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距離醫院較遠的偏僻街邊。
唐雨桐雙手扶著方向盤,側頭,清秀美麗的臉上是動人的笑。
「為什麼要我把車子開到這裡來,你有東西要買?」
霍湛北轉過臉盯著她,「你到醫院來做什麼?」
唐雨桐的笑容有些疏淡,「我身體不舒服來看病,碰巧遇到你不行嗎?」
「我記得酒店旁邊就是市中醫院。」
唐雨桐望著窗外的來往車輛:「我聽說顧惜弟弟出事了。」
「不要找顧惜,我跟你之間的事,跟她沒關係。」
「小北,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唐雨桐失望地看著霍湛北,自嘲地說:「你怕我上去跟顧惜說什麼?」
霍湛北緊繃著唇線,沒有回答。
唐雨桐紅了眼圈,「你現在已經這麼在乎顧惜了嗎?」
「不管有沒有顧惜,我們之間都不會有可能。」
霍湛北語氣平板,「昨晚是一個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意外?」唐雨桐臉上瞬即流滿了淚:「難道你就是這麼定義我們這些年感情的嗎?」
霍湛北定定地望著前方,沒有轉頭去看她。
「如果我告訴你昨晚我不是一時衝動呢?」
唐雨桐握住了霍湛北的手,「小北,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們和好,好不好?」
霍湛北不著痕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唐雨桐望著自己空空的手心,怔怔地出神。
「我們都已經結婚了,應該尊重彼此的婚姻。」
「湛北,你連自己都騙不了,為什麼還要拿這話來搪塞我?」
唐雨桐受傷地望著他:「你愛的自始至終就是我,倘若不是你從一開始就給我希望,你覺得我會產生這種想法嗎?你的眼神,你的行為早就出賣了你。」
「如果你一定要這麼認為我也沒辦法。」
霍湛北推開車門要下去,唐雨桐卻從後面牢牢地抱住了他。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我們那些年的情分到底算什麼?」
唐雨桐的淚水沾濕了他身後的襯衣,滾燙得讓他握緊了車把手。
「霍湛北,你沒良心,我為了你回來,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霍湛北閉了閉眼,還是推開了她下車。
「霍湛北,我會一直等你的,等你回到我的身邊!」
唐雨桐追下車,在身後急急地喊道。
霍湛北沒有停下來,逕直往前面的岔路口走去。
唐雨桐衝著他的背影道:「你知道是誰大半夜的把荀醫生請去醫院的嗎?」
霍湛北腳步一滯。
「是徐淮越。」唐雨桐的嘴角噙著一抹嘲諷。
霍湛北終於回頭,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你想說什麼?」
「霍湛北,你不是傻子,你覺得徐淮越是那麼無私奉獻的好心人嗎?」
唐雨桐盯著霍湛北的雙眼:「我說徐淮越喜歡上顧惜了。」
「那也跟你沒有關係。」
霍湛北冷冷地說完,攔了輛出租車報了醫院的地址。
他靠在後座靠背上,耳畔揮之不去的唐雨桐的那幾句話。
……
徐嬸不放心顧惜,走到半路又折回來了。
她進來就瞧見顧惜拿著筆在一張報紙上勾勾畫畫。
顧惜聽到動靜抬頭,「徐嬸,怎麼回來了?」
徐嬸照看顧城已經幾年,也打從心底把這對兄妹當做自己的孩子,看顧惜憔悴慘白的臉色,不免心疼:「我想了想,還是留在這吧,回去坐車也不方便。」
「那您在旁邊的床上休息一會兒吧。」
顧惜說完,繼續低頭看手裡的報紙,偶爾用筆劃一下。
「小惜你的臉色這麼差,我看還是去找醫生看一看比較好。」
顧惜微笑地看了徐嬸一眼:「我沒事徐嬸,過會兒睡個午覺就好了。」
徐嬸欲言又止,心裡卻是替顧惜擔心,這霍先生怎麼是這樣子的人?
