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寵若驚·壞小子,別這樣,11、琉璃月4:圓月之約(8000字)
小飯館裡,電視信號有些顫抖,不過聊勝於無。1沫蟬看新聞裡說,那個被伯母挖了眼睛的小男孩兒幸運地得到一位眼科權威醫師的幫助,免費為他安裝義眼。
沫蟬這才歎了口氣,將碗裡的飯粒扒拉完。實則這條新聞發生這樣久了,沫蟬卻一直不敢看,只是影影綽綽聽著電視裡說。她太害怕,怕看了那新聞之後,會彷彿自己也被挖了眼睛一般,只覺這世界暗黑無望。
幸好電視畫面裡的那個孩子還在微笑的,幸好這世上除了惡毒的伯母還有救人的醫生。只是不知道,那孩子現在的微笑是不是只是出於年少無知,而等他長大意識到這一切的殘忍,是不是就再也笑不出來?
這世間的惡,最讓人不能原諒的是針對孩子的。
尤其是施惡的人,是孩子毫不設防的親近之人榛。
莫邪跟店老闆商量的話語傳入耳鼓:「不好意思啊記者同志,是真的沒有空房間了。」
這已經是連續第三位老闆拒絕他們入住了。沫蟬起身抹了抹嘴角,走過去勾住莫邪的手肘,「咱們走。」
拖著他出來,感受到他已是動了氣。此時正是月圓,他一旦動氣可不得了。她抬頭瞟他,「給我樂一個,乖。倚」
莫邪轉著眼珠瞪她,許久還是掙扎著呲了呲牙。她便不依了,掐他掌心,「樂!」
她主動朝他笑靨如花,「跟我一起來:我們的目標是——沒有蛀牙。」
莫邪只能無奈笑開,伸手將她被風吹亂了的鬢髮捋齊,「還笑得出來?我們今晚難道要露宿街頭?」
琉璃匠被抓走,供出了張寡婦,張寡婦的店便也被封了。可是此事連同思歸爸媽的怨恨,使得整個村子的人都對他們這對小記者充滿了怨毒和防備,於是就沒店家肯晚上收留他們。
也許對於村民來說,他們的到來只是破壞既有秩序與平靜的破壞者,活該不受歡迎吧。
沫蟬便仰頭瞟莫邪,「露宿街頭又怎麼啦?你怕呀?」
莫邪傲然清嘯,「當然不怕!我是狼啊,野外生存本來就是我們的本/能!」
沫蟬心下流過涓涓的暖,「你可千萬別說是擔心我哦……我也不怕!我們是人類啊,人類從前是猿猴。野外生存神馬的,也是我們猿猴的本/能哦!」她說著自負地眨眨眼睛,「我們還能爬樹呢,你們能麼?」
說著便笑起來,忍不住想起當日在青巖,他爬樹去給她抓蟬來入菜,身上劃下一道道的傷。莫愁那傻孩子還替他解釋,說「他本不擅長爬樹」……當時她還不解其意,如今才更是體會生動:狼可不是不善於爬樹麼,縱然是這位狼王,他也一樣笨拙。
「又笑什麼,嗯?」他瞇起眼睛看她小耗子一樣狡黠的笑,忍不住伸手掐她鼻尖,「說。」
沫蟬淘氣,指著身邊一棵大樹,「誒,你看上頭有個果子哎。很想吃的說~~」
他挑眉望她,「真的?」
「嗯!」沫蟬忍著笑,使勁點頭。
他呲了呲牙,「猿猴的後代,不自己爬上去麼?」
沫蟬哈哈笑出聲來,「那我真的自己上去了?身為一個男人,你好意思袖手旁觀,那我就上唄。反正也被你說成是女漢子。」
莫邪的男性自尊心被成功刺痛,咬了咬牙,將沫蟬扒拉到一邊去,伸手試著合抱了下大樹,然後抬腳就要上。沫蟬笑著奔過來扯住他的腰,「算了,逗你的。」
他扭頭瞅她,目光滑過她被月色照耀的緋紅小臉兒,落在她扯著他腰的手上。沫蟬一震,燙了手般急忙放開。
從前,這動作曾經是她與江遠楓之間,唯一的親熱。
