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超在來見趙振之前,就一直在琢磨余建元送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之前在朝城和余建元「對弈」的時候,就領略過此人的用兵之奇,能夠以少對多堅持那麼久,歸因就在他的詭道上。而今換了戰場,對於熟知他的對手,他竟然送上了一封沒有言明的招安信,這裡面有很大的學問。
關超首先的想法是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余建元,那麼站在余建元的角度上,接到這封信的關超會怎樣做呢?
這就好辦了,兩個人都彼此相熟悉,所以關超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處理一下這封信就好。無外乎有兩種方式,其一就是單刀赴宴,接受余建元的招安,很明顯以自己的性格做不到。那麼自己就會選擇第二種,把這件事告訴趙振,然後兩個人再決定是否前來赴宴,以及怎樣赴宴。
如果不赴宴,那麼就是固守據點,這樣的話情形和每天一樣,沒什麼可說的。如果赴宴,那麼一定會有準備,會派大隊人馬跟隨,那麼華幫的機會就來了,可能選擇派重兵襲擊已經空虛的總部,或者是在半路埋伏,打個措手不及。
這也正是華幫的目的所在。
關超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都和趙振說明,這也實在是因為自己手上兵權沒有多少,不然他是不屑於和這個酒囊小舅子牽扯上多少瓜葛的。
趙振聞言,徹底陷入了沉思,他是個有些才華的人,所以知道了這件事情的不同尋常,便得好好靜下心來仔細思考一番。
目前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自己已經探聽到他關超有反水之意,想必他還不自知,以為我蒙在了鼓裡。那麼他今天跑來向我表忠心,說華幫有意拉攏他,這裡面一定暗藏玄機。
關超素來和自己不對付,這次又在自己手下做事,理應心有不甘才是,就算有機會立功,也不該是跑來和我告密,以他陰厲的性格,恐怕這次是和華幫串通好了,打算陰我一下,以我做投名狀,換他後半生的榮華。
趙振以他關超的性格來推測他的想法,原本是切中要害的,只是趙振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關超對余建元的恨意遠遠地超越了一切,他這些天閉門造車,就是在苦心孤詣地想方設法來打敗余建元,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反水的說法。現在好不容易機會來了,他哪會顧得了功立在誰那裡。
只是現實裡組成一件事的因素有很多,他也不曾想到,冥冥中已經增添了許多不為他和趙振所知的變數。
趙振心裡怎樣想,關超自然猜不透,他怎麼也想不到趙振會懷疑自己的對歸一盟的忠誠。他見趙振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好半晌,不禁有些生急,如今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顧不得禮貌問題,關超瞥了一眼窗外漸漸濃郁的黃昏之色,突兀出聲打斷了趙振的思索。
「趙盟主,我們和華幫僵持了這麼久,現在同心會又撤回了兵馬,颶風奔我們而來,如果再不能打敗華幫,局勢只會對我們更加不利,不要猶豫了,早下決斷吧。」
關超說的情真意切,可是聽在趙振耳朵裡卻像極了催命的號角。有先前江發「無意中」聽到的消息在前,現在關超越是著急,趙振內心對他和華幫通姦一事便越是相信了幾分。
趙振的沉思被打斷,他看向關超,眼神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問道:「不知道關盟主打算怎麼利用這次機會呢?我也知道這是千載難逢,只是智商有限,暫時想不出好的辦法,想必關盟主一定是『有備而來』。」
見趙振終於答應下來利用這次機會,關超的心裡也暗自鬆了一口氣,說道:「正像我之前分析的那樣,他們打算出兵對我們的總部襲擊,或者是在半路埋伏,所以前去赴宴的人一定不多。那我們不如就來個空城計,把自己的總部棄掉,然後壓重兵在會面的地方,到時候亂刀把余建元殺了,他們群龍無首,自然不堪一擊。」
趙振略一思忖,說道:「好,就依關盟主之意,到時候你先去赴宴,我率領大部隊暗中跟著你,到時候等薛天一露面,我就掩殺過去,大功告成。」
當下,關超和趙振又商量了一些細節,趙振基本上全部都聽關超的,大約半個小時過後,關超便離開了趙振的別墅,回去和華幫聯繫,然後部署。
等關超離開之後,江發的臉上都冒出了一層虛汗,這關超的突然造訪可是把他駭得不輕,尤其是自曝和華幫的聯繫,讓本就只有一些小聰明的江發徹底懵了。
「趙哥,關超來勢別有目的啊,他怎麼會那麼好心把自己和華幫串通的事情告訴我們,我看今晚八成是個鴻門宴,我們可不能上當按他說的辦啊!」
「行了,我當然知道。」趙哥厲聲道,「他讓我全軍出動,不要了這據點,到時候讓我這一大群兄弟怎麼辦,流浪街頭如喪家之犬啊?!既然他敢打我們據點的主意,那我們怎麼不能打他的主意呢!到時候我們就全軍出動,不過中途的時候,勻出一半的兄弟去偷襲華幫的總部,不就是換總部嘛,然後我再在酒宴上殺了余建元和關超這兩個狗賊,到那時,這張家城還不是我們的。」
趙振自以為掌握了別人都不知道的訊息,這會自覺得意,不禁放聲大笑了起來。江發見狀,知道自己先前透露的消息還真是起到了作用,等今晚過後,自己一定會加官進爵,於是也跟著大笑了起來。爽朗愉快地笑聲就這樣在別墅內迴盪。
世界很奇妙。
關超不知道趙振已經對他心存懷疑,而華幫知道。
趙振自以為知道了關超和華幫合謀的事實,但其實事實遠非如此。
應當知道的事情卻沒有知道,子虛烏有的事情卻信以為真。就是關超的不知道和趙振的自以為知道,在今夜的張家城之
戰裡,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當然了,這份作用,是余建元和比爾一起努力創造出來的。
……
入夜,華燈璀璨,已經在這座城市不知道溫暖了多少個夜晚,以後還將繼續下去,記錄著一座城市的成長變遷。
在和關超約定見面的地點對面,一座不起眼的快餐店裡,余建元和武厲還有比爾一起吃著零食,這兩天來比爾可是勞累不輕,連頓飽飯都沒有吃上,這餐是余建元請的,權當是感謝。
「比爾兄弟,真是慚愧啊,沒有好酒好菜款待你,只能讓你湊合一頓了。」
比爾正低頭吃著東西,聽到余建元的歉意,連忙抬起油膩的手掌擺了擺手,含糊不清說道:「哪裡哪裡,非常時期沒有那麼多講究。不過今晚這邊一旦確定下來,我就得告辭了,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和余兄合作。」
余建元對比爾十分欣賞,一個是辦事能力,一個則是辦事態度。真正接觸下來,才知道原來情報工作做得好是多麼的重要,多了一雙眼睛,便有如神助一般。
余建元還打算寒暄一番,卻忽然聽見耳邊的對講機裡出現了聲音,於是神情立馬變得嚴肅起來。
只聽負責監視歸一盟的兄弟回報,「歸一盟開始行動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