這些年相處下來,徐嬸比誰都清楚顧惜的性子,也許是因為顧城,很多時候很多事,顧惜都選擇隱忍,她以為顧惜嫁了個有錢人日子會好點,沒想到真相居然這麼不堪。
現在被她知道了一回,還不知道以前有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這時候,病房的門突然被敲響。
兩慢三快,頗具有節奏。
徐嬸嘀咕了一句「誰啊」便走上前去開門,居然是徐淮越。
顧惜抬頭,就看到徐淮越一身白色定制西裝,戴著一副黑邊框眼睛和一頂舊上海灘流行的帽子,踩著白色皮鞋,手握著一根白色象牙手杖,風度翩翩地站在那。
顧惜被他這個出場震驚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徐嬸卻像看到救星一樣,趕緊將徐淮越迎進來:「徐先生,您來得正好,小惜好像生病了,可她不肯去找醫生看一下,你幫我勸勸她吧。」
「生病了?」徐淮越連忙到顧惜跟前,「哪不舒服,我來看看。」
顧惜避開徐淮越的手,「我沒事,就是昨晚沒怎麼休息好。」子在的僻過。
徐淮越仔細端詳了一下她的臉,臉色確實有些難看,雖然她在跟自己笑,但笑意並未達眼底。他一低頭,就看到顧惜手裡報紙的房屋中介廣告一塊被塗寫得亂七八糟。
「你在找房子嗎?」徐淮越問。
顧惜不著痕跡地合攏報紙:「我幫我朋友看看。」
徐淮越半信半疑地斜眼瞅著顧惜,不由多看了兩眼那被顧惜擱到一邊的報紙。
倒是顧惜,起身為他倒了一杯水,說:「昨晚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你。」
「就跟我四哥說的,舉手之勞罷了。」
徐淮越卻突然話頭一轉:「不過那唐家的老婆子還真不是東西,我敲開門問她霍湛北在不在,她非但不說還拿洗腳水潑我,真是太過分了!」
「那你沒事吧?」顧惜愧疚地望著徐淮越。
「沒事,幸虧有四哥,那會兒他剛打電話進來,我就把你的事跟他說了,他立刻讓我去找荀醫生,我怕耽擱時間從就近的門出去了,四哥怕你一直等著就親自過來告訴你。」
徐淮越見顧惜握著杯子不接話,也明白點到為止的道理,就扯開了話題。
「城城還沒醒嗎?」
顧惜回頭看了眼還睡著的顧城,目光溫和:「嗯,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徐淮越突然從背後鄰出了一個精緻的小塑料盒。
顧惜看著在裡面緩緩爬行的小烏龜,不解地看徐淮越:「這是……」
「這是我特意送給城城的,俗稱金錢龜,我家老爺子養了好幾個年頭了,說是有鎮宅、延年益壽的作用,所以我就偷……咳咳,要了一隻給城城送過來。」
顧惜無法想像出徐淮越穿得這麼詩情畫意外加拎著個烏龜一路走來的回頭率。
但徐淮越的心意顧惜還是很感謝,接過金錢龜擺在床櫃上。
「四哥本來也想來看城城,不過可能昨晚著涼了,躺在床上起不來……」
「陸先生生病了?」顧惜急急地追問。
徐淮越一臉懊悔:「我這麼說了嗎?」
顧惜點頭。
徐淮越幹幹地笑:「其實不管你的事,誰讓他自己衣服穿的少。」
顧惜立刻想到昨晚陸靖驍露在外面的鎖骨和脖子,還有那雙棉拖。
一時間,病房內的氣氛有些沉悶。
過了片刻,徐淮越突然開口:「現在有空嗎?」
「嗯?」顧惜望著他。
徐淮越看著顧惜困解的樣子,有些心癢癢,萌妹子啊,但面上一派淡定。
「我今天還沒鍛煉我華麗的肌肉,陪我出去走走吧。」
顧惜眼角一動,但也沒拒絕,她下意識地將徐淮越當成跟顧城一樣的孩子。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門。徐嬸歎了口氣:「要是小惜沒嫁給霍先生,這位徐先生也是蠻不錯的選擇,雖然二了點。」
……
醫院旁邊是個小公園。
顧惜跟徐淮越並肩安靜地走著,誰也沒有說話。
陽春三月的太陽並不熾熱,照在身上反而讓人覺得暖洋洋的。
有不少病人在看護或家人的陪同下,在公園裡曬太陽或是閒聊下圍棋……
徐淮越側頭看了一眼顧惜,她的臉色比之剛才要好了許多。
他把頭轉了回去,似漫不經心地問:「霍湛北找到了嗎?」
顧惜點頭:「他已經來過了。」
她淡淡地說,聽不出她此刻的情緒。
徐淮越瞄了她一眼,遲疑了會兒,才問:「小惜,你為什麼嫁給霍湛北?」
顧惜的腳步一頓,隨即便恢復如常,在一處木椅坐下。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顧惜的臉上,感覺像是在她臉上跳動著,顧惜抿著嘴,瞇著眼睛,臉上是放鬆後淡淡的微笑。
徐淮越看著卻皺起了眉頭。
顧惜的瓜子臉,下巴尖尖的,原本紅潤的嘴唇有些蒼白。13acv。
似乎有些營養不良啊。
「我臉上有東西?」
專注的視線讓顧惜轉頭,徐淮越正看著自己,臉上有著若有所思的表情。
徐淮越有些窘,別過頭看其他地方,臉有些微熱。
他咳嗽一聲說:「你應該也每天鍛煉一下。」
「我從小體育就不及格。」顧惜淡笑著回了一句。
明明是輕鬆的話題,但徐淮越卻笑不出來。
他在顧惜旁邊坐下,「聽過這樣一個笑話沒有?」
顧惜偏頭看他。
徐淮越繼續道:「有一個媽媽背著孩子在十字路口等紅燈,前面還載著一個大一點的,被交警攔下來,交警說這位大姐,你孩子沒戴安全帽算了,你怎麼自己也不戴?這樣說不過去啊。那媽媽說小朋友這麼小買不到。交警說但是你自己也要帶啊!媽媽說我帶幹嘛,萬一我的孩子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想活了!」
笑話講完,徐淮越看向林爽,那笑吧快笑吧!