莫邪轉過身來,追上她,從後頭將她環抱入懷,用下頜摩挲她發頂,「嗯,如果你還不習慣抱著我,那我這麼抱著你就好。」
夜裡起了露水吧?沫蟬只覺圓圓一顆,泠泠墜在睫毛尖兒上,映著月色,彷彿一顆琉璃珠子。
她急忙抿掉,沒抗拒他的懷抱,只說,「今晚,咱們去富察家花園睡吧?」
他將她轉過來,挑眉望她的眼睛,「你確定?」
「嗯!」沫蟬點頭,「那邊雕樑畫棟,房間又多,花園裡的花兒還有照常盛開的。這麼美的仲秋月,咱們一邊聞著花香,一邊賞月,在那樣的雕樑畫棟下,才更有情調啊,是不是?」
他緩緩笑了,「我也覺得。總比窩在油煙塞鼻的小房間裡舒服多了。」
「只可惜沒有菊花酒、肥蟹黃。否則仲秋良夜,該多愜意。」
他便笑了,按著她坐在樹下,「等我。」
抬眼看他轉身,在夜色月光裡猛地變身為巨大的白狼,身形如電刺進藍黛色的夜幕,驚得沫蟬趕緊摀住了嘴巴——他他他,他竟然敢在這個對他們兩人充滿了敵意的小村子裡變身,他瘋了嗎他!
不過不能不承認,他變身成狼,奔跑的速度的確是驚人的恐怖。好像沒有超過十分鐘,他就已經飛奔回來。回到樹下卻沒變身回人去,只是傲慢地眨著冰藍的狼煙,「專車到了,還不上來?」
沫蟬噗地一聲,「哎,有這麼傲慢的專車麼?」還是擔心地四下望望,「太冒失了吧?怕有人看見。」
他呲狼牙,「那就快點上來。不用我提醒你,月圓之夜我會有多狂躁吧?如果有人敢出來,我就咬死他!」
「哎呀別介!」沫蟬不敢猶豫了,趕緊邁腿上去,「滴滴——」
他一聲朗笑,飛奔而起。
當然不是飛,卻感覺就是在飛。他飛奔疾馳,沫蟬就覺得像是白月瀉地,霜華染白草尖兒。風聲從兩耳來,她這一次——主動抱緊了他的身子。
滑如絲緞,這樣抱緊便彷彿月光滿懷。她嘗試著將面頰貼住他的皮毛,絲滑感受讓她忍不住閉上眼,輕輕歎了口氣。愛夾答列
村裡到富察花園的距離,不足以讓他跑多久,很快他便放慢速度來。沫蟬略有遺憾地睜開眼,望見他正扭頭看著她,狼煙冰藍如海,月光層湧。
沫蟬登時囧了,劈手打他腦袋,「扭著脖子跑?你不怕撞樹上撞斷了脖子麼?」
他作勢要來咬她的手,沫蟬咯咯笑著閃開,卻並不急著下來,賴在他背上讓他馱著她慢慢地走。
「你,不怕我了?」他忍不住一直這麼扭著脖子望著她。
她學著他的模樣朝他呲牙,「從來就沒怕過的好不好?」
「上次沒抱我!」他還來孩子脾氣了他。
沫蟬衝他翻白眼,只在心裡說:笨狼,那抱與不抱,與害怕無關。
到了富察家花園,沫蟬望著假山那處,想著思歸,幽然歎息。他則推著她手臂警告她,「我沒出來之前,不許進來!」
「呃。」她衝他做鬼臉,「又玩兒什麼把戲?難道你跟白蛇青蛇一樣,能灑土成宅,頃刻佈置出舒適的房間麼?」
他依舊傲慢地衝她呲牙,彷彿氣哼哼地沿著遊廊走去。
沫蟬環顧整個花園,荒蕪之中只有一間飛簷水榭還算完整。莫邪果然便是朝著那邊走去,手上神神秘秘提著個小包袱。沫蟬忍不住笑起來,再神秘她也能猜到那裡頭裝著什麼,一定是她方才提過的菊花酒和肥蟹子。
雖說猜到不難,但是難得他這份心意,於是她心中的喜悅絲毫不因猜到而減少,反而多了靜靜流深去的靈犀默契。
她喜歡這樣。在經歷了之前的這一場驚心動魄之後,以及在要迎向下一場驚心動魄之前,這樣平靜的默契,對她來說才最是彌足珍貴的。
就像出門就坐過山車的人,自己再開車上路,誰還會飆車啊?反倒寧願是牛車一樣死慢卻平穩的速度吧?
