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彼岸答了,「嗯,回來了。」並且追加了一句,「很累?」
他並不主動,所以極少會去關懷哪個人,這麼主動地關懷,霍青風微微一怔,有些許的受寵若驚,隨即笑了,「不累。」
這種不算謊言,只能算是一種慰籍,所以霍青風很坦然,即便這麼仰著首也不覺得累,話頭一開,他就不去想對方會不會為難:「你是去找上次那個人?」上次去了一夜未歸,然後這一次,三天才回來。
也許,對於這個男人而言,到這兒並不是『回來』,只是路過。所以,霍青風很固執的,每一回,第一句都說三個字。
回來了?
彷彿這般,這人就不是真的只是路過,而是從這裡出去了,隨時都會回來的,不管多久。
把那腦袋從椅背頂上扶起,彼岸幽幽地回道,「嗯。」手滑到了霍青風的脖間,稍稍使了力,霍青風還未來得急感覺到疼痛,只覺一陣酥麻,很是舒服傳遍了全身。
「唔……」舒服了,就要吟一聲,反正沒有外人在場,他不會覺得有多害羞丟臉。至對於方的惜字如金,他也不介意,「那,找到了嗎?」他好奇過該是怎樣的人,與這男人又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關係,但因為腦洞太大,聯想多了反而使自己心情不太好,於是他就放棄了。
對於霍青風,彼岸的表現一向坦然,這會兒被問到了,臉色依舊,語氣不變,「只是一個對頭。」
也就是對手?敵人?
扭轉頭,「是……敵人嗎?」會威脅到他嗎?
搖首,「算不得敵人,可以說是,故人。」彼岸收回了手,瞧見一臉好奇望向自己的這男子,臉色有些青白,他不由得微微地動了一下眉頭,「你很累。」這回不再是疑問,看這不好的臉色,就知道此人過於疲累了。
既然累了,為何不歇息呢?
不是常人的彼岸,暫時沒辦法理解,常人為何總喜歡勉強且仍難自己呢?人生何其短暫,卻無人好好珍惜待之,揮霍之後臨了了,方知自己的一世浪費了。
也許,待他以後懂得世俗了,可以理解一二吧。
沒想到這個男人會糾結於這個問題上,霍青風淺淺地露了個笑容,「你不在的這幾日,父親母親可擔憂了,生怕你一去不回呢。」
該報的恩一分未報,向來禮德的霍家夫妻自然於心不安的,且又擔憂著大兒子的身體狀況,一天得有好幾回遣人過來詢問恩公回了沒。得到答案之後,往往都十分失望又是擔憂,這不,距離上一回,也不過一個時辰前的事。
看著那含淺笑之人,彼岸靜止了好一會兒,那帶潤紅的唇動了動,卻並沒有把話給問出來。
他,倒底是要問什麼呢?
霍青風想不到的,彼岸也不會說。
於是,他抿了抿唇,又淺笑著,「那位故人,是怎樣的一個人?哪日,帶回來見見,可好?」長長的羅袖下,一雙白皙的手緊緊地握著,直到對方依舊淡然,卻回了一句,「好。」才不自覺地鬆開了。
「你累了。」彼岸主動一句,卻還是方才一樣的話,他伸出極是纖長的手,撫上了那略顯蒼白的臉,眼下還有淺淡的烏青,因著霍青風的肌膚勝雪,所以看起來十分的嚴重。
霍青風:「……」
他在想,要再繼續說自己沒事呢,還是坦白一下比較好?大概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很誠實地點了點頭,「的確有些累,萬事開頭難,我這次回來,便等於從頭開始,有些困難也屬正常,你……莫擔心。」
他笑笑,表示自己可以的。
「正好,時間也不早了,一同用午餐吧。」霍青風起身,轉移了話題,朝著外頭守著的阿義開聲,「阿義,備晚飯吧。」這麼一提,他著實也覺得餓了。
彼岸沒再說什麼,等阿義引著下人端來午膳,看到屋裡的二人之時,不由得怔了一下,「呀!彼公子回來了?」臉上立刻就露了驚喜,趕緊讓人將餐食往桌面擺上,「那阿義趕緊去通知老爺夫人才是,就在方纔之前,夫人那邊還著人過來詢問過一遍彼公子回來了沒呢。」
阿義笑得非常高興,邊說邊看自家少爺的神情,不見有阻止的意思,就高高興興地領著人退了出去,趕緊稟報老爺夫人去了,這可是大事。
看著人離去了,大門未有關上,屋外的院子因著夏季,開滿了五彩的花兒,襯著藍天白雲,可不是頂美的。「彼大俠這回又是飛簷走壁回來的,而非走大門?」其實霍青風是想說:大俠難道是翻牆進來的?
想到某大俠估計會翻臉,他還是換了另一種口吻,果然還是正確的,對方只是抬眼看了看他,一邊拾起筷子,一邊回答,「前院有只不想見的東西。」
所以不走前門?
「有只什……後門呢?」
話還沒有問出口,霍青風從對方的神前裡就看明白了,後門人家不屑走,這種問題不應該問。
好吧,霍青風也拾起筷子,吃飯吧。
並不是什麼食不言寢不語,只是霍青風如果不先開口,彼岸那就一啞巴,有他想要說的話,那都是奇跡,所以霍青風在安靜地食用了一會之後,挑起了眼皮,開口,「過兩日我要去隔壁城走一趟,不知彼岸公子是否同行?」他其實特別想說:彼岸大俠,跟我到隔壁城走一趟唄,包吃包住吃使用。
不管包不包,這男人似乎啥都不缺,就是連『
『使用』都是隨心所欲,從來不問他意見的,於是,他覺得好像、大概、可能、也許並沒有什麼特別誘人的條件可以讓這男人答應。
想到這裡,不禁就有些沮喪了。
怎麼就認識了個柴米不進的山裡假神仙呢?
要來個什麼戒都破的假和尚倒是很好對付且容易勾搭的,看來天不佑他。
彼岸抬眼,把對方先是謹慎,後擔憂,再來沮喪,最後還有些忿忿的神情全都收入在眼裡,對於那只是一剎那罷了,卻能展露如此精彩的神色,彼岸不能理解的同時又有些許的好奇,於是答應著:「好。」然後看到對方果然馬上就露了喜色,那歡喜的模樣並不明顯,但眼底的赤熱十分的濃,神情明艷動人。
稍稍思索了下。
反正,他還會在這裡待很長一段時日,其他之事倒也不急,就陪這人去去也無妨。
這頓飯,霍青風吃得有些撐,不過並不影響他下午的準備。食用過午膳,他讓阿義備馬車,便要出門了,瞧了一眼身邊跟著,一走就是三天這才回來的男人,「我只是去一下城南,彼岸公子也去?」
瞥他一眼,彼岸的回答只是微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旁的什麼也沒說。
「……不騎馬?」這人,不是有自己的馬嗎?為何要上來跟他擠一小馬車?
彼岸抬起了眸子,瞧見對方雖然儘管表現得平常,卻眼裡明明帶著嫌棄的目光,眉頭不由得微微一挑,他從來沒想過會被區區一個人嫌棄。
霍青風:「……」
眨著眼,霍青風有點看不懂這情況了,剛剛不是好好的一人坐一邊的麼?為啥現在自己被壓住了,而身上的男人一臉……很微妙的神情?
「……大俠,我不是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