顧惜望著他殷切的樣子,倒是輕笑出聲,只是笑容很快就消散了。
「你有心事?」徐淮越盯著顧惜說。
顧惜看向前方的人工湖:「其實也就那麼點事,已經習慣了。」
徐淮越看著她,「小惜,你並不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嫁給霍湛北這樣的男人?都說婚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可我也看得出來,你這杯水並不好喝。」
顧惜將目光落在徐淮越身上,他的表情有些認真。
她失笑:「有那麼明顯嗎?」
徐淮越從她頭頂摘下一片樹葉,「雖然我們交往不深,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快樂地生活,找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而不是為將就而葬送自己的一輩子。」
顧惜垂下頭,看不見她的表情,卻看見她的手掌緊握成拳,紅潤的指甲泛著白。
徐淮越猶豫了片刻,在西褲上擦了擦自己有些濕汗的手心,慢慢地伸出手,嚥了口唾沫,一咬牙,攬上顧惜的肩,將她攬進懷裡。
顧惜的身子顫了顫,想要推開他,他的手卻緊緊地摑著她。
「如果你太累了,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會兒。」
顧惜的下頜抵著他的肩膀,看著遠處的樹叢,眼眸忽閃了幾下。
周圍一切的人和物都轉眼消失一般,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
著白西裝的英俊男子坐在木椅上,將身邊的女人摟在自己懷裡,輕輕地拍著女子,女子沒有反抗,靜靜地望著遠處,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遠處,一身裁剪得體西裝的英挺男子,緊抿著唇,下顎的曲線繃得緊緊的,他的手一隻插在褲袋裡,另一隻手緊緊握成拳頭。
他的眼神冷淡,夾雜著些許的憤怒,站了稍許,他轉身離開。
霍湛北沒有注意到,在他轉身之際,徐淮越就停下了拍顧惜後背的動作,抬起眼,朝著他剛才所站的位置看過來,微微挑了一下眉梢。
……
顧惜很快就平復了自己的情緒,推開徐淮越,衝他笑:「謝謝你。」
「謝什麼,我也沒做什麼。」
徐淮越站起來,「我該回去了,四哥病了,我得去照顧他。」
這話顧惜聽得卻有些詫異,陸靖驍不是有老婆嗎?怎麼要他照顧?
徐淮越看出她的疑問,就好心地解釋:「其實四哥跟唐雨桐的關係並沒有你們看到的那麼恩愛和諧,他們一直都分房睡的,現在差不多跟分居一樣了。」
顧惜怔愣地坐在那裡。
「我們這種圈子裡的男人,其實並不是所有都像某些人一樣私生活糜亂,譬如我四哥,他也算是可憐人。人好吧,對誰都那麼溫和,偏偏娶了個難伺候的女人當老婆,要不是他爺爺突然發病……當時你是不知道,老爺子那奄奄一息的樣子,抓著四哥的手,說死了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一定要四哥在他嚥氣之前結婚。」
徐淮越歎息著說:「老爺子有個老戰友,就是唐家那老頭子,聽說那唐老頭的小女兒知書達理,還是個鋼琴天才,就一定要四哥跟她結婚。也怪咱們四哥,結婚前沒打聽清楚人家唐大小姐是有主的人,這婚一結咱們四哥就成為第三者。」
「瞧我,怎麼跟你說這些……」
徐淮越輕拍了下自己的嘴,看著還沒回過神的顧惜,「小惜,你就當我胡言亂語好了,可千萬別跟四哥說,不然他又要怪我多事了,你也快上去吧,我這就走了,拜拜!」
說完,一個帥氣地轉身,留給顧惜一個高大瀟灑的背影。
望著徐淮越遠去的背影,顧惜撫了撫自己的額頭,也起身往住院部走去。
而這邊,徐淮越走出醫院大門,左看看右看看,才慢悠悠地晃到一輛轎車邊,然後打開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又迅速地關上車門。
「怎麼樣了?」駕駛座上的洪鈞飛好奇地轉頭問他。
徐淮越比了個「ok」的手勢,卻是一臉擔憂:「我真的不會有生命之憂?」
洪鈞飛安慰地拍拍他的臉:「有也得挺著,不然昨晚的事就得落在四哥頭上了。誰叫你那麼不小心,居然被姚七七看到了。」
兩人默默地互歎一口氣,開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