再去尋他身影,沫蟬忍不住在月色裡輕輕歎了口氣:哪裡能想到,能帶給她這樣心靈寧靜的,竟然是一頭狼。
「好了。」
他走出來,白衣染月立在她面前,不知怎地彷彿有一絲扭捏。
沫蟬便笑,「走就走唄,你扭腰幹什麼呀?」
他氣得又呲牙,「母狼才扭腰,公狼不扭!」
「昂?」沫蟬沒聽明白,「你說什麼呢?」是說走路麼,青蛇白蛇那樣的扭呀扭,扭呀扭?
他竟然又臉紅,「……求歡的時候!」
噗——沫蟬嗆住,扶著朱漆斑駁的廊柱,咳嗽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咬牙走過來幫她拍後背,「敢笑!」
沫蟬一邊咳嗽一邊還是笑了,「你剛說什麼呢你?你,你跟誰求歡啊?」
他眼瞳又泛起冰藍,「你還問?難道你以為,我是對著這根柱子求歡?」
沫蟬又是大咳,笑得流出眼淚來,「別鬧了。再說我就喘不上氣來了。」
「我幫你。」他直接撈起她腰身,湊上唇去,將空氣渡到她口中;彷彿擔心她不好好呼吸,還伸舌尖進去,挑開她牙關,讓空氣隨著他舌尖一同流淌到她咽喉去。
沫蟬大囧,使勁掙脫開。果然不咳了,卻不敢去望他,「你別鬧,我說真的。」
莫邪歎了口氣,伸手勾住沫蟬指尖兒,「你又怕了,是不是?我不是要強迫你,你又多想——我說的求歡,不止是要內個;其實我是想說,我想取悅你。笨蛋蟲子,我在討好你,你明白不明白?」
心下驟暖,彷彿暑氣又回。沫蟬拍了拍臉頰,目光閃躲開,「我明白。只是,真的不用的。」
不用討我歡,因為我今晚,原本已是歡喜。
他卻誤會了,面上冷硬起來,「你又想推開我?」
沫蟬扶額:這隻,真的是狼王麼?真的是活過了千百年歲月的老妖怪麼?不對吧,整錯了吧,這分明是一隻鬧彆扭、耍脾氣的傲嬌幼犬嘛。
沫蟬想了想,撐起膽子來,忍住顫抖走過去,扶著他衣襟,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他的唇。
極輕極淡,如蜻蜓點水、蝶吻花。卻讓莫邪圓睜雙眼,瞬間石化。
月光傾城而下,遠近飛簷如剪,沫蟬立在月色裡雙頰緋紅、雙目如星,「內個,仲秋快樂。」
「嘁。」他面上登時和風霽月,雙手插在褲袋裡,微微傲嬌抬起下頜,「就這樣?小氣鬼。」
沫蟬跺腳,「不要拉倒,還給我!」
「這是你說的?」他登時月色變霓虹,壞笑垂首,「真的要還給你?」
「呸呸呸!」沫蟬意識到說錯話了,急忙跳開,「你捉我語病!混蛋狼,自以為會說人言,就敢來挑人類的語病?」
他朗笑伸手攬住她腰身,「好了我不糗你了。嗯,菊花對酒去。」
那飛簷水榭裡果然沒什麼大的變化,看來白狼的確不是白蛇。不過當中的石桌上卻擺了酒壺與螃蟹。照亮這一切的,是一盞紅燭。
沫蟬心內暖意流動,卻忍不住笑了。那紅燭不是普通的紅燭,是人家香薰用的那種蠟燭。沫蟬忍著笑扭頭瞟他,「那蠟燭,偷的吧?」
那傢伙臉紅了……「買得到酒,買得到螃蟹,只是蠟燭一時找不見。正好看見路邊有個香薰會館還開著,門口的美女把我拉進去,我就順手……」
「哈哈!」沫蟬笑得都要直不起腰來。開在這小地方的所謂香薰會館,一想就知道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所以才會有美女站在門口將男子拖進去——可以想像他當時是個神馬表情。
莫邪囧得咬牙,「別笑了!那裡就像蜘蛛窩,抓我的女人就像蜘蛛精!這樣說明白了,你就可以別笑了吧?」
沫蟬吸氣忍住笑,伸手拍拍石凳,「好了我不笑了。辛苦你了,快來吃螃蟹!」
「我不吃。」他坐下來,給沫蟬倒酒,「看你吃。」
