彼岸覺得自己此時就是在給炸毛的貓在順毛,還順得頗舒服的,從那張放柔的臉上就看得出來。
只是……
手一頓,「閉嘴。」那聲音,聽得他心頭發癢,彼岸不喜歡這樣被撩撥。
這種事,放在以前,叫得再勾魂他也只是冷冷一眼,可這會兒不知為何,也許是習慣了,一聽心頭就癢,想撲上去化解這種另人不自在的騷動。
霍青風:「……」他又沒說話!
好容易溫下來的神情又開始瞪眼,不過太舒服,只瞪了一下又像只被順毛順得很舒服的貓兒,很乖地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為了不讓自己再發出讓這男人不滿的聲音,霍青風先出聲緩緩說道:「彼岸,我昨晚做了個奇怪的夢。」他好像聽到了絑華和這個男人對話,可是聽不清,後來又看見了彼岸花開,最奇特的是他還聞到了花香,一種熟悉又陌生的幽香。
安靜地聽著霍青風那斷斷續續地闡述,彼岸連眉頭都未動一下。對大俠的反應,霍青風早在預料之中,也沒指望這惜字如金的男人說話,最後很看得開,「只是個夢罷了,總好過之前夢到什麼都不記得,醒來了還全身又累又無力。」
收回了手,彼岸道:「時辰到了。」這人說今天還要出門。
「噢。」霍青風很遺憾那按摩的手抽走了,看到邊的時間水漏,差不多午時了,霍青風還想賴床也得起來了,他起來的姿勢很……普通,在常人看來很普通。本是趴著的,他雙臂撐床,屁股一厥,雙腿緩緩地由外至內靠攏,漸漸收近,直到屁股高高翹起,雙膝脆在床上,身體一歪,半躺坐著,然後手一撐,坐正了。
彼岸:「……」
他見過幾次,每一次看到,都有不同的心情。
「怎麼了?」一邊扯著高筒靴子套腳上,問那直直盯著自己的男人,霍青風臉帶疑惑。
彼岸沒有出聲,也不給回應,本想轉首的,卻見那人胎腿時不由皺起的眉頭,還是走了過去,接過那人手抓著的靴履,長衣折疊於地時,他已經蹲了下來,一手抓起那套了襪子的腿。
「大、大俠?」霍青風一懵,本能地要抽回腳,卻發現抽不回來,臉上便露了著急,「我自己……可以。」清理身體什麼的,多數都是在他神智不清或是暈醒之時,所以事後他可能會羞一下,但多少有些心安理得。可這會兒,這男人卻蹲在地上,為自己穿鞋?
腦海裡浮現了一個畫面,一個男生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頓地上為一女生繫鞋帶,被抓拍之後傳得很廣大,大多數都會在下面補一句:如果你遇上了願意大庭廣眾之下毫不猶豫為你繫鞋帶的男人,就嫁了吧。
初看到時,霍青風當時只是笑笑。
可這一刻他卻有了那種體會。
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也不難。
可是,卻那麼不在意地在你不注意的時候,這麼做了的人,卻不能不說撞中了他的胸口。
鼻子有些酸,上一前,懂事之後,沒有人為他穿過鞋子,就連鞋帶都沒有過,交的那些女朋友,大手大手拿了他不少的錢,拿了一件又一件昂貴的禮物,別說幫他穿鞋,連幫他解衣的都沒有過。
來到這裡,阿義會幫他穿戴,卻讓他給責令吩咐過,鞋子他自己會穿,所以,這個男人,是第一個。
待他從一堆思緒中回神,另一隻腳上的
靴子也穿好了,彼岸抓著他的雙腿,放在鞋台上擺正了,這才抬了首,只見這人垂眼,一雙眼發紅,眼眶氤氳著水血。不知怎的,一向木訥的大俠這會兒,將人撲倒在床上,府身在上,「怎麼?」
伸出手,摟著身上男人的脖子,霍青風嚥了咽發苦的喉處,想揚起笑,卻比哭還難看,「你嫁於我吧,我會好好待你。」不管他天天在霍家蹭吃蹭喝還天天撞撞撞他,還是一年到頭只出現幾次,他都願意好好待這個男人。
這樣的話,就像跟女人求婚似的,可彼岸大俠不是常人,也沒有那些凡人的想法,只是這麼盯著這眼眶發紅的人,最後在對方以為得不到回應時,他終於開口了,「這樣做,你會開心?」
霍青風說不出話,只能重重地點頭,他會開心,他會很幸福。
即便,也許這個男人可能將錯就錯了,那與他無關。
活了兩世了,他知道不計較,才是最好的計較。
感覺對方的手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地滑過,聽到聲音傳來,「好。」
一個的開心不知要怎麼表現出來的時候,霍青風只能緊緊地摟著這個男人,把自己埋了進去,以此掩蓋那控制不住的淚水。他不悲傷,他只是高興。
至少什麼轟轟烈烈的情啊,愛的什麼的,霍青風想,可能那些一直都不適合自己,這樣開心,就夠了。
情緒有些失控,霍青風出門時,眼眶還有些紅,連走路都忘了自己還腰疼,走得輕緩挺直,還是那翩翩風度的公子,還是那溫潤如玉的公子。
一次,相會的地點,是就在長寧街,那裡有一家不錯的酒樓,還是燕離訂的,離著霍青風待的客棧也非常近,若是不小心喝多了回去也方便。
一桌人,都是合作相當的,也算京裡有頭有腦的人物,霍青風對燕離的幫助,不得不說心中很是感激,於是在簽單的時候才會給予前所未有的優惠。
這一頓,也算是這幫生意人給霍青風送行宴,這個時候的霍青風,還只是京裡默默無聞的小商販,可是在不久的將來,他的名字,會響徹大京城!
對於這些不管是有心幫他還是只是為了做生意的人,霍青情抱著感激,每人敬酒三旬,一點都不推托,他也給這些人保證,下次會有更好的東西給這些人的,用他在陵安城的孝名保證。
一頓飯,從響午吃到了近西。
今日的天氣甚好,難得的太陽曬暖了長寧街。
霍青風覺得自己是醉了,他很少會被喝醉的,尤其是在這種時代的酒根本灌不醉他,可他覺得自己有些眼花了。西陽從長寧街那頭照射而來,大街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收遠而近。
他不知道自己眼花是在看那一片西陽,還是在看那一頭的景。
乘著西陽,馬蹄聲很近,高大的馬出現在西陽下,坨著的是個高大的身影,也不知是那斜陽還是那人本身就是那一身的金色,漸漸映入了眼簾。
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人,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那麼多的人,那麼大的天和地。霍青風一直覺得,世界之大,自己比什麼都要渺小。
世界之大,還能有什麼樣的事,會讓他如此這般呢?
那是一個劍眉星目氣勢如虹的男子。
腦中一片空白,彷彿被那西陽洗滌過那般,他只能一動不動地望著那由遠而近的身影,對上那如刀般的眸視,然後擦肩而過。
飲一觴往事迴盪,
忘不了伊在心上,
春風撫暖了採樵,
再見時別來無恙。
——九天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