哦,又忘了,他是狼……沫蟬又想笑。今晚也真奇怪,對著他便一直想笑,真是的。
沫蟬上手抓螃蟹,螃蟹不大,卻滿肚子的肥嫩。沫蟬急得顧不上斯文,舌舔唇吸,嘖嘖有聲。雙手粘了蟹黃,都忍不住放進唇裡去,一根根吮了。
他則在對面凝望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眼中冰藍染了香薰蠟燭的紅,漸漸溢出薔薇之色來。
沫蟬被他盯得囧了,尷尬地撐著十指,「不許笑!這樣吃螃蟹,才香嘛!」
沫蟬說著瞅自己的褲袋,「幫我把紙巾拿出來。」
「幹嘛?」
「擦手擦嘴啊。省得被你笑,煩人!」
他起身朝她這邊走來,沫蟬以為他是依言來拿紙巾,便抬起手來露出褲袋。孰料他卻徑直將一隻手抵在石桌上撐住身子,另一手捏著她下頜,伸舌尖兒在她唇上……
濡濕暖潤,微微的刺癢。滑.動之間,染著蘭麝清芳;又如月落薔薇,溶溶軟軟。
沫蟬喘息,用力回神,「你,你幹嘛!」
「我幫你。」他在她唇邊淺笑,按著她想要反抗的手臂,「省下紙巾,低碳環保。」
「環保你妹啊!」沫蟬囧得發飆,手爪就要撓他。
他卻正好順勢扯住她手,將她染了蟹膏的指尖放進唇裡,一根根緩慢舔舐吮.吸。
無法形容的酥麻,沿著指尖向上竄行,麻醉了沫蟬四肢百骸。她軟軟地向後挺直身子,低低呢喃,「你,幹嘛啊~~停下,我受不了。」
他反倒大受鼓舞,更壞地將她兩指合併,他的舌尖強行突入指縫,點點滑向根.部,最後於橫隔處淺啜深吮——沫蟬身子更向後挺直,以抵抗這突來的奇異感覺。唯一的重心都在手指上,都在他的唇舌控制之下。
她勾起腳趾,喘息聲細膩綿長……她自己以為恥,卻無法自制。
低低狼嚎從他喉中溢出,他索性將她抱起,他自己坐在石凳上,讓她坐在他身上。他將她全部抱住,咬著她頸側,「以後每次月圓,都在一起吧?」
關於月圓,人間自有許多情話。可是沫蟬卻沒想到,從他口中說出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句。很直白,直白到沒有修辭,可是卻這樣直刺心底。
沫蟬故意懵懂,「你說什麼啊?每年中秋,都一起吃螃蟹麼?沒問題啊。」
他惱了,伸手入她衣底,雙手各自掐住她一方豐軟,「不是一年一次的中秋,而是每月一次的每個月圓!還有,不只是要吃螃蟹,還要這樣……」他貪婪舔舐她柔軟頸側,「你吃螃蟹,我吃你。」
並非不神往……週身都在他話語中癱軟,絲毫不想推開他越發放肆的手。只是,不行啊。
「小邪。」沫蟬按住他托住她峰巒的手,「小邪你停下!」
莫邪一怔,「停不下!」
「我叫你停下!」沫蟬急了,張口咬在他手臂上,「停下!」
她真的生氣了。莫邪喘著粗氣停下來,將她轉過來騎在他腰上,兩人面對面。他眼瞳裡薔薇紅的霧靄層層翻湧,罩著藍光流溢的海,「蟲,你分明喜歡。」
沫蟬閉了閉眼睛,「好,我承認,我是喜歡。可是小邪,對不起我做不到。也許在你們狼族裡,每個有機會被你這樣的狼女都會欣喜若狂;可是我不行。」
「我是人類,我只遵循人類的心情。我不能忍受跟任何女人去分享同一個男人。所以我做不到,你明白麼?」
莫邪深深喘息,「人類也可以的。幾千年,每個男人都有三妻四妾,甚至更多!」
沫蟬咬牙,狠下心劈手就甩了他一個耳光,「混蛋!無理辯三分,拿我這麼做比,那你就是欠揍!」
莫邪被打傻了,捂著臉瞪著沫蟬。
沫蟬手腳笨拙地從他身上下來,還恨恨地瞪他,「看什麼看?生氣了?怎麼的想反撲啊?你以為我怕你!」
他歎了口氣,軟化下來,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摩挲她繃得緊緊的小臉兒,「剛剛是我胡說八道了。我明白人類的規矩,更懂你的心情;我不是無理辯三分,我剛剛只是——太想要你。」
他說了實話,便有些狼狽,「我明白必得將綠蟻的事情辦結了,才有資格與你在一起。只是這件事並不簡單,需要從長計議,我不可草率從事,否則可能會帶來狼族的巨大危機……」
他藉著紅燭光影深深凝望她,「只是我,真的太渴望你。今晚又是中秋月圓,我最難控制住自己,就想找個借口哄你就範——是我錯了。夏沫蟬,寬宥一次,好不好?」
沫蟬仰高下頜,深深望他。這還是老妖怪,這還是狼王麼?這樣誠懇與她道歉,分明是白衣染月的謙謙君子。她便笑了,悄然翹著唇角背轉過身去,「嗯,我知道了。」
她知道他是珍惜她的,否則以他蠻力,早就強要了她便是了,又何必一番番這樣曲意討好,只想讓她順心?
回想從青巖初見,直到今日相處的種種,每一次每一回,表面上都看似他使蠻不講理,實則都是他對她小心呵護,甚至是拼了命的守護。
眼毛尖兒上的琉璃珠子又來了,沫蟬努力笑,「我沒生氣。誰說打人,就一定是生氣了?高興了也打人,不行麼?」
莫邪這回倒真的傻了。
沫蟬紅頰一笑,「螃蟹吃完了,酒也喝光了,」她緊張地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抬眼望他的眼睛,「……接下來,便一起睡吧。」
這不是她第一次邀請他一起睡,他變身白狼進她臥室那回,她也這麼說過。
可是兩次的感受,又怎麼能相同?那時他在她眼中是白狼,縱然凶狠,卻不會產生男女之間的事;而這一次,分明是女人邀請男人。
他心中春風流轉,卻故意逗她,「剛剛不是說了,在綠蟻婚約辦結之前,不准我……」
「哎呀我只是說一起睡,又沒說你可以對我做什麼!」沫蟬惱羞成怒,小臉鼓鼓得,像是一個大紅蘋果。
莫邪無聲地笑,真喜歡看她這樣又羞又惱的模樣。
「好,一起睡。」他伸出長臂扯住沫蟬,帶她入懷,溫柔細吻她耳垂,「我保證,不強來。必會等到你親口應允,否則我寧死忍著……」
「噗!」沫蟬伸手拍他,「還說!就算你要當一頭直白的狼,可是也不能對一個人這麼直接啊!」
水榭小閣中雖設有床榻,卻沒有床帳被褥,兩人和衣躺下,莫邪將沫蟬收緊,唯恐她受秋夜風寒。
這樣並躺著,很緊張,可是心下卻有奇異的寧靜,就彷彿這樣的事情原本不是第一次發生,而是天經地義就該如此。沫蟬枕著他手臂,背轉對他,安然闔上了眼睛。
也許真如他所說,從她在媽腹中孕育,直到成長的這麼長歲月,他實則一直都在她身邊守候的。她的房間,她在睡夢之中,他也無數次造訪,於是她早已熟稔了他的氣息,習慣了他的存在。這樣相擁而眠,她也不覺陌生。
兩人都天人交戰良久,心在狂跳,身子卻要格外安靜,甚至要裝作已經睡著了,以讓彼此安心——雖然這個過程漫長,但是兩人卻終於都心安地沉入了夢境。
便是莫邪,這一刻都身心放鬆,寬解了警惕。
月映中天,窗外水色銀光瀲灩,一抹纖柔的倩影,彷彿隨著波光月影,一同映照上雕花窗欞。窗外白牆,映出她發頂旗頭,鬢邊流蘇在月影裡婆娑搖曳。
她立在窗邊,癡癡凝望閣中相擁而眠的兩人,幽幽地歎息。繼而轉頭望水天月明,獨自喃喃,「又到中秋了,每一家都團圓。劉郎,你何時才歸?」
淨月流光,花香暗起。沫蟬在熟睡中,忽然睜開了眼睛。
她沒聽見什麼響動,只是莫名地忽然醒來,下意識抬頭望向敞開的窗欞。只有月色敲窗,窗邊地下一片銀白。什麼都沒有。
沫蟬回身想要看莫邪——卻驚住。
沫蟬伸手掩住口,小心地不驚動他。此時月光拂來,照亮那側臥榻上,環抱著她的——哪裡還是白衣少年,竟然已是巨大白狼!
他在她面前變身,也早有數回,沫蟬已經不怕狼了;可是這樣相擁而眠的時候變身,卻是第一次。不管怎麼,一想到是這樣近距離與白狼相擁,是個人就無法淡定。
沫蟬小心地喘息,緩緩從白狼懷中挪出。終於立在月光染白的地上,她的心才又恢復跳動。
細想,也許是今晚中秋月圓,他難以控制外形;再加上之前他陪著她喝了菊花酒,或者再加上熏香蠟燭……他便在這樣毫不自知的情形下於睡夢中變身了吧?
沫蟬卻還是不放心窗外,直覺有東西。她循著直覺走出小閣去。
門外漢白玉石台半伸入水中去,眼前水中便是碩大一輪琉璃月。天地光徹,不若往夜黑暗,這樣明亮的夜晚,卻偏偏找不見什麼——沫蟬心有不甘,閉上眼睛凝神傾聽。
眼睛看不見的,便用耳朵聽,便用心來感受吧。只要真的有什麼在,那她一定能感知到。
終於,她聽見了空氣中細細碎碎的一絲抖動。其實就像夜風搖曳花枝,簌簌的那種聲音;可是沫蟬就是知道不是花枝搖曳。因為分明如水月色中,有一絲涼颼颼的感覺纏繞不去。
沫蟬掙扎了下,還是決定獨自走向園子北邊那堵粉牆去。胡老三說在那堵牆上看見有旗裝旗頭的人影。沫蟬一步步走過去,果然心底的直覺更重,耳邊那簌簌的搖曳聲便也更清晰。
終於立在了粉牆邊,白色的粉牆今晚被月光染得更加熒白。上頭如墨勾勒,只有她自己的影子。沫蟬被吸引住,只覺像是在看一幕電影。
不知道你們還記得不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看電影,中途總有片子斷了的時候。便會有淘氣的男生故意竄高跳起來,將腦袋伸進放映機的光柱裡去,以期將自己的大腦袋黑影給打到白色的銀幕上去……沫蟬那時候小,自己跳不起那麼高來,今晚上看著粉牆上的影子,就有這種感覺。
是自己,卻又不全是自己。或者說自己面對著的,只是自己的軀殼;而自己的靈魂,遙遙相對。很——弔詭的感覺。
仿有風來,耳邊那簌簌的聲音越發清晰。沫蟬忍著緊張,讓自己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以免驚走了那東西。
耳邊卻已經傳來一抹淡淡的女聲:「好,就這樣吧。你乖乖不動,我便不會讓你疼。只是我想看看,你相貌長得如何?如果太醜的,那就算了。或者是不乾淨的,我也不要。」
靜靜的花園裡,裊裊起了風。就在沫蟬身旁,彷彿旋起漩渦。沫蟬只覺自己心神一直被吸過去,漸漸無法自主。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沫蟬猛地轉頭望去——月光銀白,樹影黯淡,在她面前果然是一個華麗旗裝的女子,卻——沒有臉!
關闕對她說過的胡夢蝶的事猛地刺入心底,沫蟬無法自制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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